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济世堂,与往常一样,看不出丝毫的异样,秦佑德早上还看了几个病人,一言一行稳如泰山,谁也想不到这里会有一场博弈。
十一点的时候,病人已经少了许多,宴暮夕等人进了大门,就有秦观潮在那儿迎着,场面话什么的也无需说,直接上了顶楼。
敲门,进去,办公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这次位子的安排有些不一样,主位上,多了一把椅子,宴暮夕随意的扫了眼,心里便有了数。
因为彼此的身份有些对立,打招呼什么的就显得格外尴尬,是以,大家就都故意忽略了,各自找了位子坐下,只宴暮夕挑着自己看着顺眼的人喊了几声。
这次,东方家来的人跟昨天一样,秦家这边则多了秦长远和他的儿子秦观海,秦家嫡系一脉的男子算是都到齐了,宴暮夕想着早上收到的消息,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秦长远被罚了跪祠堂,一晚上不吃不睡,秦家来之前,才准他出来,这会儿整个人看着有些憔悴。
跪祠堂啊,秦长远这样的身份,也就秦佑德有资格罚他,理由呢?呵呵,当年秦可卿能搞到钥匙进了药库,八成跟他脱不了干系,就算他不清楚内幕,却也是纵容包庇了,秦佑德定然也猜出来了,秦家的门风,若无秦长风和秦观潮撑着,还真说不好能再走几年。
能不能开始了?乔德智最先沉不住气催促,他是一点不想跟这些人坐在这里谈判,简直浪费他的生命,有时间去看本医书多好。
东方雍今天很老神在在,眼皮都没翻一下,跟昨天那个动不动就气怒攻心的架势相比,仿佛一夜之间就‘稳重成熟’了。
秦佑德变化也大,最大的是他的头发,居然一夜白头,曾经,他以八十岁的高龄却满头乌发而被人羡慕,如今,却是白如霜雪,莫名看的人心酸。
他似无所觉,白头发也打理的很板正,穿着一身老式的白色上衣,下面是深色的裤子,整个人瞧着有种肃穆感,听到乔德智的话,温和的道,再稍等一下。
乔德智不愉的哼道,还等什么?早晚都拖不了,早解决早利索。
这话说的不太客气,但秦家人都没多大反应,只秦观海稍稍皱了下眉,但余光里瞥见自家人都一副眼观鼻、鼻关心的姿态,他也只能按捺住。
谁叫他们秦家理亏呢,再憋屈也得忍。
秦佑德不疾不徐的解释,我不是想拖延,我比谁都想赶紧解决了,你看我这头发,只一晚上就成了这样,再拖个几天,我老命都得搭进去。
乔德智装傻,怼道,不是为了卖惨染的吧?闻言,秦观海当即忍不了了,怒目而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乔德智理都不理他,下巴抬高,人话,你听不懂?你……观海,闭嘴。
秦佑德不轻不重的斥了句,这位是乔德智乔爷爷,不许无礼。
秦观海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乔德智嗤道,别乱攀亲戚,谁是他爷爷?我可没这么大孙子,我儿子今年才二十岁,婚都没结呢。
秦观海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秦佑德苦笑,咱们是不认识,但我对您母亲却是熟悉的,您母亲还曾指导过我行针之法,让我获益良多,我一直都记在心里……乔德智摆摆手打断,行了,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翻出来有什么用?赶紧说正事儿,我还忙着……秦佑德还要再说,就听到门外走廊上有动静传来,脚步声,很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看便是群训练有素的,然后门被推开,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对不住了各位,老夫来晚了……众人的视线一致看过去,表情刹那间都起了变化。
茫然的,震惊的,不敢置信的,当然还有激动的,宴暮夕跟东方将白对视一眼,一个若有所思,一个兴味盎然,秦家居然把赵南笙请来当和事佬,行啊,有点本事。
赵老,您来了!秦佑德亲自迎上前去,姿态很谦卑,东方雍不甘落后,也紧跟过去殷切的说着场面话,其他人见了,自然都从椅子里站起来。
