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的机票是周六上午的, 我周五晚上就来找你, 到时候你来帮我再算一卦。
车已经停了好一会儿, 周洛熙迷迷糊糊地被推醒,听完这些之后点了点头, 反正就算提前预知了危险,他们能做的准备也很有限,所以她也没再坚持。
而且清醒过来之后, 周洛熙甚至感到了庆幸。
万一她的能力失效了, 也不打算叫于泽川知道, 正好可以用这段时间来试试。
而结果不出所料, 用在别人身上的时候,仍然照旧有效, 只单单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了。
不妙啊, 看来这次真是要舍生取义了。
她一边自嘲地这样想着, 一边等着命运的来临。
可到了周五晚上下班的时候,却意外的, 根本就见到没有人来接她。
周洛熙在冷风中站了一会之后,总觉得这样干等下去太傻, 便跑回局里,趁着电话没人用, 拨通了于泽川家里的号码。
接电话的是个男子,声音很陌生,想来是他家里的佣人。
周洛熙也不好意思说今日没有见到人来接自己所以来兴师问罪,只是问他于泽川现在在忙什么, 自己要找他说点事。
本以为是因着此事重大,所以有些准备工作耽误了,哪知对方听过之后,回答说:少爷已经收拾了行李往机场去了。
什么?周洛熙大吃一惊,急忙接着问到,他是什么时间去的?今天一早。
周洛熙急忙挂断了这通电话,又立刻打了机场的客服热线,一问之下,气不打一处来。
今日往香港去的航班,已经全部出发了。
于泽川不知为何,竟然临时改变主意,将自己抛下,独自往香港去了。
周洛熙狠狠跺了下脚,出门就立刻打了辆车回家。
打开门,见到客厅内自己已经收拾完的一箱行李,她更是血气上涌。
有些事情不能用局里的电话去说,否则她恐怕都忍不到回家来。
一通电话,直接拨到了香港,接电话的人已然不是之前对自己循循善诱的尚善君,却也显然是知情人士,听她说自己想要尽快去往香港,便操着蹩脚的普通话,立刻答应说要替她安排行程。
于是就在周六的晚上,周洛熙坐上了那一班原本以为会和于泽川同行的飞机。
在登机的那一刻,她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态,只想着等叫于泽川再见到自己时,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别以为这是在保护她,若此后二人当真要面临生离死别,可就该后悔没趁着有限的时间多想出一会儿了。
随着轰鸣声与暗夜中不断被甩在身后的阴云与故土,周洛熙渐渐冷静下来,在步下飞机的一刻,就有些懵了。
她一气之下,几乎忘了,哪怕不是在如今这个时代,香港人中也多半听不懂普通话,现在还没走出机场,耳边传来的对话,就已经如同天书一般,半个字也听不懂。
周洛熙暗暗叫苦,这样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状态下,倘若她回头真的需要帮助,怕是连报警都说不明白话。
这时候也只能祈求自己可以临危不乱,别把本来就堪堪只有四级水平的英语给彻底删档了吧。
来接机的是个年轻人,在机场大厅内直接迎上了面带茫然之色的周洛熙,殷勤地带她去了下榻的酒店。
寸土寸金的地方,纵然是高档酒店,房间也不大。
周洛熙在里边换衣服,那年轻人就在门外等着。
周洛熙不好意思叫人一直干站着,简单休整了一下,便出门询问下一步的行程,那年轻人便直接带她到了酒店的楼上。
这位尚善君也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为了展现所谓诚意,似乎很是信任周洛熙,直接同她住在了同一座酒店内。
周小姐这般雷厉风行,真是令我十分佩服。
尚善君笑的颇为满意,周洛熙竟没一拖再拖,这么爽快地前来,他是十分欢迎的。
周洛熙也并未露怯,笑道:那是自然,你也该知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是个含混其辞的说法,对方却很买账,他点了点头道:没错,在少了小锦的帮助之后,我这边的进展确实延缓了许多,这种时候就迫切需要周小姐的帮助了。
多亏着吴若锦之前同自己在一处小密室里相处了一日一夜,这件事尚善君也有所耳闻。
一个只求活命,却本末倒置地将自己的性命也摆上了赌桌的女人,在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会说些什么都不奇怪。
不过我一直都不明白,以您现在的势力,我实在想象不出,自己还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面对对方的套话,尚善君不为所动,呵,很快周小姐就会明白了,不过只靠说的总是不够直观,等过几日你同我往泰国去走一趟,自然便能懂了。
不过我之前没想到周小姐会来得这样快,接下来的几天有个应酬不好推掉。
