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月妍原本正坐在椅上,整个人都促立不安,可是当听到这句话时,却一下抬起了头,脸上带着震惊和犹疑。
只是此时纪清晨垂着眼睫,叫殷月妍看不见她眼底的冷然。
纪清晨自然不会傻到当众指责殷月妍将她推下去,毕竟她与殷月妍在外人眼中,不仅无冤无仇,还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姐妹。
更何况,那会只有她们两人在山崖边,只要殷月妍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她便是拿她没办法。
如今靖王府的世子爷,可还是大舅舅。
一个只是外甥女,一个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在这种情况下,他会偏向谁,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于是纪清晨打定了心思,只说自个是不小心从悬崖上掉下去的。
此时一直坐在上首的王妃,开口道:你这孩子,可真是叫我们担心死了。
你舅舅发了一通脾气,便是连你表哥都被责怪了。
纪清晨当然注意到了殷柏然一直跪在地上,所以她看着殷廷谨,软声道:舅舅,还是叫柏然哥哥起来吧,都怪我自个,又不关柏然哥哥的事情。
见她平安回来了,殷廷谨心里的怒气自然就烟消云散了,回头瞧着依旧笔直跪在地上的儿子,冷声道:你起身吧。
只是这次给你个教训,叫你上山照顾诸位长辈和表妹,却不想差点酿成大祸。
纪清晨还真是心疼柏然哥哥了,明明真凶是旁人,可是却叫他背了黑锅。
偏偏她还不能当众指认这个真凶,纪清晨忍不住捏紧手掌。
殷月妍啊殷月妍,这件事不会就此罢了的。
、倒是殷柏然站了起来后,冲着殷廷谨行礼,便关心地问道:沅沅,你身上真的没别的伤势?纪清晨瞧着他一直跪着,站起来便问她有没有事,鼻子一酸,眼花在眼眶里一直打着转儿。
倒是殷柏然瞧着小姑娘,被自己问了一句,便一副要哭的模样,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于是他微微弯腰,瞧着小姑娘,低声问: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又要哭。
对不起,柏然哥哥,都是因为我,舅舅才罚你的,小姑娘软软奶奶地声音响起,这叫殷柏然仿佛又瞧见了当年那个死活抱着自己的腿,不想叫自己离开的小清晨。
是柏然哥哥没保护好你,父亲罚我是应该的,殷柏然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倒是最后捏出一根青草来。
倒是一旁的殷廷谨黑着脸瞧着这对表兄妹,他们倒是亲亲热热的两兄妹,他倒是成了个坏人。
此时方氏也赶紧站了起来,方才她也哭了,只是这会小姑娘回来了,都雨过天晴了。
她道:沅沅这衣裳和头发上都脏了,我叫人给她准备些热水,叫她先梳洗一下。
、母妃也累了,这么久都没用膳呢,不如叫人先给母妃上膳吧,方氏又对王妃说道。
这会确实是比王妃平时用膳地时辰晚了许久,所以王妃点了点头,方氏便叫人去准备膳食。
殷廷谨自是在这里陪着王妃,于是方氏便带着纪清晨回了她的院子里。
待出门后,方氏拉着她的手,便说道:你能平安回来,真是谢天谢地,祖宗保佑。
叫舅母担心了,纪清晨瞧着方氏的模样,歉意地说道。
方氏道:是你自个遭罪了才是真的,好孩子,这次受苦了。
纪清晨方才便瞧见了方氏眼角的泪痕了,知道她是真的担心,当即便说道:舅舅和舅母对我的关心,清晨都记在心里呢。
方氏瞧着她可人的模样,便是这时候都想着安慰长辈,这孩子还真是惹人疼啊。
纪清晨又问道:舅母,我的丫鬟走丢了,不知道她可回来了?方氏见她问起,倒是想起来了,说道:找到了,这丫头也不知怎么的,就跑去柴房里头了,被锁在里面。
