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严语这一句, 周洛熙心头一紧, 这段时间里没跑外勤, 到处查查资料,照顾下病号, 生活充实没波澜,让她这个向来记性不好的人都快要忘记自己之前究竟是为何要拼了命的逃离s市了。
严语似乎知道些什么,然而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于泽川一眼, 不肯再多说。
于泽川当然知道周洛熙这个到哪哪出事的体质有多可怕, 看对方故弄玄虚, 根本就不搭茬, 反而又问道:有在很多年前,就获得了某些能力的人存在吗?面对这个问题, 严语的面上罕见的露出了严肃的神色, 抱歉, 我不知道。
倘若在这个问题上你们能先一步找到答案,请务必也把结果告诉我, 这对我很重要,谢谢。
之后, 这位善于充当热心群众的罪犯先生和不怎么迂腐的调查员同志终于暂且达成了共识。
严语有自己的打算,而他的目的至少如和他们并不冲突。
在这个时候, 次要矛盾也就先放一放,有一个盟友姑且比树立一个敌人要强。
那么接下来,果然还是要从12年前开始查起。
周洛熙看着于泽川的侧脸,犹豫着想问他要不要回家一趟。
他的父亲是在自家的别墅中自杀的, 而当时现场的第一发现者,就是他的妻子,于泽川的母亲。
毫无任何预兆,自顶楼的阳台跳下,于泽川还记得当时母亲的第一反应就是捂住了他的眼睛,年幼的孩子只来得及见到一地触目惊心的鲜红。
与一般人遭遇失去亲人的意外时会慌乱无措相比,于太太冷静的出奇,对所有的责难和恶意揣度都关在门外,把儿子也送进了寄宿学校,自己则化身成了维持公司运营的永动机。
相对的,她也固执的不许任何人提起她丈夫的死,于泽川在放假回来时,发现这偌大的别墅里,那个男人的痕迹一点也没留下。
性格一脉相承的两个人,一旦迈向不同方向,注定不可调和。
你父亲做出的决定,从来没错过,既然他选择什么都不让我们知道,那就要尊重他的决定。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于泽川知道,自己再怎样也没法和她达成共识了。
如今那位至今没有再婚的杰出女商人,仍然还住在他们当年一家人一起生活过的老别墅里。
如果周洛熙没记错的话,于泽川之前说过,他们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面了。
当听到周洛熙这并不算委婉的建议之后,于泽川沉默了半晌,随后道:这件事情容我考虑一下吧。
周洛熙心里有些忐忑,果然他家中的情况复杂,自己这话说的是太唐突了。
察觉到周洛熙的眼神中带着愧疚,于泽川笑了笑道:我倒不是闹脾气不想去见她,只不过当年她就守口如瓶,对于我爸的死,半个字也不肯对我多说。
这么些年来倘若她真的愿意跟我沟通的话,我们也不至于闹到如今这步田地。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周洛熙自己尚且都是在重生一次之后,才懂得珍惜亲情的可贵。
更何况是于队这样特殊的情况。
他如今就算只是单纯的不想面对自己的家人,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还有充分的理由。
于是,唯一还有可能撬开嘴巴套出些线索的,就只剩下那两个在等待被判刑的人贩子。
凭着累累罪行与极为不配合的态度,这二人被判死刑可说是板上钉钉的事。
要在这之前从他们的嘴里撬出点东西了,恐怕就要用些非常的手段。
到了这一步,仅凭着私人途径调查永远都不如有buff加持的时候方便,于是在只剩下这一条线索之后,于泽川决定提早回去上班。
这个时候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实际上在周洛熙的眼里,此人如今逞强的程度,简直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若是换了旁人,此刻应该还每天躺在病房里连床都不肯下呢,而他可倒好,已经风风火火地各处跑了好几天了。
虽然他是没有什么立场来劝,然而他这一身伤,都是为了救自己而弄出来的,硬着头皮也要劝。
倘若只是为了查找那两人的背景,以及借此找线索的话,我自己一个人回去也是可以的。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要出生入死的危险事,而他们现在也还有一段时间可以等呢,你还是再休养几天罢。
于泽川却只是瞥了她一眼道:倘若我不回去上班的话,你觉得你会有多少时间能来查这个,老郑不会给你安排活吗?……这个角度来看问题,真是好有道理,没法反驳。
她叹了口气,其实早就知道这个人的决定,谁也没有办法更改。
表面上是在同你商量,实际上比谁都要霸道。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许是太久没有可以依靠别人的时候了,这几天来,她虽然比之前上班的时候还要忙,却愉快了不少。
于泽川这个人,总是能给她安全感。
他说能做到的事,就从不会食言。
在两人于同一天双双开始重新工作之后,周洛熙敏锐的发现,周围的人眼神都不太对了,而且还是很熟悉的味道。
