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2025-03-22 07:15:10

命运已经被决定的考生们,这些日子在京城里的不要太快活。

尤其是难得来一次京城,手里又有余钱的学子们,既然已经应试结束,自然要到皇都各处转一转的。

所以,这段时间,整个京城是热闹非凡,读书人们的诗会,酒会络绎不绝,各个酒楼茶馆都生意爆满,陈家酒楼,也是如此。

陈家酒楼原本名声在鼎,再有亲自下场来尝试过各样点心的学子绝口称赞,带动了一波又一波学子客潮到陈家酒楼里。

虽说是酒楼,但早中晚都会供应推车点心,若只是斋吃点心,却是用热茶相佐。

点心精致,茶水清雅,闲来慢慢品尝,谈古论今、读诗做赋均可,正符合读书人的身份。

所以,陈家酒楼很快成为学子们交际的主要场所,那三楼,原本女客最多的,如今见京城里读书人众多,京城人家拘着女眷不让出门,少了夫人姑娘们,却多了凭风眺望的读书人,便是租出去给各地来的读书人开诗会,也日日订满。

这可乐坏了陈东家。

人多,代表银子多啊!奈斯!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不仅陈东家每日都笑盈盈地,那诸位合伙人看着满座的学子们,心里也在乐呵。

啊,陈家酒楼,真是聚宝盆呐!幸亏当初有远见,跟敬爱的陈东家合伙开了这酒楼。

不然,哪里有今日的财源滚滚呢!曾经是颓废大叔的施存祈每日在家在酒楼都满脸堆笑,开朗极了。

什么月满楼,施大东家,都抛脑后去了,一心一意为陈家酒楼鞠躬尽瘁,就差没死而后已了。

沧莫南心里高兴是高兴,却是惋惜居多。

啊!当初为什么自己不促成沧家跟陈娘子合伙开酒楼?啊!当初为什么自己不大胆一些跟陈娘子多买一成?啊!为什么陈娘子偏偏已为人妇!至于柳风,则已经是日日乐得嘿嘿嘿,沉浸在自己这个月又要多个千两银子的喜悦当中了。

而来帮衬陈家酒楼的熟人中,当然也有江公子的身影的。

自从带二叔跟二婶来吃了一顿后,一家子都成了这里的常客,二叔时不时就带同僚来叹茶吃饭,堂哥也会带相熟的朋友来这里吃点心,二婶最夸张,居然时不时约上三五知己就要来陈家酒楼享受推车服务。

眼看着陈家酒楼从开业,到如今一跃成为京城的大热门酒楼,食客盈门,江禹心里想起来当初陈娘ᴶˢᴳᴮᴮ子找自己入伙,就隐隐有些后悔。

不过一想到父亲的叮嘱,又勉强自己将这丝后悔撇去。

堂堂读书人,怎能为这点蝇头小利所吸引?如今这酒楼看着是旺盛,谁知晓这陈娘子背后是依仗了谁人的势才造成这般好局面的?若为她所利用的是江家……江禹想到宫里的姑姑,登时神清气爽!罢了罢了,读书人,还是学业要紧!这次会试魁首,他可是势在必得的。

三月初二,贡院放榜,参与这一次会试的学子们与家眷们,早早地就将贡院围得水泄不通,一眼瞧过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比陈念莞在楚州府等待乡试结果的人翻了四倍不止。

十年寒窗,等的便是天下知的这一刻,没有学子能安心坐在府上家里客栈,都想来现场听榜等待最终结果的,甚至是亲眼确认自己榜上有名。

而京城人士如今的目光,也全都等着今日的揭榜。

跟乡试不一样,捷报是从头报起的,所以官衙张榜后,第一个报的,将是这次会试的会元郎,至于是不是状元,还得等五日后殿试上由圣上钦点。

捷报,顺弘二十九年,会试正首第一名,会元郎,楚州府,江禹,江老爷!众声哗然!有贺喜的有起哄的!官吏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人群里一起来听榜的陈念莞不由得握紧了张二郎的手。

江禹居然是第一!与他们站在一起的曾四跟陈念蹇都咽了一下唾沫,眼里羡嫉。

张二郎瞥了陈念莞一眼,忍不住回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啧,虽然进士楼不错,可还是状元楼最好啊!那报喜的舞狮跟铜锣声消下去的时候,报子开始念第二名。

