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林深已经被一群人,连踢带踹地驱逐到墙边。
他前胸紧贴着墙,靠墙的支撑勉强站立,双手护着头。
那群人的每一脚,都重重地踹在他的背上、腿上、腰上、屁股上,他的身体被踹得摇来晃去,却仍然强撑,不肯蹲下。
多年后,姚鹿每每想到那一天的场景,都会心疼的要命!无论多少次,无论过多久,他都不敢主动回忆那一天。
住手!五班班主任率先喝斥道,吴柯,你们干什么!疯了你!对于突然出现的一群老师和同学,吴柯猝不及防,正在群殴林深的小弟们见状也都收手,有几个校外人员一看风头不对,赶紧溜之大吉。
五班班主任被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指着吴柯,口不择言地骂道:你!你好歹也是个重点高中的学生!你他妈的是不是想蹲局子?是不是想将来混黑社会?是不是还想以后抢劫贩毒!?吴柯:…………五班班主任继续骂道:看个屁看!都他妈的给老子滚回去!滚!不然马上报警!都特么别念了!我摊上你们这群人,真他妈的倒了八辈子血霉!几个男老师冷言喝斥道:赶紧回去!你们几个!怎么?不服吗?见大势已去,吴柯众人只得乖乖夹起尾巴,跟在五班班主任后面,灰溜溜地走了。
梅艳君带着四个学生马上跑过去,姚鹿一把抓住林深,用颤抖的声音焦急地问:林深,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梅艳君和刘辰东几人也纷纷问林深状况。
林深头发已经乱了,身上都是土。
看到姚鹿哭得一塌糊涂的脸,肿得像核桃的双眼,脸上是道道泪痕,嘴唇已经被咬得破了皮,眼中还噙着泪花,此刻正紧张地看着自己,林深心里纠成一团,他从来没有见过姚鹿哭成这个样子!他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把姚鹿紧紧揽进怀中好好安抚,无奈梅艳君和刘辰东几人就在旁边嘘寒问暖,林深只能抑制住内心的冲动,拍拍姚鹿的手,安抚道:没事,别担心,就是挨了几脚。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梅艳君担忧地问道。
林深赶紧摆手,说:不用,梅老师,真没事!就是有点腰酸背痛,养几天就好了,绝对没伤到骨头!不然我也站不起来了。
梅艳君旋即指挥几个男生:扶林深回去。
刘辰东赶紧上前,李军阳推开姚鹿,说:鹿啊,你闪开,我来扶他,你这小身板,别把你给压坏了。
李军阳和刘辰东一左一右,搀扶着林深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姚鹿则一脸担忧地跟在旁边。
刘闯和梅艳君跟在后面,边走边问梅艳君:老师,吴柯他们怎么弄?不知道,看五班班主任打算怎么处理。
梅艳君答道。
李军阳闻言,扭头愤怒道:怎么处理?应该给他记大过!这也太过分了!看把咱家林深给打成啥样了?啥叫打成啥样了啊?林深哭笑不得道,你放开我,我给你走两步看看。
林深,我太佩服你了!李军阳并没有松开林深,一脸崇拜道:你被一群人围殴,现在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跟我在这扯淡,你这堪比关云长刮骨疗毒啊!林深听到李军阳此言一出,立即看着他,诚恳道:李军阳,我真诚地奉劝你一句,高三这一年多花点心思在语文上,不然高考语文没准给你拖后腿。
啊?李军阳不解地问:为啥啊?林深一本正经道:上次吴柯他们来找麻烦,我就叫了声‘哥’而已,你说我像韩信忍胯|下之辱。
这次我被吴柯削一顿,跟你调侃几句,你就说我堪比关云长刮骨疗毒。
你典故倒是记得挺清楚,但是你这用法,也太随意了吧?李军阳:…………梅艳君和刘闯在后面,听见林深这么说都笑了,梅艳君看着林深在前面走,心中对林深的好感油然而生。
这是一个好孩子!非常好的孩子!梅艳君在心中默念道。