在空闲时,杨梅挤眉弄眼的凑到她旁边来,低声对她道:你和于队,这是成了?周洛熙当时正在喝茶,一口水差点喷了满桌。
她咳了好一会儿,眼泪都要咳出来,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嗔怪地瞪着杨梅道:你这是说什么呢杨姐?可是要吓死我了。
杨梅却是一脸的不屑一顾:跟我你还不承认?你的病早就好了吧,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来上班,不早不晚偏偏就跟于队赶在同一天了,怎么就这么巧呢?要是说你这几天不是去照顾于队去了,我可不信。
周洛熙语塞,她这些天确实是没少往于队家里跑,照顾倒是算不上,帮着换换药,顺路买些吃的过去,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于队总是能效率很高地的给自己安排好作为人类的最低生存需求,她也只是去将标准提高到工薪阶层罢了。
那可是救命恩人,这点报答连利息都算不上。
于泽川这个人,丝毫也看不出来小时候也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从出院之后,就生龙活虎的,除了每天换药那一会儿,简直让人意识不到他还带着伤。
事实上就连找周洛熙帮忙换药,也不过是最初的两三天内罢了,虽然周洛熙很清楚在他的外套与衬衫之下,劲瘦的臂膀上,包裹着层层的纱布,下头是尚未痊愈的狰狞伤口,但是却再也没有看见过。
回过神来,见杨梅还是一脸等着听八卦的好奇神色,她有些头疼。
这些日子每天在一起行动的,时间也确实是多了些,倘若哪天在外面不小心被人撞见了,还真是十分容易被误会。
就在周洛熙还在烦恼着找些什么理由来岔开话题的时候,却见于泽川若无其事的自局长办公室出来。
他目光只在杨桃脸上一扫而过,就落在了周洛熙身上,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随后便走过来道:你们聊什么呢 ?若是按着以往,杨梅肯定会立刻开口,说女人家聊天,大老爷们少偷听,可这回却在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趋势下,笑眯眯地道:于队,我跟小周在聊你呢。
周洛熙只觉着自己的脸有些烫,同时又想,于队这样的老油条,一定能想得出方法来将这事敷衍过去。
哪知于泽川听了这话,却是对她道:你是把咱们两个的事儿都告诉杨桃了?咱们两个什么事儿啊?周洛熙被他这一句话彻底问懵了,再回头看到杨桃一脸了然的样子,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于泽川说完这句话,便自顾自地往会议室走,他只要想独处,就总会去那里。
平日里是没人会去招惹他,而周洛熙却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将门关上之后。
咬着牙低道: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于泽川看着面前炸毛的小猫,颇具耐心地道:之后咱们两个会经常在一起行动,你说是直接顺水推舟,让他们误会咱们现在是在处朋友好呢,还是直接让他们有所怀疑,插手到正在查的案子里来呢?他这样一说,周洛熙方才的气恼便被冲淡了一半,这件事情的危险程度,远远超过她的预期。
于泽川本身就是主动涉入其中的当事人,而自己的命运又摆脱不开这过于频繁的危险,她为了好好活下去,必然还是要查明一切真相。
否则自身一直笼罩在危险当中也就算了,恐怕还会牵连周围亲近的人,所以不得不查。
可是其他的同事就不一样了,他们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为了这份工作,平日里几乎牺牲了所有的私人时间也就算了,倘若如今还要被牵扯到这玄之又玄的危险事件中,实在于心不忍。
这样想来,于队的做法十分稳妥。
然而理智上接受了,却不代表她不会感到为难。
于泽川见状,半开玩笑地道:你也别担心,回头你要是有了新欢,立马告诉我,我会立刻成为合格的‘前男友’。
周洛熙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如今小命都难保,哪有心思想那些。
真正让她为难的是,她两辈子加在一起,都还没有正经谈过一次恋爱。
如今要假装恋爱,一点经验都没有,怕是装都装不像。
殊不知,她这惆怅烦恼的模样,在身旁的眼中,正是一抹色彩鲜明的美景。
垂头丧气的自会议室中出来之后,周洛熙发现,同事们都安静的反常,想来是方才都在注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如今却都装作没事儿人一样。
她从前永远都是看别人热闹的,这一个换作自己是当事人,才知道这感觉有多别扭。
既然已经答应了于队要将这戏演下去,也只好强行顶着探究的视线,气鼓鼓的回到自己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