捷报!顺弘二十九年,会试第二名,楚州府,张玉郎,张老爷!陈念莞听得夫君的名字,愣了。

连陈念蹇跟曾四也愣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吧?张玉郎?是不是叫错名儿了?张玉郎乡试可是才五十二名,比他们两个排名还低,怎么可能会考第二名,仅仅屈居会元之下?陈念蹇跟曾四忍不住都转头去看张玉郎。

张玉郎握着拳头放在嘴边笑得灿烂,莞莞,第二!陈念莞也笑着忍不住跳了一下。

她就知道!夫君运气可好了!第二,那就是有可能进殿试前三甲,夺取状元有希望了!啊,自己嫁的夫君居然真是大学霸级别的!陈念莞觉得自己运气也好极了,一颗小心脏砰砰砰地跳。

不得了,一直盼着要张二做状元郎的美梦,就要实现了吗?怎么回事?两个楚州府的考生考中第一第二?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张老爷,张老爷在何处?报喜的人在人群里喊。

在这,在这呢!小佑跟四丫没等陈念莞喊,就乐滋滋地叫开了。

呀,陈东家的夫君是进士第二啊,他们这些做伙计的多又面子的!人群里早开了一条路,让报子过来,将捷报复念了一遍。

跟着一起过来的两大猛兽早跟旁边的人家一起叫喊开来,进士啊!乖乖,还是名列第二的进士,那就是说,自家老爷是读书人里头第二厉害的人了!陈念莞跟众人一起笑了起来,差点都忘了给喜钱。

在贡院附近的茶馆里,被众人拥簇着恭喜的江禹,听到张玉郎的名字,也是一怔。

第二,居然是张玉郎,陈娘子的夫君!太出人意表了。

那陈念蹇与曾四亦是同样的心理,见着张玉郎接受众人恭贺,甚至都没了听捷报的兴致,直到四丫喊:东家,陈三公子也考中了!陈念蹇跟曾四这才一回神。

排多少名儿?二十一名!堪堪缀在二甲末尾!原本,考中了进士,应该高兴的,但在张玉郎夺得一甲第二的赫赫成绩下,陈念蹇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同样心情有点微妙的,还有曾四。

他考取的名次比两位同门都要低,竟然排在了二百三十四名,差不多三百进士末尾了,心里自然是颇不是滋味的,再想想自己备考期间的混账事,追悔莫及。

若是当初心志再强一些,怎会连张二都考不过呢?但无论名次高低,既然过了会试这一关,妥妥一个进士功名是跑不掉了,这么一想,曾四便又高兴起来。

*而回到陈家酒楼后,陈东家马上叫施大掌柜将这个喜讯传了下去,要跟诸多主顾众乐乐。

今儿到陈家酒楼光顾的客人,都只收半价,让他们都知道一下,陈东家的夫君是天底下第二厉害的读书人!陈念莞看着跟着自己第一次来陈家酒楼的张二郎,笑得合不拢口。

张二郎亦不怵了。

他在进士里头总算排上了号,是时候,让抚宁县海礁村的张玉郎活在世人面前。

若要拿下一甲前三,就必须在会试里名列前茅,就不可避免地会声名远扬。

既然瞒不下去了,那就干脆从幕后走到台前,让京城里头的人发现,他张玉郎的真实模样。

而越多人知晓张玉郎的存在,那他便越安全。

就算事情暴露,永昌侯府不饶过自己,他们也不敢随随便便动手,他便是死,也不会死得悄无声息了。

恭喜恭喜,陈东家!施存祈并非第一次见张二郎,他在陈家酒楼改建期间,便去过香桂街拜访过陈念莞,只是那时候张二郎多在苦读,如今竟然拿下会试第二,前途简直不可估量啊!沧莫南亦没想到,自己在路途上随随便便认识的两人举人老爷,竟然都中了进士,其中一个还得了第二名。

