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地笑, 之后单手扣着她, 虔诚而庄重地在她额角的美人尖上, 亲了一口。
这一声, 亲地相当清脆响亮,周遭都是空旷寂寥的,残雪残叶, 唯独他不管不顾又嚣张地亲她一口,一时之间, 明玥觉得空气都由冷冽转为暖醉,等到周自恒放开她, 她还捂着额头傻笑。
就这么喜欢我啊?周自恒乐呵, 两手捏住她有些小肉的脸颊,轻轻扯了扯, 明玥的傻模样大大满足他的虚荣心, 恨不得能把她揉进怀里。
身份转变了,周自恒就有些按捺不住, 对她动手动脚的。
现在特别喜欢你。
明玥也不害臊,雾蒙蒙的一双眼睛望着她, 只是说完之后, 四下看了看,见着没人, 长舒了一口气。
只有现在?周自恒不满意,又凑过来。
明玥不答话了,拉住他的右手, 两道伤口显露出来,她沉了脸,眉头蹙着,也不说话,直直看他,好似在要个说法。
她一面瞪着他,一面又不忘小口对着他的手背吹气。
疼吗?她吹了一会,伸出手碰了碰伤口周围的皮肤。
疼——周自恒龇牙咧嘴地嚎,特别疼。
他装出可怜模样,把手又凑到她嘴边,可疼了,你再给我吹吹。
他并不觉得疼,却下意识地装柔弱,好让明玥怜惜。
周自恒这会挺鄙视自己的,但又向来厚脸皮,死乞白赖地贴上去。
他的演技浮夸到快要飘起来,明玥却还是傻不愣登地信了,小心地托着他的手,越发轻柔地吹气。
她皮肤雪白,鼓着腮帮子,认真地吹他的伤口,两颊都泛红了,松松的小辫子晃来晃去。
她眼睛里闪着雾蒙蒙的光,写着心疼,周自恒的心也跟着疼了。
叫你嘴欠!周自恒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巴掌,他抿抿唇,拍拍她的脸蛋,极愧疚:好了好了,我不疼。
刚刚是骗你的。
大拇指揩过她的眼角,眼泪都快出来了,娇气包。
明玥并不相信,疑惑地眨着眼睛,气鼓鼓:那你这伤是哪来的?哟!小丫头片子,就开始管着他了?换了旁人来,周自恒要么爱理不理,要么就是一脚踹过去,也就是明玥,他放在心里捧着。
只是关于这伤口,周自恒不敢说实话,但也不能规避,囫囵说了句:打架打的。
他说完焉答答地垂着脑袋,视线偷偷摸摸,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明玥身上瞟。
明玥知道他定是没说实话的,但看他委屈的模样,也没有细问下去,只是把他的手再次拉到嘴边,唇瓣轻轻地吻在伤口上:以后别那么不小心。
她怪有些埋怨,又挺心疼的。
她亲的不重,但大抵是周冲上的药不错,又或者是他年轻,恢复快,手背上已经开始长了新肉,被她一吻,酥酥麻麻的,好似有电流窜进心窝,让他心都软化了。
周自恒看着她红嘟嘟的唇,若有所思,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嗯了一声,又觉得不够郑重,补充道:我知道了。
时候已经不早,周自恒长腿跨上自行车,拍了拍后座:上来吧,要迟到了。
他只是说还不够,手拉着她,半揽着让她坐下,又把她的手握着,拉到他的腰间贴着。
手下是冷冷的校服布料,布料有些硬,明玥的手贴上去后,衣料下陷,少年人精瘦的腰肢便显出轮廓来。
心理作用让明玥手心发烫,尽管隔着这么厚的布料,她依旧觉得,她在触摸周自恒的皮肤。
明玥把手往外抽:周周你放开。
不放。
她的挣扎对周自恒来说,完全不算一回事,饶有兴致地跟她闹了闹,才气定神闲地嘱咐:从今天开始,你要搂着我的腰。
他早就想让她搂着他的腰了,从用单车载她的第一天就开始想,好不容易能名正言顺了,他怎么可能妥协?这是上岗男朋友的命令。
周自恒拉着她的手压在腰间不放。
他极其霸道蛮横,明玥拧不过他,哦了一声,乖乖环着他的腰。
她听话了,周自恒就开始得寸进尺:今天风大,你把脸贴着我的背,别被风给吹皲了。
