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音这一回来,便不得清闲,不仅示剑山庄变故重重,就是自己掌管的梁州几处产业也是岌岌可危,若不是清风楼罗先生多方照应,白荷又如何撑得起红情坊。
陆景行与示剑山庄分崩离析,带走不少示剑山庄的人,新庄主莫疾风便将梁州事务交于莫七,莫七与白雪音此前不甚往来,莫七入示剑山庄没多久白雪音便去了梁州,是以,两人并不相熟。
这次一路回梁州白姑姑也是淡淡的,很是客气。
白雪音明白,自己只有红情坊了,须得尽快重张旗鼓。
也要找个日子去洛水一趟,总要去见见新庄主,莫疾风。
正是思量,鱼奴端着点心茶水过来,白雪音心中有些触动:‘怎么还未休息。
’师父不睡,徒儿也不睡,师父可还有什么吩咐鱼奴做的,哦不,菱儿,可曾用饭。
鱼奴很是恭敬。
白雪音笑道来了我这你还担心我会饿着?鱼奴有些笑道:师父说的是。
继而又问道:师父,我做什么呀,我在这不能白吃白喝啊。
看别人都忙忙碌碌,自己无所事事,鱼奴惶恐。
白雪音正色道:红情坊不养闲人,可是歌舞女妓我又不缺,你说说你能做什么,姿色平平,歌舞琴棋书画你又不精,大概只能做个卖笑的娼妓。
鱼奴一听傻了眼,着急的说:师父,,,,白雪音不吓唬她了,笑道: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也没什么还你的,教你些安身立命的本事,将来独当一面,也好傍身。
她从柜中取出一把精巧的剑,剑神呈银黑色,上面镂着古怪的花纹,嵌着几颗荧荧的水蓝宝石。
‘这剑,放置了许久,送你了。
鱼奴高兴的接过去,好生眼熟,想来天下的好东西,长得类似。
鱼奴轻拔剑,剑光雪白,利刃锋芒!便心生激越之情: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白雪音见她踌躇满志,写在脸上,不免感叹,年少轻狂,自己从前不也是这样,只可惜,越是得意,越是失意。
师傅,这剑可有名字,我见书上都会给剑取个响亮的名字,什么天问,洪渊,太阿,干将莫邪、雪霁、水寒诸如此类,听名号便十分厉害。
鱼奴兴奋的问师傅。
夸大其词,你还是少看些话本,这剑,比的是锋利刚强,人剑合一,你若是能由此境界,它的名号自然就有了。
白雪音笑话她。
鱼奴哪懂那些,仔细观摩这剑,思量还是需得慢慢想个响亮的名号。
自此,鱼奴便日日随着师傅习剑术。
一日练完了剑,师父道便要带她出去,鱼奴自是兴奋,自从来了梁州,日日在坊中圈着,还未曾见过梁州繁华。
从赏心苑出了门,街市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巷口的王记馄炖铺子坐了不少客人,丁记面馆也来了许多客人,卖珠花簪子胭脂水粉的小杂货铺子正忙着把货物摆出来,卖灯笼的老伯正仔细的描着花,一路上鱼奴目不暇接,只是师傅走的太快,一路小跑跟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梁河桥上,桥下的船只往来,各奔东西。
白雪音没有停下的意思,过了桥拐进一条小路,越走越偏僻,来往行人也越发少了,房屋矮小密集,走到一间茅草屋前,只见门开着,一老妇正站在门口,一见白雪音师徒笑着迎了上来,鱼奴听她自称王婆。
进了门见屋内陈设简陋,桌椅却都擦拭的一尘不染,屋里一张矮床,床上躺着个妇人,眼睛紧闭着,形容憔悴,倒是床前服侍的姑娘形影窈窕,让人想一窥真容,姑娘见人来了,背过身擦拭眼泪,整饬衣裳,上前给白雪音作揖。
抬头一瞬鱼奴也恍了神,那姑娘十四五岁的模样,虽然脸色有些憔悴,却也掩不住明珠般的光华,青黛明晰,杏眼流光,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小小一张脸儿,尖尖下巴,一低头的娇弱摸样真是我见犹怜。
白雪音不禁赞叹:当真是如花似玉美娇娘,那姑娘让了三人坐下,又端茶倒水,莲步轻移,言谈举止大方,颇有大家闺秀之风范,白雪音问及姓名年岁有何技艺,一一作答。
原来这姑娘是梁州城中药商之女梁碧娘,幼时父亲获罪,家财尽数充公,亲戚避之不及,母女无家可归,度日艰辛,怎奈屋漏偏逢连阴雨,母亲积郁成疾,家中难以继日,念念也堕入风尘。
后来听念念说,是玉无双救下了自己,才免得沦为娼妓,罗守池有心,将人买下好一番教养,如今红情坊正是用人之际,便送与白雪音,白雪音一瞧,清肌玉骨,颇有艳色,好一个美人,真是要好好谢谢老罗。
多大了白雪音问道。
念念柔声道:十五岁鱼奴见梁姑娘可怜,又生的这般好看,真希望姑姑能帮帮她,只见白雪音蹙着眉:碧娘实在俗气。
白雪音见鱼奴比来时安静了许多,便问:鱼奴你意下如何?鱼奴自然喜欢那姑娘:梁姑娘十分貌美,任谁见了都会念念不忘的。
念念不忘,恩,好,那便叫念念。
鱼奴没想到,自己这便给人取了名:师父,不如您再考虑考虑。
碧娘知白雪音愿意收下自己:谢白姑姑,姑娘赐名,只是还请姑姑宽限几日,待我安顿好母亲便去坊中,今后生死荣辱全凭姑姑做主。
鱼奴见她可怜心中十分不忍,满目同情之色,望着师傅。
白雪音看一她一眼,叹道:红情坊不是养闲人的地方,我便宽限你几日,你也好生想一想,你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你付出了,自然会有回报。
鱼奴与师傅走在回去的路上,街市上比来的时候还要热闹,鱼奴却没了兴致,心中为那梁姑娘惋惜,在红情坊这些日子,也知道,许多姑娘的由来俱是辛酸,小小女子在这世间太不易。
鱼奴都懂,只是这世上可怜之人如此之多,这样明珠样的人也会蒙尘,可悲可叹。
白雪音似能看穿人的心事,叹道这世上可怜之人太多,弱肉强食,贫弱者便只能随波逐流,不过,念念尚能凭着自己的美貌才情让自己有价值,真不知道,若是你这样的,该如何是好,可怜这种东西不论贫富,就怕对比。
鱼奴知道,若非师父庇护,自己不知流落至何境地,世事当真艰难!不过,可幸上天给了自己这么多机会,定要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