若无意外,这张二大概一甲前三没跑了!沧莫南看着张玉郎钦佩不已,而听闻这事的沧老爷,亦笑呵呵地特意来酒楼恭贺张玉郎。

很快,陈家酒楼里的食客知道了陈东家的夫君考中会试第二的喜讯,都来道贺,顺便跟新科进士喝个小茶,品个小酒,沾点喜气。

张二郎来者不拒,均一一笑纳。

一时,陈家酒楼里喧哗热闹,喜庆不已。

楼上无论是包厢还是大堂的夫人姑娘们,也站到廊道远远地看热闹,本是好奇陈东家的夫君长啥模样,再见他长得清风朗朗,又是进士第二,都觉得该是能拿探花了。

张公子俊是俊,你们觉不觉得他好像一个人?谁?窃窃私语登时低低响起。

而温宁今日也跟几位闺中好友在雅座吃茶,听得人夸陈娘子的夫君,也好奇地微微探出了头,只瞥了一眼,脸色便变了。

宁宁!陈娘子的夫君,原来就是那日在大佛寺与祖母见着的公子?那,那字,为何跟三哥写得那般相似?温宁惊疑。

再看楼下,早有人在求张玉郎笔墨,那张玉郎一改低调作风,欣然应下。

于是,摆开案桌,铺上白纸,磨墨,提笔,一句佳句一气呵成,博得满堂喝彩。

温宁再看那字,与陈家酒楼的笔迹风骨,截然不同,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却也失落不已。

张玉郎浑然不知楼上有永昌侯府的大小姐,写了一轮后,便与陈念莞到楼上包厢,与众人庆贺考中去了。

而喜洋洋的陈家酒楼外头,对于这个进士第二的读书郎的好奇,盖过了会元郎。

会元郎是谁?一查便知晓了,贤妃娘娘娘家江家的大公子。

世家公子自小有名师教诲,又是国子监监生,拿下会元,并不奇怪。

倒是这个张玉郎,从来没听过哪家书馆提起过,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反而爆了个冷门,所以会试结果出来后,打听张玉郎的人多了起来。

真跟会元郎都是出自楚州府的。

但不在一个地儿,张玉郎是小县里头一个渔村的人。

不过一直成绩都不显,府试,乡试,名次都不高,难怪籍籍无名。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拿下前二,极大可能晋升三甲,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考官们亦有此困惑,有不少人回去就翻定了第二的考卷,再看上面朱批。

没错,多数人都给定了这个名次,这张玉郎居然在短短几个月里,就进步神速,看来,是有几分真本事啊!身为楚州府乡试主考官的罗敬,听闻此届第一第二都是楚州府的举子,还颇得意,边喝茶边听随从的禀告,听到江禹是会元郎,还满意地点点头,待听得第二名是张玉郎时,那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第二名是谁?楚州府张玉郎。

罗敬惊了。

这张玉郎,乡试不过五十多名吧?怎么可能考中会试第二的?他,他以为这人不过才学泛泛,查清楚身份无虞后,还将他样貌跟永昌侯世子相似的事当笑谈说与了几位同僚,本以为,便是张玉郎来考会试,该是考不中的。

可不是。

天底下如此多人才济济一堂,凭他在楚州府不过五十左右的排名,便是能中,能进三甲也就幸运了。

就跟他先前幸运过了府试,乡试ᴶˢᴳᴮᴮ一般。

可谁料到,他竟然能考中第二!第二!可是极大可能拿下状元、榜眼亦或是探花的高才!不不,重点不在这,重点在,如果,长着那样一张脸的张玉郎,进入大殿参加策试,那位置,定是在龙椅右侧,若是圣上见着了那张脸……罗敬额头渗出了细汗。

圣上总不会,怪罪自己遇着一个跟永昌侯世子相似的读书人,却没回禀吧?不对,若是为此事专门回禀,那岂不是更奇怪吗?世上有人与永昌侯世子相似,该是,很寻常的一件,小事?罗敬思前想后,干脆不管了。

反正这事,他也跟人提过,若是现在这个时候特意进宫给圣上禀告这种事,怕还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还是,静观其变吧!*同样知晓这个事儿的,还有永昌侯府的温二公子。

震惊之后,是惶恐。

想不到,张二郎竟然有这般才学。

也是,受了跟温玹一般的教诲,又在国子监呆过这么多年,便是草包,浸*淫这么多年,也多多少少会沾染上墨水。

只是,胆敢拿下第二,他是疯了?顶着跟温玹一模一样的脸,去面见圣上,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他是想道出实情,还是想凭借圣上对温玹的偏爱,再获得什么?现在想除掉他也已经晚了,整个京城的人此刻都关注着这新科进士们的动静,特别是张玉郎如今会试第二,又因与温玹相似掀起轩然大波,若张玉郎出事,肯定惹来全城热议,他选现在这个时机动手,怕只是自讨苦吃。

