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有些安静地过分,卫姨娘虽坐在椅子上,却不敢全坐,只浅浅地挨着。
只是这姿势比站着,还叫她累。
曾榕环视了一圈,自然便瞧见她的举动,只是她微微一笑,也不打算说她。
好了,今个就到这吧,左右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话。
大家今个也累了,就先回去吧,曾榕颔首,轻声说道。
纪宝璟率先站了起来,恭敬地说道:既是这般,那就不便多打扰太太了。
什么打扰不打扰,以后你多带着沅沅到我院子里来,咱们也多说说话,曾榕瞧着面前的女孩,说来其实纪宝璟比她小了不过才四岁而已。
若真是论年龄,她们就是姐妹相称也无妨,只是如今她嫁给了纪延生,倒是平白地沾了人家小姑娘的便宜,当了人家的娘。
不过能有这么如花似玉的女儿,也算是她占了便宜。
于是曾榕心情愉悦地,叫她们都先回去了。
纪宝璟自是领着纪清晨先离开,纪宝芙则是与卫姨娘一道离开的。
待她们都走后,曾榕招了招手,对燕草道:你去打听打听,七姑娘平时都喜欢在哪儿玩?我的小姐哎,燕草一听这话,险些就要给她跪下了,她连忙说道:您就别招惹那位小祖宗了,我可是听这里的丫鬟说,七姑娘的性子那真不是一般地不好惹。
不好惹?曾榕一手撑着在精巧的下巴上,略有深意地笑道:可是我还觉得她长得好可爱啊。
燕草:……她真是恨不得上前摇醒自家姑娘,这小孩子长得可爱与性子不好惹,那是两回事啊。
不过曾榕也立即说:方才你也瞧见了,大姑娘性子宽和又是长姐,我与她只需在正常相处便可。
芙姐儿自个有亲娘在,也不用我操心。
就是咱们的小沅沅,只怕是我得花些心力的。
燕草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家小姐还是瞧得清楚的,她真是白担心了。
只是她才刚松口气,就听曾榕不紧不慢地说:哦,对了,以后啊,你得改口叫我太太。
我现在可是纪家的二太太了。
是,夫人,燕草也是个机灵的,立即讨巧地喊道。
几位姑娘走后,曾榕又召见了院中的丫鬟仆妇,如今纪家管家的是韩氏,她是长嫂又是宗妇。
所以曾榕只需要管好自个院子里的事情便可。
待纪宝璟领着纪清晨回了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正一脸喜色地与旁边的何嬷嬷说话,瞧见她们姐妹两回来了,反倒是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太太与我们说了几句话,便叫我们回来歇息,纪宝璟笑道。
老太太倒是瞧了眼纪清晨,问道:沅沅,这是怎么了?这么开心?纪清晨是因为今日曾榕对卫姨娘的那态度而高兴的,说到底她就是不喜欢卫姨娘母女。
所以瞧着她们吃瘪啊,她就觉得高兴。
况且瞧着新太太这模样,以后卫姨娘指不定还怎么吃亏。
七姑娘啊,这肯定是高兴的呢,何嬷嬷喜气洋洋地附和着,她这么一说,老太太笑得更是开怀。
纪延生都已经三十好几岁了,可别说是嫡子了,就连儿子都没有。
老太太这心里着急啊,如今媳妇娶进门了,她就盼着啊,能早日听到好消息。
这会瞧见自个的小孙女,似乎也挺喜欢这个新太太的。
你说她能不觉得开心吗?**纪清晨午歇起床后,就喜欢到家里的花园里逛逛。
只是今个这才刚到,就瞧见不远处子也正在逛园子的曾榕。
樱桃忙提醒道:姑娘,前面好像是夫人,咱们过去请安吧。
只是她们还没走过去呢,倒是曾榕领着丫鬟走了过来,瞧见她,露出微微惊讶地表情,沅沅,好巧哦。
你也来逛园子?哪里巧了,你不就是存心在这里堵我的。
纪清晨虽心中腹议,不过却还是乖巧地行礼道:给太太请安。
我第一次来逛咱们家的园子,不如沅沅带带我?曾榕一脸温柔地笑容,还真是一点都没有诱哄小孩子的意思呢。
纪清晨突然严肃道:太太,你可以唤我清晨或是七姑娘。
曾榕一愣,却是神色未变,问道:难道你不是叫沅沅?听着两人的对话,身后的丫鬟都险些要吓死了,樱桃就差去扯纪清晨的袖子了。
只是纪清晨却是认真地说:那只是乳名而已,太太可以唤我的名字,显得郑重些。
毕竟我都长大了。
曾榕啼笑皆非,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胖乎乎的小身板,所以这孩子是在逗自己开心呢?不过她却是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接着曾榕便问她:那清晨你,去过保定吗?保定?她自然是没去过的,虽说她比一般人要多些见识,可是也不是什么地方都去过,什么样的风光都瞧过。
