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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愿同尘与灰(一)

2025-03-26 18:46:35

整个一月上旬, 南城都遇见了好天气, 油蓝的晴空上缀了棉絮般的云朵。

一星期的复习时间很快过去, 从高一开始依次开始期末考。

考前清晨, 天光熹微,整座城市都才刚刚醒来。

明玥昨晚熬夜复习,起得稍晚, 坐在周自恒自行车后头,哈欠连天。

犹是睡意朦胧的模样, 一双桃花眼满是水光,小鼻子皱皱巴巴, 嘴巴高高翘起, 几乎可以挂个油瓶上去。

她抱着周自恒的腰,手钻到他口袋里, 脑袋一阵一阵地上下晃动, 钓鱼似的。

要睡不睡的。

周自恒真是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从车上摔下去,手背到后头, 捏了捏她的鼻子。

明玥呼吸不畅,打了个激灵就醒过来, 嘴里嘟囔了一阵, 立马念念有词了:啊,背哪了?她声音软软糯糯的, 还带着点鼻音,脸蛋在他背后衣衫上蹭了蹭,周自恒不用回头看, 都能想见她迷蒙不清的可爱模样。

就这样了,还惦记着背书呢?背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周自恒逗她,随意说一句诗歌。

他手还没收回去,从鼻子上挪到她脸颊上。

她皮肤细腻,粉嘟嘟像是颗桃儿,周自恒没收住手,捏了三两下都不放开。

明玥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却依旧凭借着本能道:窈窕淑女那是初中课文,我背过的。

我现在背到、嗯,背到……她想不出来。

周自恒还闹腾她,光上手不够,乘着平地,转过身,就在她脸上咬一口。

咬了一口,就想有第二口。

他胡乱应承:亲一口嘴巴,就告诉你,你背到哪了。

亲一口,亲一口。

他索性停车,推着她走,特别划算,快亲。

别闹。

她生气,声音软软,没有半点威慑力,你连语文书都没翻开过。

她又打了个哈欠,秀气地捂着嘴。

周自恒就在她手背上亲一口,他站着推车,明玥坐在后座上,他腰整个都弯下去。

谁说没翻开过。

他撇嘴,我名字都搁第二页写着呢!明玥:……乱埋汰你情哥哥,明姑娘你很坏啊。

见明玥不说话,周自恒下巴扬起来,哼哼唧唧,考完试也不说陪陪哥哥我过年,去什么英国,不知道我会很想你啊。

他说着就觉得自己挺委屈,垂着眸子。

他把羽绒服拉到最顶上,下巴整个埋进去,露出线条优美的一段颌骨。

从明玥这个角度,能看见他眼底有一些青黑,大概是没有睡好的缘故。

她睡不好,是因为考试,而周自恒睡不好……只能是为了她了。

明玥有一些愧疚,她扯了扯周自恒的袖子:我知道。

我也会想你,周周。

再多的,她说不出来。

她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他,跟小兽似的,透出一些依恋,周自恒就什么怨气都消了。

那亲一口。

他无赖地凑上来,嘴巴翘着,眼睛闭着。

明玥飞快啄一下,垂着脑袋。

记忆好似恢复清明,她不敢在看周自恒,闷声背诵课本: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今日是考试,不必穿校服,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大衣,俏生生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裹着羊皮靴的小腿晃来晃去。

临河有微寒凉风,吹她长发,在他手臂上打着缱绻的卷儿。

讲真,这首诗周自恒一句也听不懂,但就冲她这糯糯的声儿,他能一字不落地记下来。

他忽然就把车子停下,勾着她的脖子,从后头拥住她。

老城早市未开,河边只有远远传来的桨声,行人三三两两,聊胜于无。

明玥也就没有挣脱他,任他抱了一会,靠着他的胸膛。

要考试了。

好一阵,明玥提醒。

不想去。

周自恒歪缠,考完你就要飞走了。

他说完,又叹了口气,不考你也要飞走。

找了个黑心坏媳妇,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明玥本想安慰他,听他言语,恼火地扭过身,锤了他两下。

周自恒握住她的小拳头。

她手小,他能完全包住,放到嘴边,亲了一下,又给她捂着,生怕她冻着。

这时节,有冬泳的人从河里钻出来,过一会,又扎了个猛子,继续上溯。

明玥被水声一激,赶紧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周自恒看着河里落下好长一条涟漪,叹了口气,推车走:怎么办,我也想学游泳了。