温玧想起自己调查的这一年多来,张玉郎的一举一动。

很明显,张玉郎是作为张玉郎,为自己谋取功名。

既然如此,这人对自己的地位,并不为惧,所以温玧亦选择了按兵不动。

但这事在次日,被找上门来的允欣郡主撞破了:宁宁,我哥说,昨日国子监里头的人都在传,这次获得会试第二的张玉郎,长得跟表哥很像,你知道这事吗?正陪着祖母与母亲在花园欣赏春日里开第一茬花的温宁,手一松,手里的帕子便掉落到了地上。

张玉郎?侯府夫人听闻这个名字,脸色震惊,允欣,你说什么?张玉郎啊,本届会试第二,在昨儿放榜的现场,去听榜的很多监生都见过他了,说是跟死去的世子长得一模一样。

温玹生前可是凭恩荫到国子监上过好几年学的监生,国子监里头跟温玹好的学子多着呢,他们这般说,肯定就是真的了。

侯府夫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老夫人也连连点头:不是张玉郎,是玹儿,玹儿没死。

阿娘?温宁抚慰着祖母,眼睛却看向母亲。

允欣可知晓,这张玉郎的来路?说是楚州人士,跟江家同一个地儿的。

侯府夫人踉跄了两步,表情掠过一丝狰狞,而后又很快消没了。

阿娘?这一次,不仅是温宁,允欣郡主也察觉到不对了。

永昌侯夫人的反应,也太奇怪了。

听闻有人跟自己的儿子相似,不是应该惊讶么?怎么她好似很怨恨一般?阿娘,您认识这位张玉郎?不认识。

永昌侯夫人断然否决,摇头。

宁宁,你见过张玉郎?允欣郡主追问温宁。

温宁点点头,看着允欣郡主,叹了口气,不过是人有相似,并非是三哥。

我没说他是表哥,我只是好奇,想见见他而已。

允欣郡主啧了一声,瞟了侯府夫人一眼,又走了出去。

原本,她打听到这张玉郎是陈家酒楼陈娘子的夫君,想叫上温宁去看个究竟的。

既然温宁那般说,就是已经在陈家酒楼见过人了,找她也没用。

所以干脆自己去找陈娘子。

陈念莞听说允欣郡主想瞧瞧自家念书那般厉害的夫君,既骄傲,又有点忐忑。

哟,最近听说榜下捉婿的人很多呐,自己得留神,省得叫人撬走了夫君还被蒙在鼓里。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倒是不怕的。

为了应付殿试,张二郎与曾四,都拘在香桂街温书呢!听说神似温玹的张玉郎闭门看书不见人,允欣郡主只得作罢,悻悻然离开陈家酒楼时,抬头瞥了一眼那牌匾,心里忍不住涌上一股子狐疑。

这字是张玉郎写的,为何字迹那般像温玹?甚至还听说他人与温玹长得相似,还有姑姑,听闻张玉郎后,第一时间不分辨真假,反而追问张玉郎籍贯,仿佛是对于张玉郎长得与自家儿子相似一点不奇怪。

这事,绝对玄乎。

而玄乎的关键人物张二郎,正在香桂街书房里头端坐着,手里拿着书卷。

坐在他对面书案前的曾四,百思不得其解。

我说,张二,你怎么一下子就在会试里考了个这么好的名次好?莫非你念书有什么诀窍不成?身为张二的同门,次次科考都比张二郎考得要好,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两人的名次会掉了个个儿,甚至被碾压,曾四不服气也得服气。

毕竟一个龙头第二,一个只了二百三十四名,想嫉妒也嫉妒不来啊!之前还能说张二运气,到京城这儿,能在四千多人里头脱颖而出,就不单单是运气了。

只能说,张二有这个实力,而众人,都低估了他的实力。

范山长早早将他收在门下,是慧眼识人,早早地看出了张二的实力吗?曾四哀叹!张二郎笑笑,不语。

两人在书房里温习,为最后的殿试做准备,但香桂街外头,却热闹非凡。

首先是里头住着的两位举子都考中进士这事,惊动了整条香桂街的人,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一届春闱前三甲,极有可能是这其中的张玉郎。