刘辰东和李军阳把林深扶进教室坐下,姚鹿则坐在林深旁边,关切地看着他,两个人都看着彼此,一言不发,林深示意姚鹿有什么话等梅艳君走了再说,姚鹿微微点头。
梅艳君站在讲台前,正色道:今天,发生件不愉快的事,林深同学为了保护班上的同学,被五班的几个人动手打了,这件事情我决不会罢休!我会找五班班主任,商量到底该如何处理。
大家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学习。
梅艳君看着姚鹿,说: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今后也不会再发生,大家要尽快忘记。
尤其是姚鹿!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有什么问题还有老师在,我们会去解决处理,明白吗?知道了。
姚鹿看着梅艳君小声道,其他同学也纷纷点头。
梅艳君看一眼墙上的钟,说:还有5分钟上课,大家都静下心来准备上课吧。
说完,离开了教室。
梅艳君一走,姚鹿就急切地抓着林深的胳膊,轻声问道:有没有被打坏?你哪里疼?问完这句,还没等林深来得及回应,姚鹿自己先红了眼眶,哽咽道:是不是很痛?是不是……见周围还有好多人在注意他们,林深只得用口型叫鹿鹿,而后说道:不怎么疼,小伤而已,他们没敢打我的头和脸,你看我还是这么帅,是不是?姚鹿看着林深的俊脸。
他脸上的确没什么伤,右眼角下那颗褐色的泪痣,此刻看起来,格外显眼。
姚鹿盯着那颗泪痣看了好几秒,最后重重点头,轻声道:很——帅——!听到这句话,林深心都化了,莫名其妙开始心跳加速。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第一堂课的英语老师踱步进来,跟平常一样和同学们彼此用英语问候。
林深犹豫片刻,在同学们古德阿福特怒嗯——踢球的声音中,右手轻轻覆在姚鹿放在课桌下的左手上,同时凑到姚鹿耳旁,柔声道:当然,你同桌我,一直都很帅……姚鹿左手微微一动,并未抽出。
林深捏了捏他的手,旋即放开,安抚道:没事了,没听梅老师刚才说什么吗?好好听课,嗯?姚鹿点点头,拿起英语书,开始专心听讲。
下午5点,放学铃声响起,一群男生围过来,对林深嘘寒问暖,在确认他真的没什么大碍后,才散去。
教室里人都走光了,林深收拾好书包,对姚鹿说:鹿鹿,送你回家,走!姚鹿点点头,背起书包,想要搀扶林深,林深轻轻甩开他,说:没事,不用搀,走吧。
取了自行车后,姚鹿犹豫片刻,说:今天,我带你吧。
啊?林深看着姚鹿,挑了挑眉。
我,我带得动!姚鹿坚持道:你让我试试!林深只得无奈道:好好好,那你试试吧。
姚鹿先跨上自行车,随后让林深坐上去,林深哭笑不得,只好用跨坐的姿势坐在后面,同时交代道:你起步的时候,我两条腿帮你蹬一下,不然你骑不动。
姚鹿点点头,用力踩车蹬,林深则坐在后面,用两条长腿向后蹬地,自行车终于摇摇晃晃地骑出去。
姚鹿骑着自行车,费力地带着林深。
坐在后面,林深的两条长腿挂在两边尽量屈起,自行车一路摇来晃去。
他紧紧搂着姚鹿的腰,嘴里嚷嚷道:鹿鹿,别晃了,都快被你甩下去了!啊?姚鹿在前面大喊道:你不是扶着我吗?那你抓紧点!林深坐在后面大笑,搂着姚鹿的双臂收得更紧了,他把脸贴在姚鹿的背上,慢慢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一刻。
两个人费劲吧啦地骑到团结小区门口的10路公交站,林深先下车,姚鹿把自行车推到站台放好,接着一屁股坐在长椅上。
林深也坐下来,看到姚鹿骑得满头大汗,伸手拨开他浸湿的额发,又帮他擦擦额头的汗,问道:累坏了吧?渴不渴?我去买水。
姚鹿指着车站旁边的小卖部,气喘吁吁道:你,呼——,坐这,我去那买。
好,去吧。
林深笑道。
姚鹿买了两瓶汽水回来,递给林深一瓶,自己则仰头咚咚咚一口气喝掉半瓶。
看着姚鹿一下干掉半瓶汽水,林深觉得既好笑又不忍,便揉了揉姚鹿的头,说:妈呀!看把这孩子给累的!这都牛饮了!听到林深这么说,姚鹿放下汽水瓶,脸上泛着红晕,小声道:有点渴。
