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村人犯了事,自然是要禀告里正的。
那劫道的一干人等,谁也没逃走,都给逮着,就丢到了乞儿住的庭院里头。
闻讯ᴶˢᴳᴮᴮ过来的柳里正,看着大柱,恨铁不成钢,而赶过来的大柱婶子见夫君被五花大绑,嚎啕大哭,给柳大舅家里人一个个求过去。
大伙儿,咱家大柱只是一时糊涂哇,看在他早死爹娘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吧?大柱婶子求过了柳大舅等人,又跪到了柳氏跟陈念莞跟前:柳大姑娘,陈四妹子,我给你们磕头了,饶他一回吧?那袁勝等人有不少先前就是被柳家村收留的,出了这事儿,他们自然是要被逐出柳家村的,其他想留下来的乞儿也得引以为戒。
麻烦的是柳大柱。
虽然气恨他干出的混账事,可一番教训之后,柳里正给他说话:这些心术不正的乞儿,自然是得送官的,可是这大柱,能不能,咱本村人里头内部解决?柳里正的意思很明白,他怕将柳大柱送官,外头的人知晓了他干的拦路劫道的营生,败坏了柳家村的名声。
毕竟,今儿是讲究宗族的朝代,族人犯的错,很容易就影响到本村的人。
譬如说村子的地位,柳家村人的口碑,以及,柳家村人日后对外村的联络交流。
最简单直接的例子就是,若知道柳家村里头有人做匪贼,别村别地的姑娘不会愿意嫁这里头的儿郎,而柳家村里头的娘子也难在外村外地找到婆家。
因为别人一打听,哟,那是做贼匪的人家村落啊,一句话,就能将柳家村的名声打到最低谷。
若是换作平时,陈念莞定是要送这柳大柱见官的。
可是她想到了府试那一回,她在楚州府听闻的,关于陈念蹇风评不好的流言,她就沉默了,再看柳大舅他们,亦是一脸为难。
她要坚持送大柱去见官,不说这大柱的罪行给柳家村抹黑,更怕这人走投无路,不知晓会怎么污蔑柳家村的人。
万一,他攀咬上柳大舅一家子怎么办?她闭了闭眼,窝着一肚子气问:若是不送他去见官,柳里正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咱不报官,免了他牢狱之灾,作为交换,咱将大栓一家子也剔除族谱,从此,他就不再是咱柳家村的人。
柳里正看着耷拉着头默不作声的大柱,叹息,他这一家子还想在咱柳家村住下去,就得给我老老实实做人,要有再犯差池,就逐出柳家村,你们看,行不?论起来,柳里正还是大柱的长辈,看着大柱长大的。
大柱性子不好,平日里偷鸡摸狗的,事儿小,说过,屡禁不绝,也就算了。
谁家村里头没个赖子泼皮?不干啥伤天害理的事,村人忍忍也不会怎么发作。
可纠结外人,劫掠本村的人,甚至还想杀人灭口,那就是捅破天的事了。
这样的人,不能留。
虽然柳里正对大柱有着长辈的一份情谊在,到底是拎得清的村官儿,他这么一处置,双方都偃旗息鼓下来。
当即就派人通知了县衙里头的官衙来拿人了。
这事不仅让陈念莞一家子警醒,也提醒了柳大舅等人。
如今他家是柳家村首富,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眼馋着呢,万一再遇上有人使坏怎么办?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听说了那群乞儿如何救下外甥女的,柳大舅跟柳四舅便心动了。
他们打算就雇用这些乞儿做柳家护卫,反正雇用他们做农活是雇,当护卫也是雇,同一伙熟悉的人,出两份工钱,换得平安,也值了。
那担心农忙过去后没活计没着落的乞儿们当然很高兴,应允下来后,保证天天锻炼身子,务必让自己做个合格的壮实护卫。
这场风波便这么平息下来。
而陈念莞一家则不得不又在柳大舅家再住了一宿。
大舅母等人给她们重新张罗吃食压压惊的当儿,陈念莞则去厢房见了张二郎。
二郎,你有受伤吗?张二郎朝陈念莞笑笑,摇头,你呢?还好,有你护着我嘛!陈念莞想起当时的情形,看张二郎的眼里都带着光,你可没说过,你也会两下子拳脚功夫!其实他也不知道啊!以前,家里请过师傅,练过几招。
张二郎面上干咳,不好意思道,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读书人都得通习一二。
说着,便又瞥了陈念莞一眼。
所以,可别以为,天底下所有书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至少,他就不是。
今日能护上她,是不是自己亦非百无一用呢?但愿,能让她对自己,更满意一些。
张二郎心里头的这些话,陈念莞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她对发现张二郎习武这事,颇感意外之余,亦是欣喜。