另外便是,张玉郎长得神似永昌侯府世子的事,从国子监里头传出后,便在许多人家里流传开来,也有不少人想一睹张玉郎神颜的。

说起永昌侯府的世子爷,那京城人士可是有一大堆话要说了。

想当初,世子爷样貌在世家公子哥里头是顶尖儿的好,宛芝兰若玉树,是诸多娘子的择婿首选,每每世子爷打马长街,便招惹来不知多少娘子们偷偷张望。

而世子爷郎艳独绝,惊才绝艳,在国子监时便深得圣上赏识,前年更是受命前往沿海一带缉匪拿贼,而世子爷亦顺利完成使命,辅国泰以民安。

怎料被安顺侯等与海寇勾结的恶贼所害,殒命回京之途。

此事传遍京师后,痛恨安顺侯者不知其几,惜失世子爷者数夜难眠。

不夸张地说,永昌侯府为温玹举办丧礼前后,京城里头的娘子们简直芳心尽碎。

如今听闻,世上还有与温玹样貌相似的郎君,甚至在会试名列第二,怎不让京城人家的娘子们春心萌动?只是,听说,这位张玉郎已经娶妻,那娘子竟然就是陈家酒楼的陈东家?这下好了,到陈家酒楼意图打探张玉郎情况的,试图到陈家酒楼偶遇的,还有直接跟陈念莞打听张玉郎的,让陈东家一方面高兴酒楼的客流量咻的一下多了好多啊,一方面烦恼怎么应对这些娘子们对自家夫君过于热情的关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家夫君忽然招惹来这么多狂蜂浪蝶?她怎么不知道?等查清楚实情后,陈念莞沉默了。

啧,自家夫君跟永昌侯世子长得很像?陈念莞想起来温二公子凭年货上的字墨,就来卖年货的铺子追问夫君的情况,又在贡院外头,蹲守着见夫君一面。

所以,允欣郡主说要见张玉郎,也是因为,他跟这位啥世子,温三公子相似?然后陈念莞也托起了下巴。

这事,好似有点玄乎啊!不过因为殿试未过,张二郎又承诺过高中后会告诉她实情,所以陈念莞强忍下了好奇心。

只是外头的谣言越传越盛,来香桂街蹲张二郎的人也越来越多,每日从香桂街进进出出,陈念莞坐在马车里头都听得见外头人们的纷纷议论。

怎么这些天都不见那位张公子露面啊?听说在备考殿试,所以闭门不出!他当真跟温世子长得那般像?像,是跟他一起念书的监生说的,怎么可能不像?还有那日陈东家庆贺张公子考中进士,当夜在陈家酒楼吃席的人也有认出张公子像温世子的,说要不是因为知道他叫张玉郎,简直以为是温世子再世。

那我可一定要瞧上一眼。

这些京城人士啊,简直吃饱了没事干,闲汉多得很!陈念莞忍不住了,一掀马车帘子,冲外头的人们嚷嚷:我说,诸位还是散了吧?容我夫君静心温书也好啊!陈娘子,你把你家夫君叫出来,让我们瞅一眼,看看是不是跟温世子相像嘛!就是,陈娘子,咱们不干啥坏事,就瞅一眼得了。

这些人,光明正大觊觎她家的郎君,要脸不?好啊。

你们先安静一些回去,等我家ᴶˢᴳᴮᴮ夫君高中,打马游街那一日,你们不是就能想瞅多少眼就瞅多少眼吗?陈念莞道,要你们天天在这儿守着扰人安宁,我夫君还怎么念书,还怎么考状元呢?众人一怔,而后反应过来。

是咧,张玉郎如今儿备考殿试,三日后得面见圣上,若能夺魁,前三甲不得跨马游街吗?那时候他们就能见到人啦!但是,你们骚扰过甚,万一我家郎君连第二都保不住,掉下一甲了,那你们就别说想瞅他一眼,半眼我都让你们瞅不着,作为他的娘子,我陈东家在此保证。

众人一听,再瞧陈东家一副我是认真的模样,悻悻然散走了!啧啧!果然妇人是不可理喻的!陈念莞看人散了,香桂街清静了,这才重新钻进马车,嚷驱马的小佑,走吧!啧啧!京城人士的八卦之心如此旺盛!可这八卦,她也挺想八一八的。

