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身份

2025-03-26 18:18:00

从这到牙蹄路二十来分钟的车程,前半段两人谁都不说话。

最后还是简晳憋不住,轻轻点了下刹车,你干什么老是笑?这男人从上车起,表情就没正经过。

贺燃看她一眼,好好开你的车,别总看我,实在喜欢,靠边停我让你看个够。

简晳手一抬,忍得不行,行了行了,你别说话。

贺燃眉目放低,视线从她脸上移到车窗,为什么不和姓陆的那小子一起?我先答应你的,送你回家。

简晳说。

贺燃笑了笑,对我上心了?诚信而已。

简晳有点无语。

贺燃哦了声,对她突然在方向盘上抠紧的手笑着不说话。

简晳被这目光盯得浑身发紧,差点急赤白脸,没好语气地说:你别想多了。

贺燃这回彻底低声笑了出来,我没多想啊。

简晳指着路边,我就在巷子口停,不进去了。

贺燃利索地下车,扒拉着一大袋跌打损伤药晃了晃,慢点开。

他走了,周遭的气压好似减轻一大半,简晳觉得自己终于能畅快呼吸了。

简家老宅在涟水,其实就算步行的话,有条小路离这儿只要十五分钟。

但开车还得走一截盘山公路。

简晳到的时候,陶星来远远地对她招手,陶影帝亲自接驾,姐你是不是快哭了?简晳好笑,吓哭了。

陶星来不太满意这个回答,绕过来帮她开车门,是我亲姐么你。

早就不是了。

简晳还是笑,影帝今天不用上节目?老陶生日,这点良心我还是有的。

陶星来手搭在她肩膀上,两个人往宅子里走。

简晳提着礼物,爸呢?在书房。

进了屋,陶溪红正和她那群老年团挚交搓麻将,简晳挨个打了招呼,然后揽住她的脖颈,亲昵地说:妈妈,生日快乐哟。

陶溪红满眼喜色,捏了捏她的手,好孩子,张妈炖了燕窝,去尝尝。

简晳揽拥妈妈的姿势没有变,看了看桌上的牌,伸手一点,打这张。

陶溪红顺势把那张八条推了出去,听闺女的。

又看了一会牌,简晳才上去二楼。

二楼是卧室和书房,最里边的那间就是简严清的,简晳轻轻敲门然后推门。

屋里红木家具成套简洁,木头与书纸的混合香味像岁月陈酿后的清酒。

一体的大阳台盆栽有致,十点的阳光正入室,简严清坐在书桌前,面前文件数本。

爸,休息日还这么忙啊?简晳反手合上门。

小晳来了。

简严清背脊挺正,放下手中文件,温和颔首,到年底了市里事情多,医院工作还好吗?简晳走到桌前,给空了的茶壶倒满水,还行,反正天天有人生孩子。

简严清点了下头,你妈妈前几次给你打电话,你都在手术室,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身体。

知道了爸爸。

简晳走到木凳后面,伸手给简严清按肩膀,你也是啊老简同志,没事的时候跟陶星来去玩玩跳舞毯,抓抓娃娃什么的。

简严清难得地大笑,威严肃穆的形象一去而光,爸爸老喽。

老了也是帅哥呀。

简晳神色娇俏,按了会手劲放缓,还有上次的事,我朋友让我跟您说声谢谢。

父女之间不谈谢字。

简严清身份特殊,印象里,这个女儿自小乖巧,严己守则,这是第一次开诚布公地有求于他。

顿了顿,简严清又问:后来老徐跟我说,你那个朋友是个男的?嗯,简晳声音轻而慢,以前他帮过我。

好了,时间差不多,我们也下去跟老友聚聚。

简严清没再多问,起身领着简晳出了书房。

陶溪红老远就在招呼,老简来看看,给我出谋划策,这牌打哪张好?陶星来耳力惊人,从门口吆喝,老陶你作弊犯规啊,不许请神枪手!臭小子。

陶溪红笑骂道,行了行了,你们父子俩一边玩去。

说归说,简严清还是面带笑意地走向牌桌。

一家四口,三五老友为寿星庆生,无需冠冕堂皇,也无需阿谀奉承,晚饭正餐过后,陶溪红那边的牌局继续,简严清把时髦boy陶星来叫去书房顺毛。

简晳一个人落得空闲,在外头院子里散步。

简严清在,所以惯例有武警在老宅附近巡警。

简晳拎了一满盆洗好的草莓给徐队长,然后沿着马路溜达。

这儿算是半山腰,走路都是下坡,走着走着,简晳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山脚。

简晳晚上喝了点酒,呼着十二月夜的冷风,抬头便是醉眼观星。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在干吗?马蹄路上屋舍亮灯,简晳踏着灯影经过一家一家的门,贺燃家就在前面,两层楼房直立在夜色中。

简晳隔着四五米就不走了,她觉得好笑,没事来找这干吗?找贺燃?她脑子有病么。

看房子?她脑子还是有病么。

正想着,房子外面有了动静,贺燃高高大大的身影从门里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塑料桶。