她摇摇头。
就见曾榕微微弯下腰身,柔声说:若是你让我唤你沅沅,过几日我便带你去保定玩?怎么样?去保定,纪清晨眼睛转了转,这个交易听起来好像不错的样子。
她自然知道曾榕不是在诳她,毕竟新娘子是要三朝回门的,过两天爹爹是要带她回保定的。
要是自个也能去,倒是挺有意思的啊。
这回轮到燕草在后面着急了,她怎么越听越觉得自家姑娘的口气,像是那拐卖孩子的,这可如何是好啊。
那若是爹爹不同意呢?纪清晨有些疑惑,她真能搞定爹爹?曾榕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只觉得这孩子究竟是怎么长得,竟是怎么样都那么地灵动可爱,登时在她的小肉包子脸上轻捏了一把,沅沅,你只管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好吧,成交了。
等回院子后,樱桃轻声道:姑娘,您方才不该那般和太太说话的。
她这也是为了纪清晨好,虽说如今有老太太宠爱着姑娘,可是姑娘以后的教养问题泰半还是要交给夫人的。
所以还是应该以礼相待才是。
倒是纪清晨勾勾手指,小脸溢着笑容,轻声说:樱桃,你听说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吗?樱桃点头,这个她还是懂的,只是这和姑娘待太太的态度,又有什么关系?所以越难得到的东西,就越珍贵。
如果太太很快就得到我的喜欢,那我的喜欢岂不是很不值钱?樱桃瞧着自家姑娘这理所当然的话,吃惊地是目瞪口呆,这世上竟还有这等道理的?可是听着,好像也有那么些道理……于是十四岁的丫鬟樱桃,成功地被面前五岁的小姑娘忽悠住了。
第二日,便是纪家的亲眷登门认亲。
纪家在真定府本就百年,单单是不出五服的那些,就足够多地叫人认不清楚了。
只是东府纪家,这可是老太爷的亲哥哥家,虽已分了家,血脉上却仍是最亲近的。
徐太夫人一早便领着家中女眷过来了,老太太自是亲自陪着她在花厅里坐着说话。
纪延生领着曾榕进来的时候,在场女眷的目光登时都落在了两人身上。
曾榕身上依旧穿着一身大红色葫芦双喜纹遍地洒金长褙子,浓密乌黑的长发绾成了富贵牡丹髻,头上插着一根赤金镶红玛瑙凤头步摇,雪白地耳朵上带着一对赤金镶月白石玉兰花耳,在雪白的脖旁微微晃动,直叫人看得挪不开眼睛。
她身姿纤细高挑,步履轻盈却行动间处处透着端庄,一步一行间都恍如一副行走的画卷。
而她身边看着的纪延生,身姿更是高大挺拔,两人并肩在厅堂前站定的时候,当真如一对璧人。
就连纪清晨都不由点头,原以为是她爹老牛吃嫩草,只是纪延生保养得当,虽是三十好几的人,可是身姿挺拔,身材匀称,从侧面看过去,鼻梁高挺,轮廓分明,着实是英俊过人。
徐太夫人当场便点头赞道:这孩子,我真是一眼就瞧着是个好的,模样标致,性子瞧着也是个沉稳的。
老太太笑了起来,立即打趣道:嫂子既是瞧着觉得好,这给的见面礼,那可得大方些才是。
徐太夫人笑着指着她道:好啊,这是帮着儿媳妇来要我的好东西呢。
坐在两位老夫人身边的女眷们,登时就笑了起来。
倒是东府的大夫人乔氏,朝着对面的韩氏瞧了一眼,先前她还羡慕过韩氏,整个府里头就她一个人当家作主,除了上头的婆母,连个妯娌都没有。
只是没想到,这会竟是有个这么年轻的妯娌,这两人站在一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差了辈儿的呢。
而一旁的二太太楚氏,则是拿着帕子同样捂嘴偷笑,在乔氏耳边轻声道:大嫂,咱们这位新弟妹长得可真俊,还这么年轻。
可真叫人羡慕啊。
这两妯娌虽说平时不对付,可是关键时候倒是都想到一处去了。
很快,曾榕便先给老太太敬茶行礼,接着又是徐太夫人。
老太太昨个虽已给过了见面礼,只是今个却又给了一份,一整套的珍珠头面,可比那金头面珍贵地多了。
丫鬟端上来的时候,众人心底都是一惊呼,瞧着老太太这是真喜欢曾氏了。
只是韩氏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了,好在她还算能克制,拿着帕子装作擦嘴的样子,把脸上的不悦掩了过去。
而随后便是徐太夫人,她本是给了一支金簪,只是后头又从手上撸了一对翡翠手镯给她。
这会轮到东府二太太楚氏脸上不好看了,这对翡翠手镯可是冰种的,她一直喜欢地紧,没想到居然给了一个外人。