那地方的小道士跑到外头去玩,结果没听见她的喊声,待回去的时候才把她放了出来。
被锁在柴房里?纪清晨心底冷笑,不用想,肯定又是殷月妍叫人做的。
她倒是可以啊,竟是设下连环计。
先是叫人把香宁锁在柴房里头,她待底下丫鬟一向都好,她猜想自个肯定会亲自出去找。
于是她便把自己引到山崖边上,再趁机把她推倒。
一环扣一环,虽然计策很拙劣。
可是偏偏叫她成功了。
只是老天爷实在是太眷顾纪清晨了,竟是叫她从那般高的地方落下去,都没有事情。
等到她回了院子,就见所有的丫鬟都在,各个脸上都是挂着眼泪。
只是当她走进屋子里的时候,一个个惊愕地盯着她,半晌都没人说话。
这些丫鬟都是高兴坏了吧,你们姑娘可是个大福星,从那般高的地方摔下去,都没事,这会连方氏都没挑剔她们,温和地说道。
也不知是先忍不住呜咽一声,最后各个竟是都哭了起来。
纪清晨瞧着她们哭得这般凄厉,倒是哭笑不得了,说道:我竟是没事了,你又哭成这般做什么?姑娘,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奴婢没回来,您也不会去找奴婢,香宁冲了出来,跪在纪清晨面前,身子抖地跟筛糠似得,哭地连声音都变了。
说来丫鬟是不许在主子跟前哭的,一来是晦气,二来是叫主子瞧见了也不高兴。
可是纪清晨这会却一点儿不想责备她们。
她将杏儿把香宁扶了起来,环视了一圈,说道:你们既是我院子里头的人,我自是要待你们好。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便是伺候人的丫鬟,那也是爹妈生养的。
只要没有犯了纪清晨的忌讳,她院子里的丫鬟都极少挨打。
便是嫁人了,她也是尽心给她们寻个好去处。
屋子里的丫鬟登时哭成一团,却叫纪清晨觉得头大,合着明个这院子里的人要散了不成?好在因为方氏在,纪清晨说了两句,大家便擦擦眼泪,赶紧去做事。
因着这院子里没厨房,所以就是热水都要从道观的厨房里要,杏儿随手给小丫鬟抓了一把大钱,叫她赶紧去厨房要一大桶热水来。
要不是这会是在山上,香宁恨不得去找一把艾草,给姑娘好好去去晦气。
方氏瞧着她这一屋子都忙起来,便说先回去伺候王妃用膳。
叫她也不用再过去了,待会让人把膳食送过来。
香宁和杏儿簇拥着纪清晨进了内室里,这里的房子浅,一间厅堂一间起居室,再有一间便是打坐用的道室。
此时进了起居内室,香宁便道:姑娘,奴婢有话与你说。
纪清晨点头,叫她说,香宁这才把自个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因着午膳的时候,吃得东西不对胃口,一直难受地很,便出去走了走。
却不想遇到了殷月妍的丫鬟,说是今个去要膳的时候,东西丢了,想请着香宁去找一找。
结果香宁进了采访,也不知怎么的,就昏倒了。
纪清晨听到这里,才心惊起来。
这个殷月妍身边竟然还藏龙卧虎不成,竟是叫香宁也遭了她的黑手。
于是她细问道:你都不知道自个是怎么昏倒的吗?她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不知呢,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昏倒在柴房里。
那柴房还被锁着了。
纪清晨又问了那丫鬟是谁,香宁说道:应该不是表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因为奴婢也是住进这院子里,才见着她的。
因着她们出门一般都是带大丫鬟,所以殷月妍的大丫鬟,纪清晨认识,便是香宁和杏儿也都认识。
可是没怎么出门的二等丫鬟甚至是三等丫鬟,她们也都是住在一个院子之后,瞧见个面熟而已。
纪清晨这会才知道,心头没人的后果。
便是连殷月妍手里都有个有点儿本事的丫鬟,这次倒是她小觑了这个表姐。