大冷天的,他就穿了件薄薄的打底衣,下头连长裤都没套,直接一条平底短裤。

光影和距离的勾勒下,他的身材坚硬扎实,线条利落干净。

刚才的犹豫一瞬间扫光,简晳笑着喊出声,快下雪了,不冷啊你?贺燃猛地一怔,以为洗澡蒸懵了听错声音,直到眯眼看清了人,我操!操谁呢你。

简晳双眼眯缝,亦步亦趋走过去。

贺燃赶紧放下桶子,迎过来伸出手,慢点慢点,社区这两天修水管,挖了个大坑还没填。

他话还没落音,简晳就蹦了过来。

哎呦我去!贺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简晳连蹦带跳地撞进了他怀抱。

怦!怦!怦!简晳脸贴着他的胸口,极短的一擦而过,但还是清晰地听见里头的心跳声。

简晳抽身离远了点,贺燃捏了捏手指,真他妈的不想松。

简晳哭笑不得,你先进去换身衣服。

我刚洗完澡。

贺燃神色复杂,喝酒了?对呀,我妈生日喝了一点点。

简晳挥手,你快进去。

你也进屋坐,外头冷。

贺燃说。

不了,我就是路过。

简晳看了看手表,马上就得回去。

等着我。

贺燃二话不说,扎头进了屋。

大概是酒劲起来了,这么冷的天,简晳也不觉得冷。

贺燃出来的时候手上还多了个保温杯,冻死个人,给,喝点热水。

简晳不要,手心都是热的呢。

瞎说。

贺燃训斥,直接抓起她的手掌捂了捂,确实,温暖细腻,没点寒意。

简晳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自动放手,没瞎说也给我把热水喝了。

这下倒是简晳不好说什么了,可不说点什么又觉得不甘,于是小声嘀咕,凶死了。

贺燃冷飘飘的,谁是凶?为什么死了?简晳乐不可支,你故意的啊!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拧开杯盖,水温不冷不热,介于微烫之间。

简晳喝完后把杯子还给他,那我走了,爸妈还在等呢。

我送你。

贺燃理所当然,不许说不,我从不让女人一个人走夜路。

简晳耸了耸肩,两个人并排迈步,情史丰富啊贺老大,你还送过谁?不告诉你。

贺燃嗤声,你又不是我老婆。

简晳横了他一眼,不想跟你说话。

我想跟你说话,想的要死。

贺燃低低地笑了出来。

冬夜清冷,月亮当空尤显旷然,简晳收紧了胳膊,把自己抱得严实了些。

贺燃问:冷?我去借个车送你回去。

简晳摇头,不用,真的没多远。

还有啊,你千万别脱外套给我穿。

……贺燃一缩手,匪夷所思道:什么都被你看穿了。

简晳咯咯地笑了起来,贺燃目光落在她脸上,然后又把目光移开。

但很快他脚步停下,简晳听到他低骂了一声,操。

远处的车辆大灯赤目直射而来,简晳被刺得睁不开眼,用手挡了挡。

贺燃,巧啊。

一道男声隐着笑,语气夸张装偶遇。

嘉爷,是挺巧。

贺燃往前一步,把简晳完全护在身后。

既然碰巧,就择日不如撞日去我那坐坐?嘉爷皮肉笑,强迫的意味十足,他往前伸头,看着贺燃身后的简晳,哟,还有朋友呢?贺燃顿时浑身绷紧,气压降低数度,不是朋友,一邻居过来借点东西。

车辆大灯的光束里,看得见微尘团雾乱撞,站在嘉爷旁边的一个手下借着角度看清了简晳的样貌,突然说:嘉爷,这娘们就是上次在派出所给他作证的那个。

嘉爷目光瞬间含寒,美女挺有胆儿啊。

嘉爷,这事跟我这邻居没半点鸡毛关系,贺燃沉声,铿锵甩话,以前多有得罪,用拳头还是讲道理,您一句话的事,我贺燃无条件奉陪!好大的口气。

嘉爷冷笑,你两年前搞掉我一批货,阴了我一把,你小子记住,这仇没完!贺燃拳头握紧,青筋隆于手背,话还是要讲清,那事我没做过。

行啊,没做过,那咱哥俩找个地儿好好说。

嘉爷语气寒阴,要笑不笑,悟了意,旁边那几个大汉已经蓄势待发,棍棒毫不掩饰。

贺燃深知今晚无望,他转过身,长臂一伸,大力揽住简晳的肩膀,把她死死地压在自己的胸口。

男人低沉有力的声音自头顶往下,别怕,我保护你。

简晳拼命让自己剧烈喘息的呼吸归于平静,一个字一个字:我不怕,打伤了我有医保。

贺燃胸腔微震,是在笑,然后把她压得更紧,乖女人,老子爱你。

那边三五个人如冬夜潜伏的怪兽,拎刀弄棒向他们靠近,贺燃早已捡起脚边的一条水泥钢筋,就在这时——数道手电筒的强光从这座废旧坪地的风口扫射过来。

什么人在那里!简晳一惊,大喜临头,从贺燃怀抱挣着抬起头,徐队长!听到回答,那人快步走来,最前面的正是警卫部队的徐锦。

简小姐,简市长见你外出太久,让我们出来找找。

军装笔挺的徐锦对简晳敬了个标准的手礼,又问:这些人是?路过的。

简晳轻描淡写,我们回去吧。

她转过身,深吸了口气,对沉默的贺燃说:我走了。

而直到她走出牙蹄路,也没听到身后的男人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