他背对着明玥说话,明玥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但仰起头,就瞅见他头上一撮呆毛前后晃动——瞧把他得意的!明玥哪里不知道他这是冠冕堂皇地在找借口,在他背上小力锤了一下,脸贴上去:都答应你,都答应你!快点啦,要迟到了。
她的脸整个埋在他背上,声音糯糯的,周自恒握住她的手,往校服外套大大的口袋里塞:这样环着。
校服口袋放她一只小手绰绰有余。
待她准备好,周自恒蹬着脚踏,吹了一声口哨:走咯——他开得快,下至缓坡,又一次把门卫的报纸吹翻。
门卫照旧招呼一声:周少爷早啊,慢走勒。
出乎意料,周自恒今天愉悦地转头同门卫挥手:你也早!他喊得大声,门卫又眺望着,明玥把脸往他背上贴得更紧了,还拧了一下他腰上的肉。
这么害羞怎么得了哦!周自恒单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也插进口袋里,同明玥的手叠在一起,不禁问:这么害羞,昨晚怎么想着在车棚底下等我?明玥的手很小巧,软软的,他兴味盎然地把玩。
他好似一个天然的火炉,开着车,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大半的风,手却并不凉,明玥心里害羞,但还是任他握着,想了一会,声音细细,道:因为听到你说……她顿了顿,省去了几个字,所以特别想见到你。
她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
南城清晨有不大的冷风,夹带着消融的冰雪吹来,周自恒心里却是暖烘烘的。
好似那些不美好都圆满了,困着他一夜的烦心事也消散。
行到校门口,正准备停车,白杨也风风火火地骑着车过来。
他穿一件火红色的棉衣,上头画着金元宝金币,带了个瓜皮帽,一副要过年的模样,格外喜庆。
老大——白杨张着嘴大喊,车轮刺溜压过融化的雪水,溅起水渍,恰好溅了揣着单词书背诵的孟芃芃一裤腿。
孟芃芃向来是不放过任何一点读书的时间的,顶着南城市状元的名头上了高中后,更是变本加厉,明玥用三天的笔芯,孟芃芃半天就能写完。
不小心溅了泥水到班长校服裤上,白杨吓到直接从滚动的自行车上跳下来,打着趔趄,扶正瓜皮帽,怯生生地站在孟芃芃面前。
孟芃芃几年来发型不变,一直是一头齐肩发,长度好似用尺子量过一般精准。
她皮肤白皙,刘海是笔直的,身姿是笔直的。
她还未曾说话,只是眼风一扫,白杨就吓软了腿,咬着唇,胖手绞着衣服,大气不敢喘:班长……他喊。
不是班长,是学习委员。
孟芃芃平淡地回答他。
她升入高中后,便推拒了班长的职位,选了更加轻松和适合她的学习委员,她心里有一杆秤,权衡轻重,总是能理智地做出适合自己的选择。
白杨喊错称呼,嘴巴都不敢张开了。
周自恒停了车,还不肯放开明玥的手,拉着她过来。
白杨蹭的一下,怯生生地躲到了周自恒的后头,想了想,又躲到了明玥的后头。
白杨一身喜庆,身材又是万里挑一,缩在只有他胸高的明玥后面,实在搞笑。
明玥就忍不住笑出声,白杨听见,颇有些不好意思,憨憨地垂着脑袋。
怂!周自恒一个字给白杨下定论,他恨铁不成钢教训,就不知道跑啊。
他不喜欢孟芃芃,作为个女同桌,见天儿地跟着带着明玥好好学习,让明玥有时候忙得都顾不上和他说话!他扫一眼孟芃芃一身合适服帖的校服,又看看自己的——他精心准备的情侣装,就被破坏了。
还是当着孟芃芃的面呢,就叫白杨做了错事就跑?!明玥挣开周自恒的手,和孟芃芃手挽手,说了几句话,便一并进了校门。
周自恒目瞪口呆,白杨谢天谢地。
草!半路被个小娘们截胡了,周自恒气的跺脚,扛着自行车就往车棚里塞,还不忘瞪白杨两眼。