所以这天夜里,陈念莞盘膝正坐,看着亲爱的夫君,眯起了杏眼:夫君?听说,你跟永昌侯府的什么世子,长得很相似?是真的吧?外头香桂街虽然没有人蹲守了,可流言却传得越来越离谱的,甚至有说张玉郎什么永昌侯府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的,还说去年死去的温世子是假的,其实张玉郎就是温世子之类的谣言!陈念莞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吃瓜,吃得还是自家夫君的,简直感慨!听着听着,也忍不住当真了。

不会吧?自家夫君当真是永昌侯府的世子?在娘子的炯炯眼神的热情注视下,张二郎忍不住笑着,娘子,若为夫当真是,你又当如何?陈念莞震惊了。

听说,永昌侯府可也是皇亲国戚,自己区区一个小商户,哪里攀附得上?便是他娶了自己已是事实,怕进了高门大宅,还有得被侯府里头的什么贵人磋磨。

若他,当真是那什么温世子……她可不干。

若你当真是……陈念莞心绪矛盾,万般纠结,狠下心肠:那你我门不当户不对,你给我一封休书便彼此放过吧?嗯?张玉郎将娘子捞进怀里,勾着唇角淡笑,问:娘子当真舍得放过么?陈念莞看着郎君那张风光霁月的脸,艰难地咕咚吞咽一声。

自,自然是不舍得的。

张玉郎哈哈笑了起来。

张玉郎!陈念莞羞愤。

莞莞!张玉郎看着陈念莞,慢慢敛去了笑容,郑重道:原本,这事我打算在殿试后,为你取得状元郎再告诉你的。

可事态发展甚急,我想这事怕是瞒不住了。

当真有内情的?陈念莞一下竖起了耳朵。

张玉郎叹息一声,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好一会儿。

陈念莞神色从震惊到恐惧,再从愤恨到怜悯,夫君!莞莞,你怪我吗?张玉郎紧张。

将这事瞒了她如此之久,甚至可能已经将她卷进了危险之中。

陈念莞想起自己穿越人士的秘密,长叹了一口气。

嗯,张玉郎的秘密是可以告诉她的,但她的秘密绝不可能告诉张玉郎。

所以她摇摇头,不怪!张玉郎也长舒了一口气,那,莞莞,接下来几日,我不能再住在香桂街了。

怕她上门找麻烦?陈念莞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张玉郎点点头。

之前外头有看热闹的人盯着,人多口杂,她们不敢乱来。

可今日人群散了,她们若是有所耳闻张玉郎的事,怕是会有所动作了!不怕,我托人介绍一处地儿给你住吧!陈念莞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明海大师,找他为你澄清做保?不,圣上是何等英明!要提前告知了明海师傅,怕会弄巧成拙,届时反倒疑心我等与大师是提前串供做局就不好了!张玉郎摇头,这事只能静观其变,当场让圣上传召,更为妥帖。

陈念莞于是作罢。

*眨眼,就到了殿试前夕。

这夜陈念莞还在陈家酒楼,香桂街外却有辆马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他们住的宅子外头。

门房陶伯这些天,早见识过对自己东家张公子狂热的人潮,此时见这辆看起来朴素低调,却配有十二名护卫的马车,一时不由紧张起来。

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位嬷嬷,走到了他跟前,微微一见礼,便道:烦请通传一声,永昌侯府夫人,抚霞郡主欲见张玉郎公子!陶伯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他一向被沧家雇来做这香桂街庭院的门房,何时见过侯府郡主这般尊贵的客人,当即晕乎乎地踉跄进了院子,找到七木管事,将侯府夫人要见张公子的事禀告了他。

七木管事吃惊,下意识地匆匆走到了书房。

曾四听闻是永昌侯府夫人抚霞郡主到访,也呆了。

好家伙,听闻张二长得像死去的温世子,之前都是些好事之人在凑热闹,如今连温世子的母亲都忍不住亲自上门一探究竟了吗?可是……曾四与七木均看了一眼对面空空的案桌。

在初四那一日,便是陈东家放话要外头围观的人群散开同一日,张玉郎便寻了另外一个地外出避人去了。

今日抚霞郡主来见人,怕是白跑一趟了。

得到七木通传,张玉郎为躲避外头喧哗,早就没宿在院子里头,抚霞郡主愣怔了半晌,而后幽幽地叹息,竟然早两日就不在此地了?可知是暂歇在何处?亏得前几日她都按捺隐忍不发,特意挑了今夜这个日子,就是想出其不意让他逃无可逃的,原来这张玉郎是早有防备了?七木表示不知。