除了柳苏源、柳絮父女,还有乔德智,赵南笙再厉害又如何,反正他们不认识,况且,一看这局面,就知道是秦家请来当中间人的,他们下意识的就没什么好感。
宴暮夕也站起来,虽动作慢悠悠的,神态也漫不经心的,可好歹没太傲慢失礼,赵南笙跟其他人随意的寒暄后,视线就落在了他身上,比起刚才浮于表面的应酬,此刻,神情就真挚多了,暮夕,有些时候不见了,听说,有女朋友了?得空了也带给我看看啊。
宴暮夕笑得不太走心,却也没太敷衍,似真似假的玩笑道,我可不敢呐,我怕您见了会太喜欢、想留给自己的亲孙子。
哈哈哈……赵南笙显然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理由拒绝自己,怔了下后笑得很是畅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暮夕,你还怕别人跟你抢?宴暮夕哼笑,我自是不怕的,这不是想着咱们多少还有点情分在,您孙子要是跟我抢,我要是还手了,岂不是折您的面子?赵南笙更乐了,上前两步,拍着他的肩膀,语气里带了几分亲昵道,没事儿,咱们爷俩的交情岂会那么容易就受影响?鸿治要是惹了你,你随便怼,出了事儿,我给你俩兜着。
二更 博弈开始这番话里透出的深意,让秦家人心里对宴暮夕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秦家人能请到赵南笙,不是秦家的脸面大,而是秦佑德曾给赵南笙治过病,很是上心,才有了这么点情分和颜面,可宴暮夕是怎么得了这位老爷子青眼的?两人私下也没听说有多少往来,但现在,但凡长耳朵的都能听出俩人交情不浅。
且这份交情,不是浮于表面的那种客套,而是实打实的,宴家虽出了一个宴云海,坐的位子也不低,但却也高不过赵家那两位,说到底,宴家还是商家,比起军政世家来要低一头,像赵家这样的,自是不需要主动去跟宴家攀什么关系的,而是该宴家去巴结赵家才对,但宴暮夕这态度怎么看也不谄媚啊,反倒是赵南笙挺热情,这让众人都有些不解,还有些莫名的敬畏。
宴暮夕才不在意别人怎么想、怎么揣摩,他淡淡的道了谢,话题一转,问道,您老今天怎么来了?赵南笙收了笑意,随意的打量了众人一眼,也没兜圈子,直接道,昨晚听老秦说了你们之间的事儿,我呢,人是老了,爱操心的毛病也早改了,但老秦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跟你呢,又有祖孙情分,都说这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就拖个大、讨个嫌、自告奋勇的来了,有什么事儿,咱都摆到桌面上,敞亮亮的来,把那些过往的恩怨都了了,犯了错的今后好好做人,再整什么幺蛾子老夫也不会放过他,而受了委屈的也别再苦着自己不放,好好过日子,日子还长着呢对吧?宴暮夕似笑非笑的道,老爷子,您这说话的艺术又精进了,难怪赵伯伯和赵二叔能位极人臣,原来全是您的功劳,受教了。
赵南笙教训小辈一样的斥道,少跟我贫嘴,阴阳怪气的,我说的难道不对?就你小子难搞,乖乖去坐着,我亏了谁也不敢亏了你。
那就好……宴暮夕得了便宜卖乖。
赵南笙又笑骂一句,随着秦佑德去主位上坐下了。
东方雍落后一步,回头看了眼宴暮夕,心里可谓是复杂极了,他以前只道宴暮夕跟他们东方家交好,却也没想着太殷勤,毕竟宴家势大,他们东方家也不弱,且宴暮夕不擅交际,上流圈里得力的人他是一个不结交,着实傲慢的很,且还很喜欢怼人,谁的面子不给,这样的性子,即便他再天资聪颖,也注定走不长远,现在有宴崇瑞和宴云山周旋,宴家还不显衰败,可等宴暮夕上位就难说了,那些受过他刁难的人势必会反扑,所以,他料到这样的将来,对宴暮夕就有些不以为然。
可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错的很离谱,赵南笙是谁?六十年前纵横帝都、大吃四方的人,黑白两道谁不给他面子?封墨现在混江湖混的牛吧?但比起当年的赵南笙还是差了一点,赵南笙有胆识、有魄力、有头脑,且对朋友仗义,就没人不说他好,他的那些经历写下来就是一部传奇,关键是,这传奇还有后续,后续更精彩,那就是他的俩儿子,出息的让所有当老子的都羡慕。