白杨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拿出个肉包子来,受气包似的吃着,小声嘟囔:大嫂真好!可算是把孟芃芃给带走了!吃你的吧!周自恒拧他的大耳朵,没好气。
周自恒把手往裤子口袋里一塞,想了想,又掏出来,塞进外套口袋里,在里头放了放,手又拿出来,放鼻子底下嗅了嗅。
好似还有一丝明玥的味道残存。
周自恒心情阴转晴,勾肩搭背地揽着白杨进了学校。
白杨小眼睛状似无意地往周自恒脸上瞅了瞅,见他神色一如往常,放下心来,又吧唧吧唧地啃着包子吃了。
立冬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严寒,室内开了暖气,水汽蒸发,在窗户上结出一层迷蒙的雾。
尽管昨日下了雪,今日也没有一个学生迟到,早读课上,不用老师监督,就已然书声琅琅。
明玥背诵古诗词,她声音百灵鸟一样,格外动听。
孟芃芃最喜欢听她读书,那是一种耳朵的享受。
孟芃芃睡眠很少,也睡得不好,她睡不着的时候,就想着,是不是能把明玥带回家去,让她给她唱摇篮曲。
明玥今日没有往些时候用心,时不时回头张望,转过头来,脸上已然挂了笑容,眼睛弯成月牙。
她笑起来很有些妩媚,班上许多男生都看着她,然后装作不在意,哼哧哼哧红着脸继续念书。
青春期里,年龄的差距被后天补足,她像是一朵花,明媚地开着,吐露芬芳。
但今天,她比往常都笑得开心和甜蜜。
孟芃芃敏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她往周自恒那边看一眼,抿抿唇。
随着阅历见长,孟芃芃早已发现明玥和周自恒并不是所谓的邻居兄妹,他们之间的牵绊尤其多。
明玥心思细腻,很快便发现孟芃芃用审视的眼神打量她。
在为早上的事生气吗?明玥问,她指的是白杨溅了同桌泥水的事。
孟芃芃摇头。
她并不会为这些小事生气,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背诵两个单词,而且……白杨惨兮兮的可怜模样,真让她生气不起来。
你和周自恒,你们……孟芃芃轻声开口,她话音很低,被早读课上的读书声遮掩,堪堪能让明玥听到。
只是点到即止,明玥明白她的意思,她没有规避的意思,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坚定又肯定地点头,抿着唇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我们在一起了。
她说出答案,孟芃芃突然有种终于在一起的感觉,她有些奇怪,又惊讶于明玥的大胆。
在南城一中这所全省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早恋是雷区。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给明玥偷偷摸摸写情书的依然有许多,孟芃芃并不觉得周自恒是最好的选择——他的成绩实在是太差了,谁都知道,他靠着关系,进了这个学校,这个班。
甚至有老师下定论,周自恒定是考不上大学的。
孟芃芃清秀的脸肃着,疑惑又无奈问明玥:怎么喜欢上了他啊?怎么喜欢上他?明玥没说话,只是吐了吐舌头,她和周自恒十几年,早有太多的原因喜欢上他。
但这是他们的秘密,她并不想张扬。
明玥往后看了一眼,周自恒冲她挑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孟芃芃这么多年,再没有见过比他生的更好的男孩了,她皱着眉道:你……难不成是被他美色所迷?明玥哑然失笑,但也说不出别的好理由来,只好点头:对,被他美色所迷。
迷得神魂颠倒,以至于头昏脑胀,就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