绵宋使臣营帐寥寥绵宋兵守着,十分安静,固戎营中,篝火点点,固戎兵围着篝火,饮酒唱跳,旁边侍酒的俱是绵宋女子,看她们形容拘谨,想是良家。
鱼奴愤恨:固戎人实在可恶,莫七,肃王殿下,你得救救她们。
她神情恳切央求着莫七。
莫七叹息:好,既是绵宋子民,我岂能袖手旁观。
只是你知道有多少人要救吗,整个绵宋都是病着的。
看得出莫七也很是烦忧,鱼奴便静静跟在他身侧,四儿一路跑着寻来:殿下,是梁州的消息。
他们急急回营帐,唤了众使臣议事。
鱼奴身侧跟着个绵宋小兵,亦步亦趋。
鱼奴便与他套近乎,问及固戎人如何处置这些绵宋女子,那小兵叹道:还能如何,能用的便留着,不能用的便杀了,向来如此。
能用便用,向来如此?见鱼奴困惑,他愤恨道:这些固戎兵如狼似虎,这些姑娘有的是他们一路掳来的,有的是雷州敬献的。
他小声说着:听说这些女人,大多是坊中妓子,咱们男人在前头浴血奋战,女人在后头浴血奋战。
鱼奴只觉阵阵恶心,见那些固戎人竟伸手去撕姑娘衣服,气的便要上前,小兵忙拦住:你去,打得过吗,这可是固戎的大营,上头说了,不许妄动,她们这帮人,本就下贱,如此……如此……如此也算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这样的事早已司空见惯,军营中的女人,便如牲口玩物一般。
鱼奴不敢相信,念念她们怎么办,一起出来的,要死一起死,我要回去和她们在一块。
鱼奴几乎跑着回了俘虏营,那小兵拦不及,被挡在帐外。
金环拉着鱼奴问个不停:怎么办呀。
怎么办,谁又知道该怎么办,鱼奴一句话也说不出,看着着一众姑娘,又气又愤。
忽而有人掀开门帘,几个固戎兵大步走了进来,众人胆战心惊,挤在一起。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扫视一眼,将念念带了出去。
鱼奴等人惊惧又无可奈何,只有默默祈祷念念平安无事,帐内一个很是艳丽的娘子上前来,与鱼奴等人攀谈,帐内的姑娘大多是雷州人氏,这女子唤皎娘,雷州繁楼歌妓,与众多姐妹被一同送到固戎大营,声色娱乐固戎将领。
鱼奴他们一来她便瞧得出,都是女子,观姿色仪态,想来不凡。
鱼奴问她:他们会对念念如何。
皎娘笑道:那还能如何,不过,能服侍秦王,也算幸运。
鱼奴听着她污言秽语,很是揪心,又气恼,两军对垒,为何女子要受此残害?完了,咱们不过贱命一条,肃王又能如何,难道还能为了我们跟那帮野蛮人撕破脸金环丧气的说道。
你不要这样说,肃王殿下一定不会不管的。
鱼奴说道。
正忧愁间,念念回来了,同行的还有林江,念念挽发散乱,身上有酒气,见鱼奴满目关切,轻柔一笑:我没事,多亏了林江相救,才得以逃脱。
鱼奴也是感激的看着林江,这才是绵宋男儿该有的样子,不免心生敬意。
皎娘仿若看到救星,跪下不住的磕头:林大人,你要救救我们呐。
营内的姑娘们顿时燃起希望,莫不央求林大人救命。
林江看着这一众姑娘们,心生怜悯,叹道:大家放心,朝廷一定不会不管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肃王帐内,使臣们刚走,梁州又来了人,清风楼与燕子楼纠集北歧百姓与张将军联手,已经攻下歧地末凉府,杀了固戎大将陈沅兆,夺回北歧被固戎所占州县,张将军正带大军赶往雷州,赵王也领兵赶来,且固戎王病入膏肓,时日无多,萧长定至今还蒙在鼓里,今日的好消息真多。
再拖三五日,萧长定不退也要退了,一点便宜也占不到。
莫七这才放下心来,始觉疲惫,才松了一口气,四儿又将秦王帐内念念林江之事告与莫七。
林江竟为了救念念擅闯萧长定营帐,勇气可嘉,只是这名字好生熟悉,四儿便将其来历叙述,莫七这才想起,那个与鱼奴颇多纠葛的书生。
这梁州城未免太小了。
莫七自嘲道。
唉莫七叹息,还是做生意来的痛快,战争,太复杂了。
起身朝俘虏营走去,夜深人静,想来都睡了,莫七站在营帐前,犹犹豫豫,终是转身走了,再过几日,便带你们回去。
惶恐不安过了一夜,第二日固戎营内肃穆,到了下午,鱼奴听得帐外喧嚣,皎娘高兴的跑进来:固戎人要退兵了。
众人一听俱是喜悦,有的姑娘喜极而泣,离家数日,终于能回去了。
林江掀开门帘,亦是和气之色,金环看他,眼中俱是敬仰,林江握着鱼奴的手:没事了,固戎已经答应退兵,咱们一起回梁州。
鱼奴这才松弛下来,紧紧抱着林江,留下眼泪。