不过周小姐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与我一同去打发下时间,倘若实在不愿意,也可以留在此处等我回来。
一个需要历时数天的应酬,可不就正好对上了那游轮的行程?这倒是巧了,还省着周洛熙自己主动开口太生硬。
游轮啊,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于泽川选中的那里去接触尚善君,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而尚善君邀自己去,也未尝不是抱着未必不成就灭口的念头。
月夜华彩,凉风习习,码头的嘈杂很快被海浪声所取代。
王子号的处女航,头等舱根本不对外售票,都是凭着请柬登船的,此刻大厅内几乎将所有船主的往来好友尽数聚齐。
说起来,于泽川可以登上这艘船,也还是多亏有于太太朋友帮忙引荐。
作为大陆来的年轻商人,他自然而然的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如今还远未到香港回归的时间,香港人对于大部分知之甚少,再加上媒体的刻意渲染,大部分人的印象都还停留在贫穷落后上,对于所谓大陆来的商人,他们最初都认为会是暴发户一样的人物,亦或者是凭着和政府拉的关系,那种老电影中常常会有的买办形象。
而和大陆有过生意往来,没带着这种可笑偏见的人中,又有消息灵通的,知道这位于少爷在前不久还是做着类似于刑警一类的行业,这才刚刚回去经手自家的生意,简直荒唐的可以。
所以,于泽川一出场,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可说是精彩纷呈,带着探究和一些掩藏的不那么好的鄙夷。
可再简略观察之后,众人却齐齐失望,这位和心目中所想的完全不同。
这位大陆来的年轻地产商,衣衫得体,言行举止也挑不出错来,若是有人带着善意同他搭话,便会用一口流利的英文来回应。
而若是有那种故意找茬,非要用粤语上去搭讪的,他也不多做理会,只礼貌地回应一个微笑。
很快,带着新鲜感的注视随着宴会的进行而逐渐褪去,在游轮的主人出场进行过致辞后,便彻底没人再关注他了。
舞会开始,于泽川在四周游走了片刻,确认尚善君并未出现在大厅内,便悄无声息地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稍作歇息,一直这样装模作样,还真是浑身不自在。
露台上海风微凉,大厅内不断传来管弦之声。
随着音乐响起,带着舞伴前来的宾客多开始随着音乐起舞,有独自前来的也会礼貌的互相邀约。
作为基本的社交礼仪,于泽川也精通此道,然而这时的应酬对他来说不具任何意义。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抽着烟,一边状若无意地打量着宴会厅内的动向。
这时一席浅紫色的身影,陡然闯进了他的视线。
剪裁得体而优雅,没有过多装饰的修身款礼服裙,搭配着光泽柔和并不夺目,但是却令人感觉十分舒适的珍珠首饰,面上妆容淡雅,顾盼之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刻意的低调让那位年轻的女士注定不会成为舞会的焦点,但却足够让人过目不忘。
商人们的聚会上,从来不缺美貌的年轻女子,在这种社交宴会上,她们的地位并不需要多高,就仿若在晚宴上一定要有酒一样,并不一定要是名品,但必然会存在。
所以这位陌生又容貌过人的年轻女士,虽然在一时间也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却并未同于泽川那样获得长久的注视。
这位显然并没有男伴在身畔的姑娘,闲庭信步一般,优雅地婉拒了一两个想要来邀请她跳舞的男士之后,似乎并没找到何意的聊天对象,便也走向了露台的方向。
这个时节,男士穿着至少有两三层羊绒料子制成的西装,在室外稍作停留,还勉强不会觉得冷。
可对于她这样双臂以及锁骨以上尽都裸露在外的状态来讲,带着凉意的海风便不那么亲切了。
然而周洛熙却浑然不在意,只将双臂倚在围栏之上,浅笑着侧目对身边眼神带着探究与疑惑,神色颇有些凝重的男人道:于先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我吧?露台并不算大,通往宴会厅的门口处也有服务生侍立在两侧,然而他们多半听不懂普通话,就算能听懂,周洛熙也并不在意。
反正从于队露脸的那一刻起,尚善君便一定会有所察觉,而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不是秘密。
如今若是两人还特意互相躲着不见面,反倒会显得奇怪。
她需要让于泽川知道自己在这里,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其余的言语行动,都是打发时间的余兴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