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就来这么一句话, 于泽川气的笑出声。
你也不是第一天入职的新人了, 规矩都清楚, 现在还只有我知道,你老实交代, 兴许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周洛熙也不是不懂得审讯的技巧,她知道于泽川现在肯定是在诈她。
他就算是有再大的神通,也不会知道的特别详细, 这样模棱两可, 就是想让自己自爆, 自己把老底都掀开。
面对这样的老油条, 负隅抵抗态度强硬怕是没有大用,他可是比谁都浑的主儿。
周洛熙盯着桌面, 急的都快要哭出来。
不如直接哭一场算了!反正逃不过, 先发泄个爽才够本。
万一……万一她哭着哭着, 于泽川就心软了呢?周洛熙用被桌面挡住的手,狠狠的在自己大腿根上掐了两把, 鼻子一酸眼圈立时就红了,泪珠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桌子上。
于泽川没想到自己一句不算重的话, 勾出这连成串儿的泪珠来,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应。
周洛熙也不抬头, 只顾着发泄内心的不快,她道:于队,我最近工作不在状态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可那是因为我害怕。
不管是上一宗案子的凶手也好, 还是这个严语也罢,他们似乎都认定我了,你说说,这正常吗?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如果说干这一行,就是要每天面临被这种根本没法制裁的疯子盯上,在找不出证据之前,只能提心吊胆的处处防备着,我实在受不了了。
现在离职的同事们也已经回来上班了,咱们队不缺人手,您要不然就同局长说……就说嫌我没本事,不要我了,回头他要是同意再给我转回内勤我就去,他要是生气,我就辞职算了。
与其说是以退为进,不如说是放弃治疗。
反正……大不了就是丢工作呗,她要是豁出去连这个都不在乎了,谁还能再把她怎么样?想起这段时间,担惊受怕疑神疑鬼的日子,若说前半段还有刻意卖可怜的成分在里边,后半段则已经是真心实意。
于泽川一开始还只是冷眼在对面瞧着,见她哭个不停,鼻涕一把泪一把,就差直接伸袖子擦脸,叹了口气,回身从后边的柜子里掏出一卷儿纸巾,顺着桌子推着过去。
周洛熙哭的气都喘不上来,粗暴地抹了把脸,很快又有眼泪淌了下来。
兴许她天生就不是这块料,直接就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个山高皇帝远的小县城,当个神婆也能糊口。
什么罪犯,什么异能者,跟自己通通没关系。
于泽川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别哭了,天塌下来也不值得哭成这样。
咱俩孤男寡女在办公室里,你还哭了一夜,明天这事儿传出去,哥这名声要不要了?周洛熙本来哭的直打嗝,听他这么说,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随后又咬着嘴唇不吭声。
于泽川从来也没哄过谁,见周洛熙虽然还是一个字也不说,但总归是不哭了,便挠了挠头发道:所以说你是真的没泄露情报出去?……???她是爱偷懒,提出的思路也不能每一次都自圆其说,可这是什么意思?她低着头,斟酌着词句,反正我说不是,你也不信,你就这么直接打报告给局长吧,给我什么处分我都受着。
于泽川咋舌,没看出来,她还有这么硬气的一面。
你自己想想,你的表现,对劲儿吗?周洛熙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不对劲就不对劲,可也最多是逻辑跟不上,往她头上扣莫须有的罪名,她不认。
那封匿名信是不是你写的?是。
你和严语是不是早就认识?什么?见周洛熙终于肯赏给自己点除了发泄情绪之外的正常反应,于泽川心头的烦闷稍减。
他尽己所能地放缓了语气道:你说的那些,我不是不理解。
但那些跟你身上出的问题都没关系。
这些都没关系,那什么才是有关系的?就好比说你最近新买了房子吧,那可还是在向你未婚夫成功要债之前。
你父母早些年就过世了,大学都是亲戚凑钱攻完的,现在入职不到两年,就算有积蓄,和你前男友共同出资买了婚房之后,哪来那么多现钱能直接买房?咱们和那些小地方的民间组织不一样,可不允许干兼职的,你说说,这钱是从哪儿来的?《都市情感》这杂志,原来一直半死不活,濒临停刊。
近一两年来突然就火了,原因就是因为总能写出特别靠近真相的,关于时事热点的擦边球文章,而这些都是出自严语之手。
倘若不是在咱们内部有人透露消息,他不可能做得到。
不得不说,从一个唯物主义者的角度来考虑,于泽川的推论几乎可说是必然成立的,因为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说得通的可能性。
周洛熙定了定神,哑着嗓子道:所以说你就凭着时间上的巧合,觉得是我一直把关于机密要案的情报泄露给杂志社的记者吗?于泽川沉默半晌,随后道:我并不想怀疑你,可是一切证据都摆在眼前,你总得给我个解释。