待几个妯娌见礼的时候,乔氏给了曾榕一支赤金镶蜜蜡的簪子,瞧着极为精美华丽。
倒是旁边的楚氏,给的是一对儿赤金手镯,也就是胜在金子还算重的份上。
等曾榕给几个孩子见面礼,纪宝莹是东府大房的嫡女,又是要到了出嫁的年纪了,所以曾榕给她准备的也是首饰,是一只赤金镶青金石珠花。
而二房这会来了两个姑娘,庶出的季宝芊一向低调,垂着头接过礼物,便低声地说了句谢谢二婶。
楚氏一向不喜欢庶出的,在心底骂了一句,烂泥扶不上墙,便别过头再不去看。
倒是此时她自个的女儿纪宝菲上前,脆生生地喊了一句,二婶婶。
曾榕给纪宝菲的是用荷包装着的银锞子,她拿在手里一掂量,真是沉甸甸的。
立即喜上眉梢地说:谢谢二婶婶。
纪宝菲提着荷包,便冲着纪清晨得意地看了一眼,直叫纪清晨想翻眼睛。
这小孩子讨人厌起来,还真是惹人烦呢。
纪宝菲虽说如今不会说她坏话,可是她与纪清晨争斗的那份心,似乎从未消散,还真是逮住机会就要向她炫耀一番。
只是纪宝菲眨了下眼睛,对曾榕说道:二婶婶,现在这下可好,沅沅终于有娘了。
纪清晨咬着牙,终于还是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倒是曾榕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长得一般般,性格还这般不讨喜,真是可惜了。
不过她倒是好性子地弯腰,轻声说:其实是二婶婶觉得开心呢,因为我们家沅沅不仅长得漂亮可爱,而且人也很乖,说话也讨人喜欢。
不仅纪宝菲愣住,一旁正要开口的纪延生也有片刻的出神。
宝菲,还不过来,虽然曾榕夸的是纪清晨,可是楚氏听在耳中,却觉得她是在指桑骂槐,登时不高兴了地把女儿喊了回来。
坐在她旁边的乔氏,立即打圆场道:二弟妹,说来你还没去过东府,什么时候叫二弟带着你到家里坐坐,认认门,咱们两家那可是一个枝上的,以后可得多走动才是。
曾榕点了点头,一旁的纪延生笑道:既是大嫂亲自邀请的,那过几日咱们就去府上打扰。
乔氏喜笑颜开,立即说:什么打扰不打扰,你们过来,就是咱们家老夫人都巴不得呢,没瞧见方才是如何夸赞二弟妹的。
这一说,厅中的众人又是哄然大笑了起来。
眼看着到了晌午,这亲戚也都认全了,老太太便吩咐开席。
一直到晚上的时候,才把所有人都送了回去。
纪延生与曾榕两人回房的时候,曾榕累地连手臂都要抬不起来,却还是吩咐丫鬟,准备热水给纪延生洗漱。
纪延生也瞧出她面上的疲倦,立即拉着她在东次间的罗汉床上坐下。
今个累了一天了,便早些歇息,纪延生看着她的脸,柔和地说道。
曾榕微笑着点了点头,却是突然又道:润青。
纪延生被她喊了名字,先是愣了下,随后又含笑着看她,问道:怎么了?我能求你件事儿吗?曾榕脸上带着期待的表情。
纪延生见她这般,心底只觉得好笑,却还是郑重点头,你说。
那是你答应了?曾榕立即又问。
纪延生立即笑出声,说道:你连什么事情都未说呢,我要如何答应。
不过在看见她脸上闪过的一丝失望,纪延生又觉得自个似乎是有些过分了,立即又补充道:你只管先说,只要不是做不到的事情,我定答应你。
我回门的时候,能带着沅沅一块去保定吗?曾榕睁着一双乌黑的杏眼儿,期待地看着他。
纪延生登时啼笑皆非,她们两个什么时候竟是这般要好?只是他又想到今日会亲时,宝菲出言讥讽沅沅,她第一时间站出来替沅沅说话。
他心头一热,登时问道:你怎么想着带沅沅回去的?于是曾榕便在昨日在花园里的对话,告诉了纪延生。
这叫他听完了,真是连哭笑不得的心情都出来了,他说道:沅沅是小孩子,你则是小孩子脾气,你们倒是凑一块了。
曾榕立即跪了起来,挪到他身边,伸手在他肩膀捏了捏,软声道:所以啊,这可是我第一次答应沅沅事情,润青你总不能叫我在孩子面前失信吧。
纪延生听着她软绵绵的声音,在自个耳畔响起,便是一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直勾勾地看着她,叫什么润青,叫相公。
**樱桃,怎么了?纪清晨正坐在内室的梳妆镜前,葡萄正在给她解开头发上的发带,便见樱桃匆匆进来。
只听樱桃满是笑意地说:姑娘,方才老爷派人来吩咐,叫我们收拾东西,明个你跟着一块启程去保定呢。
纪清晨双手一捏,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
看来这美人计,还真是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