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偶然遇见李素梅, 并看到了李素梅的所作所为,这严重影响了君真三人去看表演的兴致, 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有心情赶到活动现场去,随便逛了逛便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君真还一直想着李素梅的事, 虐待既然已被坐实,按照君真他们先前的计划,就该让容晟出手收拾对方了,然而君真总觉得有点别扭。
做了二十几年的三好公民,借用别人的权势去处理自己看不惯的人,这在她眼里看来是最末等的做法,不符合她作为基层小人物的价值观。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虽然方法不够好,可她确实找不到其他的办法来给李素梅这样的人降下惩罚。
想到这里,她沉默了下去。
这一天容先生把君真母女送回家后, 卸任了免费司机一职,他把剩下的宝贵的周末休息时间全部耗在了君真家里。
对于他的存在, 时不时粗神经一下的君真同志已经非常习惯了, 所以并没有觉得有哪儿奇怪, 但君妈妈君爸爸不这么认为,看到频繁上门的女儿的上司,两人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但在私下里还是拉住了君真,不无暗示地问她:君君,他真是你上司?君真慢半拍地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啊,忘记给你们介绍了,他不仅仅是我的上司,还是……还是?还是跳跳的象棋老师。
……这似乎完美解释了为什么容晟上门如此频繁,心眼不多的君爸爸释然了,也接受了这个解释,没有多说,走了。
然而君妈妈却留了下来,沉默半晌,看着君真说:那位容先生看着就和我们这些平民小百姓不一样,所以……君妈妈摸了摸君真的头,说,记得保护自己。
这番话看似没头没脑,君真却听出了不一般的感受,她的妈妈是看出了她和容晟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在提醒她呢,提醒她别在这场不同阶层之间的恋爱中受伤。
君真眸光闪烁着,最终一把抱住了自己的母亲,在母亲的脖颈处蹭了蹭,谢意沉淀在无声的拥抱里。
***君真走进院子里的时候容晟正在教跳跳下棋,她一声不吭地坐到跳跳旁边,顺手指出了个跳跳的错误,坐在她对面的容晟抬头看了她一眼,问她:东西呢?君真正在走神,闻言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什么?容晟的目光下落到她空空的双手,她这才恍然想起她先前离开院子的时候用的理由是进去端一盘柿饼。
她撇了下嘴,圆话说:我去观察了一下,发现那柿饼上霜还不够完美,柿饼说它们羞于见客,所以我就善良地成全它们继续在坛子里待着了。
跳跳闻言淡淡从旁插话,揭穿她的谎言:你只是忘记了。
君真眼睛一鼓,矢口否认:我记忆力好着呢!事实是她真的忘记了,因为听了君妈妈一席话。
说不上是被君妈妈的话影响了,只是顺着君妈妈的话想了一些有的没的。
在君妈妈点破她和容晟之间的阶层问题之前,她粗神经地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五年前交往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容晟的家世背景,现在知道了,一时又忘记考虑这个问题了。
当然,这算不上什么烦恼,只是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对哦,容晟的家人都是什么样的——这样的念头。
好吧,她现在并不想考虑这个问题,她和容晟的恋爱试行还没谱呢。
抛开脑子里的杂思,君真对上对面男人探究的目光,粲然笑起来:看着我做什么呢?你也质疑我的记忆力?容晟不质疑,只是怀疑她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君真无奈:不信我的话我去把柿饼端出来给你们看看好了。
她起身要走,被容晟抓住了手腕:坐着吧,别跑来跑去了。
君真依言坐下,用容晟松开来的那只手撸了把跳跳的头毛,顺便去看一眼小孩儿额头上的伤,嘴里笑着:恢复得不错啊,可以去学校了。
一句话就得罪了君跳跳。
跳跳并不喜欢学校。
于是接下来的场面就变成了君真单方面地对学校这个地方的无脑吹。
容晟静静地看着母女俩,不插话,只看着。
晚饭过后,君真送容晟离开,送到院门口,看着男人沉默地坐上驾驶位,回头朝她看一眼,她下意识地扬了扬嘴角,笑容还未完全成形恍然想起遥远的记忆中也存在这样类似的画面。
那是他们还在学生时代的事情,作为校园情侣,他们并没有像其他傻瓜恋人一样整天黏在一起,她很忙,他亦不闲,分别的时刻总是很多,但彼此相爱的心情毋容置疑,因此离别时刻并不觉得伤怀,心知肚明分开的时间里彼此都记着自己,只是偶尔会觉得情浓不舍,这个时候容晟会重新从车上下来,给她一个拥抱,久久地拥抱着,最后才驱车离开。