去,拿我的令牌,与陈家酒楼相关的人家,都给我找一遍,务必要将张玉郎给我揪出来。

抚霞郡主吩咐完嬷嬷,冷哼。

张玉郎想参加殿试?倒要先过了她这一关再说。

于是刚刚打烊,准备回香桂街的陈念莞等人就被一伙护卫团团围住了。

做什么做什么?张玉郎何在?我夫君?他去大佛寺了啊,应该是宿在明海大师那地儿吧?你们找他干嘛?大佛寺?明海大师?那些护卫一下退却了,彼此相觑了一下后,除了去通秉抚霞郡主张玉郎下落的,其他人还缀在他们后面,一直护送其到了香桂街。

陈念莞回头瞥了一眼,没在意,权当是多了一队护卫。

幸亏初四那一日,早早地让夫君搬出了香桂街。

原来他没有说错,这抚霞郡主当真会上门找麻烦。

很快,抚霞郡主便收到了张玉郎在大佛寺跟明海师傅在一起的情报。

他以为,有明海师傅在,我就不能动他分毫了吗?抚霞郡主冷冷地笑了,明儿清晨,你们给我守在城门口,无论如何别放张玉郎京城,我看他还怎么参加殿试?而后又补充一句:在陈家酒楼跟香桂街也给我派人盯着,只要见到张玉郎,务必给我当场拿下。

可郡主,他已经是新科进士。

这事情万一闹大了,怕是不好收拾?闹大便闹大,不过是区区一名举子罢了,他本来就该替玹儿去死的。

抚霞郡主提到死去的儿子,心头绞痛,一下将案桌上的茶盏悉数扫落下来。

当初,明明死的该是张玉郎,而不是她的玹儿才对。

他竟然还有脸活着?还胆敢跑回京城来考功名?他以为,她会允他活得好好的,她的玹儿却含恨九泉吗?绝对痴心妄想。

可是,抚霞郡主的人在这一日,无论等了多久,既没见张玉郎进城,也没见张玉郎从香桂街离开。

而太阳升起,晨光明晃晃照在皇宫前儿,那新科三百名贡生梳洗一新,穿着崭新冠服,按照会试名次列队,会元郎身后的,赫然正是抚霞郡主搜寻一夜而不得的张玉郎。

在羽林卫的看护下,皇宫前儿不允任何闲杂人等靠近,抚霞郡主的人见到了张玉郎,神色大惊,匆匆回去禀告主子去了。

不大一会儿,范侍郎跟另一位礼部官员走了过来,主要跟这些新科进士讲述进入皇宫后需要注意到事项,以及殿试的规矩,那范侍郎训话时,瞥见名列第二的张玉郎,嘴角显见的翘了起来。

训话完后,三百贡生列队,逐一进了宫门。

等抚霞郡主赶过来时,所有贡生已经早已经进去了皇宫,宫门紧闭。

抚霞郡主捏紧了玉指,叫来了那位贴身嬷嬷。

进宫,本郡主要进宫面圣。

殿试就在平时圣上跟朝臣上朝的主殿,三百贡生进去稍后一会儿后,礼乐声响起,弘帝才徐徐驾到。

三百贡生跟随前头范侍郎等人,行完三跪九磕大礼,又按排名登阶进殿。

那弘帝今日心情很好。

每届春闱,都是为朝中选拔年轻俊杰的好时候,而今届的会元郎,出乎意外为贤妃家的江大公子江禹夺下,不得不令他诧异。

这江禹竟是能力压上千举子,拔得头筹,很难不让人惊诧。

江禹这些年一直随父亲远离ᴶˢᴳᴮᴮ京城,那贤妃娘家一系在京城便只有二房的江侍郎,逢年节,江禹来京城到访江侍郎,均亦会进宫拜见贤妃,而弘帝亦见过几面,记得是个翩翩小郎君。