儿子们位极人臣,他也早退出江湖,弄了个山庄,在里面种菜养鸟,过着半隐居的生活,但绕是如此,也无人敢小看他,不知道多少人想巴结却无门,他似乎没有弱点,什么都不太稀罕,让那些想钻营的人无从下手,谁知道,他会对宴暮夕另眼相待。
他们是怎么搭上的?别说他不知道,自诩了解宴暮夕的东方蒲都有些疑惑,东方将白隐约猜到一点,唇角微微上翘,不错,离着配上他妹妹又近了一步。
……众人都坐定后,这场带着审判的博弈就开始了。
秦可卿不在,先从东方靖开始,东方靖今天的反应比起昨日就淡定多了,像是胸有成竹,他没看柳絮,站起身就对着主位上的三人开始忏悔,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感天动地,忏悔到高潮处还流泪哽咽了,他倒也没推脱责任,把所有的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是他鬼迷心窍起了贪欲,这才对苏柳用了美男计,欺骗人家后,也没有妥善的处理,任由自己的枕边人铸下大错,到最后,他声泪俱下,看着凄惨无比。
主位上,赵南笙面无表情的听着。
秦佑德的脸上也看不出多少情绪。
只有东方雍是真心疼,当父母的一般都偏爱幼子一些,更别说东方靖从小嘴巴就甜,会哄人开心,东方雍怎么会不喜欢呢?这会儿看着小儿子这么可怜,他的眼眶都跟着红了,要不是柳絮不依不饶揪着不放,他儿子何至于这么低声下气、受这种委屈和羞辱?其他人,表情各异。
宴暮夕就是一脸‘你可劲的演、我就看着不说话’的样儿,反正东方靖的套路,他琢磨的透透的,早就安排下去了,他今天注定瞎折腾一场。
果然。
东方靖忏愧完后,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不会答应柳絮昨天提出的要求,他有妻有女,曾经犯过的错绝不会重演,至于吃毒药,他也做不到,他还得用下半辈子赎罪,吃了毒药早早衰老,怎么对长辈尽孝?怎么照顾妻女?他怎么能做这等不孝不义之人?所以,他即便是对柳絮再心中有愧,也无法答应,柳絮再另想其他要求吧,或者就走司法程序,是报警还是起诉,他都会配合。
下午还有三更三更 道歉听听,这些话说的多漂亮。
宴暮夕都想为他鼓掌叫好了,这嘴皮子功夫的确厉害,可见昨晚没少下功夫琢磨,也是,若是嘴不巧,当年也不会哄得秦可卿嫁给他,但这招对他没用。
对赵南笙和秦佑德也没用,俩人那眼神多毒啊,怎么会看不出东方靖的目的?说来说去,整出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无非就是想表明,他有愧,但却不能答应柳絮,柳絮若不甘心,就报警或是起诉,他都奉陪,他为什么敢这么做?因为,他知道,法律没法制裁他。
是的,即便他当年欺骗了柳絮的感情,但这种事,是没法立案的,东方靖昨天就忙着找熟悉的律师咨询了,律师们都信誓旦旦,柳絮报警没用,即便是起诉,赢得可能性也没有,因为东方靖跟她相处时,关系并没搬到明面上去,也没有跟她同居,就构不成事实婚姻,顶多算婚外情。
婚外情,不犯法。
至于,他利用感情,从柳絮那儿骗了厨艺一事儿,倒是可以被起诉,可真打起官司来,很多东西都说不清楚,更是难以取证,又没第三者在场,当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本身东方靖就厨艺精湛,他又不是从小白一下子飞跃成名厨的,凭什么说是跟柳絮学的?他东方家没本事教吗?所以,柳絮想告他,注定是个输字。
更甭说,这事儿过了二十年,都超了诉讼期了。
从昨天东方靖冷静下来后,就在想脱身之计,如今,他觉得自己应该算是度过这一劫了,别人说他狡辩也好,无耻也罢,总之,他不能妥协。
这么说,你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对方的要求了?赵南笙不疾不徐的问。
东方靖硬着头皮道,是,还请赵老明鉴,我实在是……赵南笙显然不想再听他酝酿的那些台词,摆摆手,看向东方雍,别有深意的问,老家主,你什么意见?东方雍很有几分气势的道,我支持阿靖,他是对不起柳絮,我们也认,但柳絮的要求着实过分了些,恕我东方家不能答应,至于以后,悉听尊便。
赵南笙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又看向东方蒲,你是东方家的现任家主,你的意思呢?东方蒲淡漠的道,让赵老看笑话了,我羞愧的无地自容,对父亲和二弟的这番态度更无言以对。