想到往事,君真突然有些失神。
等意识到自己在送客离开的时候失礼地走神了,不得不从记忆中拔身而出,一回神却惊讶地发现车里的男人来到了她的面前。
君真眨眼,在彼此注视中笑了笑,最终伸出手:要抱一抱吗?男人一把抱住她,君真从这个拥抱中感受到了一丝失控,从这个一向理智又克制的男人身上。
不知名的情绪拨动了一下心弦,鬼使神差地,她搂紧了对方。
他们在这一刻所感受到的贴近感远远比先前那些唇与唇的碰触被称之为所谓的接吻还要深刻得多。
君真差一点就觉得自己和男人并没有分离五年之久,他们依然彼此深爱着。
君真的积极恋爱观并不想拒绝一切美好的感受,所以她没有惊慌失措地回绝这这种感情,而是任由它从生根发芽。
你还走不走了?维持着拥抱的姿势许久,君真低声揶揄着男人。
不想走。
男人说。
君真便笑了:那可不行,传统的君家不接受一个对君家女儿心怀不轨的男人的夜宿。
男人沉默着不说话。
君真拍拍男人的脊背,低如喃语:明天见。
最终,男人离开了,怀揣着那句代表着无限希望的明天见。
悠闲时光总是溜得特别快,周末一眨眼就过去,君真再一次回到了忙碌的工作模式。
因为作为华园客栈最大的实权大佬最贴近的人物之一,君真自然能够第一时间了解到华园的一切变动,公司小高层的赵荣的突然离职也在君真的了解当中。
服务部的赵经理是君真的儿时伙伴杜月月的男朋友,他突然辞职了,并非被战火波及受到了什么不公平待遇,他是自愿离开的,突然得君真都感到惊讶。
但因为这位赵经理工作水平只是一般,所以惊讶归惊讶,华园方面并没有做出挽留。
赵荣的出走没有掀起一丝水花,只是私下里君真和容晟闲聊时提到过这人,算是给他的离职增添了一咪咪关注。
君真有点奇怪这人为什么会舍得放弃华园这种工资和福利都远超同业的公司,容晟却懒得关注一个十八线的下属的心思,于是两人之间关于赵某人的闲聊只刚刚开个头就已经落下了帷幕。
因为赵荣的离职,君真由此想到了杜月月,并由她想到了杜月月的小姨李素梅。
君真和容晟谈起李素梅,容先生对李素梅的关注显然要比赵荣多得多,没有忽视这个话题,借此机会说到李素梅那天得罪的小姑娘在A市家世不凡,巧的是,李素梅的丈夫最近正苦心积虑想要和小姑娘的父亲搭上线,和其公司寻求合作,可想而知,李素梅的行为捅了多大的篓子,这一下,不仅合作没有了,还遭到了对方打压,可谓钻营数年,毁于一旦。
容晟本想向李素梅的丈夫的公司出手,不想意外探得这一消息,想了想决定收手,把恩怨情仇交给当事人们自己处理。
……前两天李素梅把果儿扔在丽城一个人走了。
容晟说。
咦?她的丈夫已经得知自己最近频繁受挫的原因了,眼看不对,携卷最后一点家产跑路了,他的公司欠了不少债,债主跑到丽城骚扰李素梅,李素梅还因此差点被毁了容,现在偷偷跑去追她的丈夫去了。
……李素梅连累丈夫落魄,从事发到狼狈跑路时间短得很,其根本原因还在于公司经营不善早就埋下了隐患,但李素梅的丈夫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他将所有过错推到李素梅身上,认为是她害了他,所以在他最后跑路的时候根本没想过通知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他咒骂自家妻子的愚蠢,骂她连累自己,恨她入骨。
殊不知李素梅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模样,会心理变态虐待动物和孩子,难说不与自家丈夫不够关怀她在外沾花惹草无关。
谁也不无辜,落得这种下场只能说报应不爽,只是苦了孩子。
李素梅在离开前留下遗言一封,说她一生最恨的人就是自己丈夫,此次离开就是要去找对方拼命。
容晟此时并不知道这对表面夫妻最后的结局,因为也就无法传达给君真。
君真并不想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只是想起那个叫果儿的孩子,于是不无担心地问道: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容晟说:赵家的一个亲善的亲戚带走了他,代为抚养。
君真沉默了。
容晟看了她一眼,解释道:那家人虽说并不富裕,只是在丽城镇上做点小生意,但为人不错,对于那孩子来说,想必比自己原本那个家要好得多。
君真嗯了一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孩子是最容易被大人的一念之差受到伤害的脆弱生物,她自己也差一点让跳跳成为了千万不幸中的一个,所幸她醒悟得早。
所幸……见到了蓬蓬和果儿的遭遇,君真再一次觉得后怕。
勉强笑了笑,君真道:突然间好想请个假。
因为她的跳跳明天就要复学了,重回学校,她想陪她去适应那个过程,让她的跳跳明白,她的妈妈不再是以前那个糟糕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