他忽然想起来,长在江南,还没学会游泳这项基本技能。

前言不搭后语,明玥满头雾水:为什么啊?为什么?周自恒刮了刮她精致的鼻子,勾唇露出一个笑:为你漂洋过海啊,小月亮。

车子停在车棚,白杨老远就拿着肉包子冲过来,跟个球似的,兴高采烈:老大老大,咱俩分到一个教室了诶,前后桌呢!他一边咬包子,一边欢喜地把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囫囵说着:真好,真好。

好个球球。

周自恒淡淡挑了挑眉梢,是你能罩我,还是我能罩你?数学和英语……白杨自顾自说了半句,又止住。

眼尾瞥到明玥脸颊通红,笑嘿嘿喊:大嫂,你让老大罩我嘛,罩我嘛!求你求你。

周自恒也不说话,饶有兴味地环着手臂,对着明玥吹了一声口哨。

都听你的。

他这样表态,狭促地笑笑。

明玥被他直勾勾看着,怪不好意思,就找了借口飞快跑开:我也,我不知道,你们自己商量,我要再去背会书。

她脸上都是遮不住的潋滟春光,被鹅黄色的大衣一衬,更是姝丽。

周自恒单肩挎着书包,看着她背影,心情分外好:真是不经逗。

一句话都能脸红。

白杨三两口塞下一个肉包子,撒开腿跟上来:老大,英语数学,英语数学……他念叨个没完。

周自恒把他推开一点,颇嫌弃,你这一身包子味,圆润地滚开点。

白杨照做,双手合十祈求看他:老大,这次真是很重要,我爸说了,这次考不好,就要我减肥,地狱模式的那种!!!别啊——周自恒无奈,摊手,这次真不是老大我不帮你,实话和你说了吧,我这次呢,只打算考个什么五六十分,你这真指望不上了。

这是干什么呀?白杨急了,老大你别冲动啊。

他急的原地转圈圈,白白的胖脸涨红。

我那后妈,知道吧。

周自恒扯了扯书包带子。

知道。

白杨应一声,情绪低落。

周自恒说:过两天进我家门,我得拿出点狠颜色给她看看。

白杨跳脚,咽了口口水:我去,不是吧老大!你要给铁娘子一个下马威啊!她不是搞教育吗?周自恒啐了一口,教育跟我不沾边。

白杨一边对着他竖大拇指,一边戚戚然哀嚎:完了完了,这次考试之后,我就要过上苦日子了。

一天三顿变成三天一顿,三荤一素变成三素一荤了!他说的惨兮兮,立在路中央自抱自泣。

孟芃芃正好从他身边过,忽然就笑了一下。

她笑容转瞬即逝,白杨都没看清,拉着周自恒:老大,班长她是笑了一下吧,是在笑话我吧。

他很绝望,我感受到了学霸的鄙视。

周自恒倒不觉得孟芃芃是在笑话白杨,但也没多说,只嗯了一声。

很快到八点半,第一堂考试开始。

考数学。

白杨本还对着周自恒抱有一丝的幻想,觉着老大不过是说说而已,但见周自恒写了两道大题,便趴在桌子上睡觉,心都破碎成了渣。

他这回走了狗屎运,坐在年级第一孟芃芃边上,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怕死了孟芃芃了。

阳光从玻璃窗外射进来,教室里是齐刷刷地写字声,大概是阳光过于暖和,监考老师竟有些昏沉,眯着眼,垂着头。

想着白局长的铁血手腕和他妈的河东狮吼,白杨下了死决心,踢周自恒凳子:老大,老大。

嗯——烦啊。

周自恒骂他,梦里都快和你嫂子亲上嘴了,你喊什么喊。

他揪了一下头发,又睡过去。

白杨下巴整个贴在课桌上,贴成了一张大饼。

好忧伤……他转了个头,孟芃芃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她已经做完,认认真真地检查,齐肩短发只有轻微的晃动。

他只是看一眼,孟芃芃却忽而偏过头。

她抬了抬手臂,把整张试卷,往白杨这边移。

能看清吗?孟芃芃比口型。

白杨僵住不动,好一会,才点头,脖子上梗着一圈肉,像只手足无措的大白熊。

她的数学试卷工工整整,没有一丝涂改,像是印上去的标准答案,黑色字迹工整。

阳光斜斜地落进来,在她周身打了一层金边,白杨分不清这是阳光,还是学霸自带的光芒。

他第一次直视孟芃芃。

她身材娇小,眉眼细致清秀,黑色的短发衬得她像个精灵。

白杨心里空落落地停了一拍,借着看试卷的机会,偷看她白皙的脸颊。

她的脸是常年不见光的素白,有些冷,但这一刻,白杨觉得,她那一块脸颊,像是刚出炉的热腾腾的包子的皮。

他最爱吃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