有个能耍功夫的夫君,很好,至少不怕被人挑恤生事时,自己没人镇场子。
陈念莞笑眯眯地看着张二郎,心里头在想怎么说服小佑大佬专职做护卫。
等陈念莞一行人第二次离开柳家村时,怕途中生事,干脆叫上柳羊还有四大猛兽一起护送上路。
告别时,却生了意外:段爷爷坐到了她们离开的驴车上,怎么劝也不肯下来。
爷爷怕是跟小佑小哥分别的时日久了,也想进县城看他。
可小佑哥明明不在县城,在府城呐!到底是昨儿救过她们的恩人,看这架势,老人家是要跟他们离开柳家村的意思,按照如今陈家的家底,多养一个老人家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就添两双筷子的事,这人带出去了,还有阿竹跟着照顾呐!所以陈念莞就把固执的老人家带走了。
一行十来人,浩浩荡荡的上路,可别说,陈念莞觉得倍儿有安全感,当即决定一回县城,就让柳氏去物色护卫去。
抚宁县里头,也有人正等着她呢!是特意到抚宁县来给她送分店盈利的李富商。
陈东家!李富商跟陈念莞约在陶然居见面,一看她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李老爷。
在诸多合伙人当中,除了张掌柜,李富商算是陈念莞打交道最多的。
毕竟,除了河粉生意,她还跟李玉铨老爷做过硝石的买卖,而如今她打算在府城开冰铺,自然,也得仰仗他帮忙。
哎呀,咱这辈子能认识陈东家,可真是三生有缘呐!李玉铨哈哈笑着,坐下跟陈念莞寒暄一番后,递上了四月份分店开业以来的分红,瞧瞧,陈东家可真是咱们的送财童子呀!看李玉铨笑得那么开心,陈念莞自然猜到他那分店生意不差,这分红不薄,虽然心里亦是兴奋,但也没急着去瞧有多少,反而按捺着雀跃,旁敲侧击地问起他那瓷窑生意。
李玉铨何等精明,马上猜到陈念莞的别有用心:怎么?陈东家对瓷器营生有兴趣?哪里哪里!陈念莞赶紧摆手,我哪里有李老爷这么大的本事,我多问一句,就是想问问,你手头上那硝石,够用么?李玉铨原本正捧着茶盏喝茶呢,听陈念莞提到硝石,又把茶盏放下了,怎么?上一次我卖给你不少了,还不够?你是拿那东西干啥去了?也是赚钱的买卖?可不是赚钱的买卖吗?一块冰可是寻常能卖到二两到一两银子,若是有地方储存,冬季的时候存好冰,那夏季来了,光卖冰就已经能赚得瓢满钵满了。
不就是水凝固的块状物嘛,那么值钱,简直可以空手套白狼!哪像她们,辛辛苦苦的做酱肉干,磨米浆,烤烧鸭,一斤也卖不到这个价。
卖冰,里头利润大着呢!当然,这话是不能跟李玉铨说的,不然等这些精明的商人知道了这法子,又有能接触硝石这般便利的条件,他自个儿开起店来,自己就没先机之利了。
便是她愿意让他知道,也得等自己先赚一波再说。
所以陈念莞摇摇头,胡乱扯了个由头,有样新的吃食要用到这玩意儿,可尝试着做了几次,都没成功,所以啊,还得劳烦李老爷,能不能给咱卖几斤?李玉铨才从河粉店里头赚不少,心情很好,刚要点头答应,又顿了顿,我记得,陈东家你说过,若是我要再开这河粉分店,还得找你另外签契?怎么?李老爷这么快就想开第二家分店了?陈念莞吃惊。
我年轻时候行商,天南地北地走过,很多地儿,我都熟。
不然,他名下那么多产业,哪儿来的?照你这种模式,我多到几个地方开多几家,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李玉铨笑着看向陈念莞,陈东家不如先给我签个三家分店的契约,那你找我拿硝石,要多少,我李某人尽量满足你。
好。
一能多拿三家分店的红利,二能马上解决她开冰铺最关键的原料,分明就是送银子上门的,陈念莞哪有不答应的?当即乐滋滋地一口气跟李富商签了三家分店的契,也一家收了五十两银子当做提供新手大礼包的费用,来取的届时让李玉铨想办法送ᴶˢᴳᴮᴮ五十斤硝石过来。
李玉铨表示完全没问题,他回头就找人去搜罗,只是得按此分批送过来。
陈念莞也表示没问题,两人商谈好细节后,她这才拿起他给的红封,拆开一看,四百两银子。
好家伙!比楚州府东店的盈利还多!难怪李老爷还想多开几家!陈念莞抓着银票偷着乐,这头还没窃喜完,另外一头,那窦家兄弟也找上门来了。
自然,也是送银票的。
那窦家兄弟亦跟送银子给陈念莞的曾老爷以及李富商一般,满脸笑容,所以陈念莞亦是心情很好地照例寒暄几句,当面拿出分红时,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至少五秒。
这是?陈东家,便是四月份咱们分店盈利该分给你的银子。
二十两?才二十两?陈念莞暗自灵魂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