他的逻辑链上,每一环都扣得上,若是换了性子急的,恐怕根本不会给周洛熙解释的时间,然而他此刻,其实更希望周洛熙能够推翻这个定论。
不然也不会任由她哭了半个多小时。
周洛熙也知道自己委实太过不小心,倘若今日什么都不说,还真就蒙混不过去。
不说别的,身为一个警察,突然多了一笔不明来由的钱财,就足够令人怀疑了。
她咬了咬牙道:钱是我自己赚的,是……是我给别人算命的卦金,那些人的联系方式我这都还存着,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核对。
反正大部分卦金都是以现金的形式给她的,于队真要查,就供出来几个报酬给的金额不大的人,叫他查去。
于泽川听了这话也乐了,你这是知法犯法啊。
这话一出口,无疑就是证明,他信了。
周洛熙急忙摆手道:我哪犯法了?现在又不是原来那个年代了,宗教信仰自由,□□都认的。
你看街边摆摊算命的,谁去抓了?我既不去破坏别人家庭团结,也不卖假药。
纯粹是给人提点人生建议而已。
就好比在国外有人心里堵得慌,就要去找牧师告解,之后心里就舒坦了。
我这个性质是一样的。
条理清晰,逻辑明确。
她也知道这事儿其实不光彩。
虽说现在已经不像过去几十年里,被抓住了就要重罚,可实际上还是灰色地带。
但至少不是滥用职权,泄露机密那么严重的罪行。
这事可大可小,端看于泽川相不相信自己了。
周洛熙竭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诚恳又无辜,抬眼可怜巴巴地望向于队。
于泽川有些啼笑皆非,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之前那几起案子里,每次都能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作出还挺贴近事实的猜测,可问你原因你就支支吾吾的,难不成也是靠算命算出来的?嘿,还真说对了。
周洛熙默默的点了点头,反正也没法用科学的方法解释,干脆承认算了。
她如今内心还有那么一点侥幸,假如于队能够有那么一分半点相信自己的能力,那以后在查案的时候,就会方便许多。
哪怕只是作为参考意见,只要别让自己再费心思去编理由,工作就能轻松一半。
前提是自己这工作还能保得住。
于泽川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行,我信你。
不过你得给我个包庇你的理由吧。
周洛熙听这意思,就是有戏,立马可怜巴巴地道:我那也是真没办法,之前我手头一点积蓄都没有了,不接点私活的话,当月连房租都交不起。
迫不得已才接了几件生意,原本就是想解燃眉之急而已,没想到其中有个客户还介绍了亲朋好友来,我实在推拖不过才都接下了,这才凑够了钱买了房子。
而且那小破屋子你是没亲眼见过,真不值什么钱的,也就比直接睡大街上好那么一点儿。
她说的这些话里,足有九成是真的,只有那一程无从考证的部分说了谎,叫人就是不信,也找不出反驳的证据来。
于泽川沉默半晌,终于道:这次是我也就算了,要是让外人知道,警队的脸可都被你丢光了。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穷成这样,还答应给你前男友分期,该说你什么好呢。
周洛熙眼见他松了口,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点头如捣蒜,赌咒发誓保证以后再也不犯糊涂了。
内于泽川心内其实还有不少疑问,然而却是和周洛熙无关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眼见着二人已经聊到了半夜,挑了挑眉对周洛熙道:走吧,送你回家。
眼见今天这事儿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算是暂时翻了篇儿,周洛熙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
两人来局里的时候,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出来时都缓和了不少,只是周洛熙的两只眼睛肿的够呛,明显就是哭了一阵。
而于泽川呢,他今日感觉已经用尽了十年份的耐性,此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虽然面无表情,可眼神里,似乎有那么点儿笑意。
看门的老大爷这回没搭话,只是撇了他俩一眼,就低头继续看他的报纸。
该不会……局里的门面就要被新来的小子给拐走了?明天一定要找人打听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在于队长拼命放水的情况下,周警花尽力捂住已经掉了一半的小马甲~今天工作突然忙起来辽,姑且先发出来,晚点要是能抽出空摸鱼就回来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