于是她立即道:杏儿,你去找裴世子,与他要去疤的药膏。
先前在山下,他是答应给我的。
杏儿瞧着她手臂上的伤痕,自是不疑有他,赶紧便出门去了。
**打醮祈福结束后,一大清早,众人便开始东西,准备回王府。
昨个的时候,陈蕴和殷月妍都来看望她了。
殷月妍一开始没怎么说话,可是后头却不住地旁敲侧击,大抵是想知道,自个是真不知道她的恶毒行径,还是真的不知道。
只可惜纪清晨早就对她起了戒心,又怎么可能叫她试探了出去。
她还特别真心地拉着她的手掌,感谢她之前拉了她一把呢。
殷月妍还特别真情地滴了几点泪,说道:都怪我没拉住妹妹,要不然也不会叫妹妹受这样的苦。
便是纪清晨都差点崩了脸。
她倒是想过殷月妍为何突然对她发难,这大概与她看到了她脸上的手掌印有关吧。
正是因为这个,她这才肯定,那个打了殷月妍的人,便是李氏。
只是她恼羞成怒到,竟要杀了自己。
等回府之后,没过两日,殷月妍的院子里就传出了闹鬼的传言。
只是那鬼谁都没瞧见,晚上就只有她一人看见了。
刚开始的时候,谁都没在意,只是殷月妍说的头头是道。
就连王妃都惊动了,李氏被王妃责骂了一顿后,便去了殷月妍的院子。
接着便安静了两日,可谁知又过了几日,依旧是故态复萌。
表妹,在早上请安离开时,殷月妍便叫住了她,只见她脸颊也不如往日那般白皙有神采,相反脸颊向里凹陷,眼下泛青,没想到才短短数日,便叫她消瘦了这样多。
怎么了,表姐,纪清晨冲着她甜甜一笑。
我能与表妹聊聊吗?殷月妍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纪清晨点头,于是两人便携手去了花园里。
此时初夏,白日里的花园姹紫嫣红,王府从外头引了湖水入府,还有花园的西北是一片果子林,此时树上的花朵早已凋零,结出大大小小的果子,清甜的香气不时随着微风传向各处。
殷月妍叫她们两的丫鬟都在原地等着,却是叫纪清晨到湖边去说话。
杏儿登时紧张起来了,毕竟上回就是和表姑娘一块,姑娘才出事的。
而且香宁被她丫鬟设计那事,也实在太可疑了。
所以私底下她与香宁一直觉得,就是表姑娘推自家姑娘的,可是她们空口无凭,哪里敢说啊。
待两人站在桥上,纪清晨悠然看着面前的湖水风光,可殷月妍却已等不及了,这些天的恐惧已是叫她快要陷入崩溃当中。
她颤抖着问道:是你吧?是你叫人来装神弄鬼吓我的是吧?殷月妍直勾勾地盯着她,期盼着她说是,因为如果她说是,她愿意和她认错,和她求饶。
只求不要再叫那个白影来找她了。
可叫她失望地是,纪清晨一脸懵懂地反问:表姐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
就是你,你知道是我把你推下山的,你叫人扮鬼来吓唬我,殷月妍真的太害怕了,她觉得只要她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个白影在飘,可是不管她怎么尖叫,就是没人来救她,也没人回答她。
纪清晨面色一冷,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承认了。
她冷笑了一声,伸手抓住她的衣袖,轻声道:吓唬你算什么?我也叫你尝尝,什么是死的滋味。
说吧,桥上的两个身影便摔了下去。
她拉着殷月妍从桥上掉进了湖中,巨大的声响,叫站在远处的丫鬟都吓了一跳。
而此时两人落入水中,纪清晨已抢先一步按住她的后颈,狠狠地将她往水里按。
殷月妍的手在空中挥舞,双腿更是不停地乱蹬。
纪清晨冷眼瞥见丫鬟已经跑了过来,便不再露在水面,拉着殷月妍潜入了水中。
前世的时候,她作为商贾女,唯一好处大概便是小时候不像那些官家姑娘般,管教森严吧。
所以她学会了凫水。
她此时游到了殷月妍的面前,见她依旧还能睁着眼睛。
然后她松开了手臂,看着殷月妍在挣扎中,往水底越沉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