如今看,这翩翩郎君却是大有可为的俊杰啊!想到后宫的贤妃,弘帝不免微微一笑,视线再落到第二名的张玉郎身上时,不由得一怔。

张玉郎似与永昌侯府世子样貌相近的传闻,他亦有所闻,但亲眼所见,今儿是第一次。

所以,当张玉郎谢恩,退回去站在殿侧时,弘帝总算看真切张玉郎那张脸,惊得差点没从龙椅上马上站起来。

这天底下,当真有如此相似之人?可能吗?还是说,那温玹没死,这张玉郎,便是温玹再世?比起弘帝尚且自制,那与百官同来的永昌侯却是低低地惊叫出声:玹儿?这人,活脱脱跟他家玹儿一模一样。

当真不是玹儿?可如今还在殿试,两人强行压下心中疑惑,看着官员们领着这三百进士坐到安排好的位置上。

弘帝勉强定定神,训话后,由范侍郎结果昨日便由弘帝跟群臣拟下的策题,当众打开弥封,而后将题目誊录在题板上,供诸位贡生观题。

最后的殿试只有这道策论,却是一道题目要从早考到晚。

考生的位置是按照会试名次安排的,坐在正中正首自然是会元郎江禹,并且正对龙椅,按理说,受到弘帝视线关注的应是江禹才对,但这一次,弘帝的目光不时地便落到右侧的张玉郎身上。

张玉郎前头要经受住弘帝的威压,身后,还有混在百官里永昌侯的注目,换做一般人,怕是会承受不住精神崩溃了。

可张玉郎没有丝毫退缩。

他已经用张玉郎的身份昭告天下,京城里有许多人知晓他这位考中了会试第二的张玉郎与温世子相似,他还走进了这皇宫,与弘帝甚至永昌侯以及百官打过照面。

今日一过,朝堂上所有人,都知晓,楚州府抚宁县海礁村人士张玉郎,是新科进士。

若抚霞郡主还敢在此情况下,迁怒于他,她便是身为郡主,也落不得好。

所以张玉郎安安心心专注答题。

期间弘帝起来几次,在考生中行走,间或停下来,看贡生作答,自然而然地,也站过张玉郎身边,张玉郎丝毫不受影响,视若无睹。

而此次负责监考的,除了弘帝外,自然是朝中的各位阁老与学士,其中就包括了林大老爷。

他年前收到过来自楚州府林家的引荐信以及年节礼,当时随便搁置,并没有在意。

这张玉郎的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时,他才依稀记得,似乎在何处见人提过这名儿,直到说是楚州府人士,他才着人将自家二房弟妹的引荐信找了出来,瞧着上面张玉郎的名字,后悔不迭。

可如今是说什么都迟了。

眼见着时辰慢慢过去,刘公公随伺在旁,忽而见殿外有小公公朝殿内张望,禀过弘帝后,刘福安走出大殿。

刘公公,抚霞郡主进宫了,说急着要见圣上。

今儿殿试,抚霞不是不知道,这事儿对圣上有多重要?怎地非得选这个时候面圣?抚霞郡主看着颇为生气,劳烦刘公公代传一声?刘公公想了想,想到殿里头那位张玉郎,抚霞郡主来得匆忙,怕不是也为那位张玉郎而来到?刘福安这次确是猜对了。

弘帝听说抚霞郡主进宫来了,急着见人,以为是有什么要事,瞥了人群里还死瞅着张玉郎的永昌侯一眼,离开了主殿。

等去到御书房,抚霞郡主早已恭候多时。

皇兄!抚霞,你来得正好,朕正要找你,此届新科进士张玉郎,你可有听闻?弘帝兴致勃勃地问。

皇兄,我正是为此人而来。

抚霞郡主一下跪在了弘帝面前,张玉郎此人贪生怕死,负心叛主,抚霞恳请皇兄剥夺张玉郎功名,取消其殿试资格,并收监问罪。

你说什么吗?弘帝呆了,这张玉郎,你认识?皇兄,岂止认识,还是我亲自抚养他长大的!抚霞郡主抬眸,泪眼涟涟,皇兄可还记得,我家珣儿是怎么死的?温珣,永昌侯府第一位嫡子,也是抚霞郡主的第一个儿子,温玹的嫡长兄。

弘帝一愣。

他自然记得。

若温珣还活着,那永昌侯府的世子自然轮不到温玹来做。

但温珣在七岁左右的时候便在府上坠湖去世,为此事,抚霞郡主杖毙永昌侯府上上下下二十多口奴婢,在京城闹得颇大,抚霞郡主毒妇的恶名便是在这个时候传开的。

这跟珣哥儿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