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叔叔点了根烟,自打阮言上小学以后,他基本上从不在家里抽烟,那天算是破例了。
气氛越发尴尬,袅袅白雾拂了过来,阮叔叔在抽了半根之后,将烟头碾进烟缸,沉声开口:你跟我们讲这个话是什么意思?你回去,叫阮言过来跟我说。
半支烟的时间里,他理所当然地补全了一个看似真实完整的故事。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双双搬出去住之后天雷勾地火,背着长辈就私定终身了。
放到几千年前又是个可歌可泣的故事,只不过性别要改上一改。
阮言毕竟是他们的孩子,阮叔叔了解阮言的性格,认为我是打头阵来了。
但他这回猜错了。
我说:不是的,宝宝不知道,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憋了半晌的火猛然爆发,阮叔叔厉声斥道:多大的人了,还喊什么小名!茶几上的烟灰缸跟着震了震,林阿姨通红的眼睛流下眼泪来,抿着嘴唇不让情绪外扩,竭力维持着身为长辈的体面。
阮言五官挑着父母精致的地方长,性子却是像他妈妈更多些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阮叔叔转过头,他已然默认了事实,向站在饭桌旁的妻子直接求证。
林阿姨也不讲话,只顾流着眼泪,扭头进了厨房里。
她就连关门也是小声的,沉闷地隔开客厅的纷扰,将空间留给家里的两个男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使了个小把戏,含糊地讲:没有多久,就是最近几个月的事。
阮叔叔深深地看我一眼:几个月,才几个月你就敢跟我说要照顾他一辈子。
你知道你在讲什么话吗,沈律师。
叔叔,我很直白地和他说,虽然说是这几个月才发生的事情,但这个念头在我心里面藏了可不止这点时间。
他是公职人员,平常在单位里打官腔已经够累,回到家里只想做个普通的丈夫和父亲。
如今要为了儿子重拾打太极的能力,我也实在不忍和一个关系融洽的长辈弄成现在这种地步。
我们两家的关系,您是知根知底的。
我现在工作已经稳定下来,也不算特别忙,任何时候都不会忽略阮言。
我们从小就生活在一起,我知道阮言的喜好、生活习惯,十几年也没能完全避免的季节病。
我们的感情,不管有没有现在这一层关系,都不会改变一丁点。
等存够首付就从现在的出租屋里搬出来,房产证上写的也只会是阮言的名字。
我知道现代社会说什么都没大用处,您和林阿姨时刻监督着我……我不会欺负阮言的。
一鼓作气说完,阮叔叔无声地盯了我很久。
他抖了抖烟盒,又点了一根,咬着过滤嘴冷冷道: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好话歹话都给你讲了,先是谈感情,又要给资产。
连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沈路,沈大律师,你这是先斩后奏,合着就是来通知我一声?就你有房有车,就你对阮言有感情?我和他妈妈不能给他这些?以后找不到一个比你更好的人爱他?我很想说不是的,当然有很多人爱他。
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阮叔叔叼着烟屁股狠狠吸了一口,晦暗难言地扯了扯唇角,这事不成。
反对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真说出口了,我心里倒也没有太失落。
对不起,叔叔。
这么大的事是我自作主张了,我尊重您的态度,但我还是会继续努力,希望有一天您和阿姨能够原谅我今天的举动。
他沉默地抽着烟,端起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你走吧,今天就不留你吃中饭了。
好。
我往前走了几步,在房门上敲了几下,干妈,我走了。
厨房里寂静无声,我想了想,还是说:对不起。
我今天贸然来说这样一通话,着实伤到这对长辈的心了。
尽管本意并非如此,但造成的结果是不可逆的。
-调适好心境回家后,阮言刚拿到新买的游戏,人机对战玩得不亦乐乎。
他看到我手上提着的葡萄,连忙放下手柄去洗了洗手。
晚上再吃,还没吃晚饭呢。
他拉长尾音喔了一声,也没有很不高兴,那就先吃饭吧!散了一下午的烟味,好险没叫他闻出来味道。
我把外套挂到阳台放起来晾着,吃完晚饭后处理了下午没看完的文件。
阮言趴在水池跟前洗葡萄,乐颠颠地端着一碟子进来找我。
他很享受投喂的乐趣,自己吃的还不及喂给我的多。
文档终于拉到了底,我点了右上角的叉,在他喂下一个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咬了一下那根食指。
你干嘛啊!阮言缩回手,傻乎乎地看着我。
椅子往外转了个身位,我让他坐到我腿上,他就好乖地坐了过来。
怎么了呀?是不是工作出什么问题了?他像极了一个小妻子,笨拙地关心着精神状态不佳的丈夫。
没有,我把脸埋在他锁骨里蹭了蹭,宝宝让我抱一会就好了。
这个笨蛋一定又自以为是地脑补了很多,他低下头亲亲我的头发,手指无措地摩挲着我的后背。
我刚准备松开手说没事了,阮言忽然悄声凑到我耳边,像是做足了心理斗争才开的口。
……等会要不要做啊?一早上的郁结都融化在这句话里了,我憋着笑抬起头看他,坏心眼的装傻:什么?阮言涨红了脸:没听见就算了!逗猫也得张弛有度,我揽紧了阮言,不急,先陪你玩新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