喝吧喝吧!林深笑道,不够的话,我的也给你,随便你喝到够。
不用了。
姚鹿摆摆手,说完,定在那里不动了。
看到姚鹿拧着眉头,静止不动,林深赶紧问:鹿鹿,怎么了?怎么了?姚鹿又摆摆手,憋了半天,突然打个气嗝。
林深:…………姚鹿尴尬道:喝不下了,饱了。
哈——哈——!林深搂着姚鹿的肩膀,大笑不止。
你……姚鹿看着林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深看着姚鹿,挑眉问道:嗯?怎么?谢谢你,是我连累你了。
姚鹿小声道。
你……林深听到姚鹿忽然来这么一句,简直一言难尽,他不满道:鹿鹿,你这样说,我就不乐意了,听起来太见外了!就好像跟普通同学客套一样。
听到林深这么说,姚鹿的嘴角马上耷拉下来,眼圈也开始泛红,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发出声音。
见姚鹿这个样子,林深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中午姚鹿找到自己时,满脸泪痕的模样。
他看着姚鹿,姚鹿的眼睛现在还红肿着,脸上的泪痕已经去厕所洗掉了,但嘴唇上咬破皮的伤口还在。
林深再也无法自控,一把揽过姚鹿,紧紧地搂在怀里。
中午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千万别再哭了。
林深抱着姚鹿,用手轻抚他的背,安慰道:眼睛已经肿成核桃这么大了,再哭就该瞎了。
姚鹿埋在林深的怀里,无声地哭了一会,把林深的T恤前襟都打湿了。
他哭得鼻子堵塞,觉得有点上不来气,不舒服地动了动,林深意识到后放开他,帮他擦眼泪。
林深边擦边安慰:鹿鹿啊!求你别哭了!我又不是残疾了。
姚鹿抹掉眼泪,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嗯。
林深安抚姚鹿许久,看他渐渐平静下来,便说:好了,快回家吧,你看都几点了,一会你妈该回来了。
嗯,好。
姚鹿点点头,站起来去推自行车。
推上车,他站到林深旁边,说:我陪你等10路来。
不用,快走!林深催促道,我看着你进去。
姚鹿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林深跟他使劲摆手,示意他快点走,姚鹿最后进了团结小区。
等姚鹿走了,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龇牙咧嘴地回家了。
回家后,林深咬着后槽牙,忍着全身酸痛装了一晚上,终于瞒过自己的父母。
就这样,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连着几天,吴柯他们都没有再来找过麻烦,直到一周之后,小喇叭李军阳跑过来跟林深和姚鹿汇报,说吴柯几个人被学校处以警告处分。
警告处分不如记大过处分严重,如果毕业之前表现良好,就会被撤销,但是如果再犯,则会被保留,甚至升级为记大过,这些处分都会被记录在档案内,跟着当事人一生。
听到这个消息,林深内心莫名涌起一阵不安,李军阳等人倒是很开心,幸灾乐祸地调侃半天。
当天下午放学,林深还是骑车送姚鹿回家,两个人刚出校门,便被吴柯几个人给拦住了。
看到吴柯堵在前面,林深冷冷问道:干吗?还没闹够?老子我被警告处分了,你说怎么办?吴柯说道。
关我屁事!林深嘲道。
怎么不关你事!吴柯冷笑道:那天,要不是姚鹿去叫老师,咱俩的事早就结了,我也不至于被记过!看到吴柯恶毒地盯着自己,姚鹿下意识地往林深身旁靠。
林深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抚,而后对吴柯说:你特么带一群人打我,被学校记过不是很正常?你今后好好表现,等毕业撤销了不就行了。
你也知道,我今后只能好好表现!吴柯嘲道,我特么什么都没法干了!呵呵,我损失这么大,你怎么补偿我?林深挑眉看着吴柯,漠然道:什么怎么补偿你?我不懂你说什么。