到了晚上,却仍不见有动静,众人睡意朦胧,忽而进来许多固戎兵,催促着,叫着喊着让众人上路,都以为是要回家了,众人一时都很是高兴,出了营帐才发现,许多绵宋人被铁链连着,蓬头垢面,多为女子,跟着队伍走了好一会,众人都察觉出不对劲了,开始惊慌起来。
他们这是要回固戎。
人群中有人喊着我不去,我不去。
固戎兵铁骑行在四周,将俘虏团团围住,一有躁动,便是大刀皮鞭伺候。
鱼奴只觉寒意逼人,想来,这些女子便如战利品一般要被带回固戎,朝廷,指望不上了。
无一轻松挣脱束缚,附耳对鱼奴说道:看来什么林大人肃王殿下,都没指望了,只能靠自己了。
她悄悄为鱼奴解了连锁,看了看金环念念等人,悄声道:我去探一探,想办法,咱们一起逃出去。
鱼奴叹道:若是能走,你便走吧,我要和她们一起。
固戎人路不停歇,皮鞭挥着,催促大家前行,众人苦不堪言,沉浸在无边的绝望中,皎娘忽然唱起歌来,声音低沉带着颤声:小儿郎,盼爹娘,爹爹锄禾归来晚,娘亲不在身侧旁,奴家小阿黄,日日伴我日日长听得众人忍不住落泪。
她说起自己的女儿,才五岁,养在亲戚家中,很是孤苦,若是再没了自己,该多可怜。
人人都想起自己的伤心事。
一时悲戚之色遍染。
鱼奴忍住眼泪:眼下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没人会来救我们的。
奋力一搏,总好过等死,命在自己手里。
鱼奴冷静的说着,环顾众人,又将目光放在无一身上,无一双手背着,昂着头,眼睛斜视我只帮你们把这锁链打开,能不能跑得了听天由命。
你们看这路两旁有树林,不远处有山,就着夜色正好藏身,固戎军走的这样急,不会死追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鱼奴说着。
我们需得团结在一起,才能有一线生机。
无一一个个解着镣铐,有人愿意拼死一搏,有人依旧心存侥幸,觉得朝廷会来救自己,觉得俘虏人众,固戎人不会要命,人群中议论纷纷,固戎兵起了疑心,踱马查看。
鱼奴示意无一:算了,愿意走的便走,无一,咱们上。
无一上前,寒光一刀杀之,两人趁机夺了兵器,望着鱼奴,上马,鱼奴将念念扶上,快走。
无一冲破固戎包围,带着众人像路边林子跑去,鱼奴挥着长矛,护在后头,渐渐的固戎兵围了上来,鱼奴挥舞着,喊道:快走啊。
一时人群中躁动起来,人人竟相挣脱,想趁乱逃走,一时间乱了起来,哭喊声、呵斥声,皮鞭的啪啪声,固戎军的马蹄声急急踏来,呼喝声,哭喊声,乱作一团。
无一骑着马,渐渐的逃离了固戎军的追捕,其他人早已各处分散,拼命跑着,固戎兵穷追不舍,无一放下念念,又策马回去,见着凶狠狂追的固戎兵,几个姑娘吓的花容失色,眼看就要被抓住,无一持刀上前拦住固戎兵:还不赶紧跑,笨蛋。
众人忙起身奔命,慌不择路的往两旁的林子里跑,皎娘回头张望,见无一举刀划过一个固戎兵的脖子,那血刷的喷了出来,皎娘吓得一声惊叫,浑身绵软,趴倒在地上,追兵还在不断涌来,无一不敢恋战,策马而去。
鱼奴一身是血,趴在地上,衣服被鞭子打的破烂,伤口裸露着,血肉淋漓,触目惊心,木钗斜斜的插在松垮垮的发髻上,凌乱的长发贴在额头、脖子上,和血汗粘在一起,鱼奴看着有人在眼前倒下,鲜血溅到眼前,固戎的刀枪铁马又恢复了夜的宁静。
一些跑出去的人被抓了回来,皎娘被扔在地上,见鱼奴如此,不知死活,忙爬到她身旁,她在固戎营有些日子了,有些人是认得她的,骑马的固戎人笑道:这不是皎娘吗,哈哈。
说着举起皮鞭。
别打我,官爷,我再也不敢了皎娘吓的跪倒在地上,背上还是挨了几鞭。
将军,殿下交代过,这些女人要带回金城,便留她们一命吧。
看押的一个固戎兵说道。
那将军笑笑,打量着皎娘众人,这些人,带回去自当时有用的。
锁上,走,若在生事,杀。
皎娘扶着鱼奴缓缓起来,鱼奴痛的寸步难行,皎娘百般讨好,固戎兵才免了她的镣锁。
鱼奴几乎是被皎娘等人硬托着前行的,她悠悠回过神来,看着皎娘竟在身侧:你怎么回来了,其他人呢。
皎娘免不了垂泪,跑了四五十个姑娘,有一半都被抓了回来,好些都被打的不成样子,咱们已是侥幸,还是别再逃了。
她劝慰着鱼奴,鱼奴岂会甘心,默默想着,我不信命,只要不死,我定要再逃。
看身旁,固戎兵增加了许多,看来戒备又严了,鱼奴强忍着走了一会,眼皮越来越重,终于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