你之前揍了乌杰,听说你家里,给他家掏了五万块。
吴柯漫不经心道,给我也来点精神损失费吧。
听到这林深乐了,他看着吴柯那一脸流氓样,嘲道:你特么是不是脑子真的被踢坏了?你敢勒索我?哪里敢啊,深哥——!吴柯揉了揉太阳穴,赖皮道:那咱们就继续磨呗,你继续当保镖,我继续没事找你俩聊天。
林深脸色一沉,怒道:你特么出尔反尔!你自己不也一样出尔反尔?吴柯笑道,哎呀,你那天是怎么说的来着?你对你爸的承诺都敢不作数是吧?我也还你一句,我对你的承诺也特么不作数,你能把我怎么样?林深恶狠狠地盯着吴柯,看了许久后,缓缓问道:多少钱?吴柯仰头,故作思考想了片刻,说:嗯……我们好几个都被记过了,都要补偿一下,不多,一万块吧。
林深闻言是怒极反笑:呵呵,你还挺敢要的,我特么真心佩服你!多谢多谢!吴柯抱了抱拳,说:深哥看着办吧,给还是不给?林深看着他,冷声道:我回去想想,明天给你回复,我现在要送姚鹿回家,你们滚开!好的。
吴柯说罢,便招呼小弟甲乙丙丁午己庚辛,从善如流地让开道路。
林深带着姚鹿一路往团结小区骑,边骑边在心里思索。
姚鹿则听到吴柯狮子大开口,如遭五雷轰顶,迟迟没有缓过来。
姚鹿抱着林深的腰,呆呆地坐在后座,两个人一路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这样骑到团结小区10路公交站。
林深放好自行车,也没有去坐长椅,就站在自行车旁,右手摩挲着眉毛思考,姚鹿则静静地看着林深,林深发现姚鹿在看自己,笑了笑,问:怎么了,鹿鹿?姚鹿就这么看着林深,眼圈越来越红,林深一看不好,刚想安抚他不要哭,姚鹿突然张开双臂,扑进林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林深僵了片刻后,慢慢抬起手,反手抱住姚鹿。
很快,他感觉自己的前襟又湿了。
林深一下下摸着姚鹿的后背安抚,心中不再犹豫,作出了那个决定……默默地哭了一会,逐渐平静后,姚鹿从林深怀里挣扎出来,眼睛红肿地看着他,说:怎么办?这么多钱!我,我们告老师吧。
没用的。
林深摇头道,吴柯那群王八蛋,沾上了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告老师消停两天,回头又来折腾你。
现在已经高三了。
林深帮姚鹿擦了擦泪水,看着他说:不能再这样,三天两头被他骚扰,没完没了!你还要不要学习了?为了这种破事耽误高考和前途,不值当!那,怎么弄?告家长吗?姚鹿抬头问林深:我妈和我爸,不知道能不能处理。
鹿鹿,你不要跟你爸妈说这个。
林深揽着他,坐到长椅上,说:我可以解决这件事,没必要告诉你爸妈,让他们担心。
你怎么解决?姚鹿诧异地看着林深,旋即追问道:你想给他钱?一万块怎么给?哪里去弄这么多钱?你找你爸要?这样不行的!你嘟嘟嘟地跟机关枪一样。
林深笑着揉了揉姚鹿的头,说:我自己就有几千块钱,压岁钱攒下来的,我回头跟吴柯还还价,买个东西还能讲价呢,他勒索我,总不能他说多少,就多少。
姚鹿:…………好了,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林深揽着姚鹿站起来,说:回家去,快!晚上好好学习,然后好好睡觉休息,明天中午,还得给我讲题呢。
嗯,好。
姚鹿点点头,揉了揉红肿的双眼,交代道:你也早点回家,今天还有两套卷子要做,你晚上抓紧做,不会的圈起来,明天中午我给你讲。
林深抓了抓姚鹿的肩膀,笑着说:遵命,姚老师!姚鹿推着车,慢吞吞地进了小区,进去之前还回头看了林深一眼,林深赶紧招手道:走吧走吧,我也走了。
姚鹿扭头走了。
等姚鹿走得看不见了,林深转身走进旁边的小卖部,说:老板,打个电话。
老板指着柜台上的座机,说:打吧。
抄起电话,林深拨了一串号码,那边电话接通,他沉声道:喂,徐泽?我,林深!给我办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