老大!东方雍警告的喊了声。
东方蒲置若罔闻。
赵南笙似起了兴致,无言以对啊,那你有什么想做的吗?有。
是什么?秦家人也好奇,好奇东方蒲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显然,东方雍和东方靖是要有恃无恐的要死磕到底了,不出意外,也真的能顺利脱身,顶多被人骂无耻,但对他们来说,道德的审判比起坐牢根本就不痛不痒,东方蒲就是家主,也无可奈何吧?东方靖又不是小孩儿,牛不喝水,你还能硬按着他低头?东方蒲压根就没看东方靖,他站起身来,走到柳絮和柳苏源面前,东方将白也跟着一起,俩人深深的一弯腰,半响不起。
柳絮有些发怔。
柳苏源也吓了一跳,等到回了神,赶紧去扶起俩人,嘴里念叨着,使不得、使不得……东方蒲满面愧疚,使得,您要是不怪罪嫌弃,我就厚颜喊您一声柳叔了,我是东方家的家主,也是东方靖的大哥,他做出那等卑鄙无耻的事儿,我也有责,我没教育好弟弟,害了您女儿半生,而您却还……却还悉心把他的亲生女儿养大,养的那么好,这让他简直无地自容。
话没说透,但柳苏源懂,他眼底有些湿润,哽咽道,这不是你的错,我虽憎恨你弟弟,却也恩怨分明,你是你,他是他,你不用跟我道歉,更不用觉得愧疚。
柳叔,谢谢您!这一句,就有些一语双关了,东方蒲又深深的弯下腰,这回不管柳苏源怎么扶他,他都不起,维持了很久这个姿势。
东方将白亦然,鞠躬鞠的再诚心实意不过,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怕被人揣摩多想,他都想跪下磕几个头来谢谢人家对妹妹的养育之恩了。
哎,这真是,真是不用……柳苏源有些无措,只得跟宴暮夕求救,少爷,您看看,这,这怎么使得?宴暮夕笑笑,外公,您就受着吧,没占他们便宜,倒是东方叔叔,您可不能只鞠躬就了事吧?就算外公大义,我也是不干的。
少爷……柳叔,暮夕说的对,您安心理得的受着就是,是我们东方家亏欠了您,我,我真是无以为报,日后您但有所求,我必不会推辞。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分量极重。
连秦佑德和赵南笙都意外了下,不太明白,东方蒲这是在做什么?就算是替弟弟道歉自责,也不用许下这么重的承诺吧?东方雍直接变了脸色,老大,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东方蒲漠然的转头看了他一眼,爸,我还没说完呢,您且耐心再继续听听。
你……东方雍忽然有些看不懂自己这个长子了,惊疑不定的盯着他,心下十分不安,就怕他再说出什么刺激自己的话来。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四更 对东方靖的处置就听东方蒲神色郑重的道,除我刚才说的那条外,我还要宣布一件事,自即日起,撤销东方靖在东方家的一切职务,他品行不端,丢了我东方家的脸,不配继续在东方家工作。
大哥!东方靖变了脸色,刚才看到那一幕、听到那番话,鞠躬也好,许诺也罢,都没让他太吃惊,大哥肯定要摆出个高姿态,才能挽救东方家的名声,但撤销他的职务,他没办法接受。
东方雍也恼了,你敢!东方蒲淡淡的道,我现在没什么不敢的,我是东方食府的总裁,我有权利处置公司里的所有人和事儿,你们若是不服,尽管召开会议,联合其他人把我拉下去。
你……东方雍气的胸口起伏,可他再气再恼,也拦不住东方蒲分毫,这个长子早就不受他控制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他继续道,另外,东方靖从苏家偷学来的那些菜谱,东方食府全部下架,永远不会再出现在餐桌上。
闻言,东方雍瞪大了眼,吼了一声,凭什么?凭我的良心会被日夜谴责,我没办法把别人家传承百年的手艺占为己有,爸,我们东方家也是御厨出身,您是要把先祖的脸面都糟蹋没了吗?东方蒲问的十分痛心疾首。
东方雍黑沉着脸,说不出话来。
东方靖急切的辩解,大哥,我承认当初是从苏柳那儿学了些东西,但是苏家会做的菜,咱们家也会,只是配方不太一样,我在东方食府拿手的那几道招牌菜,可不都是苏家的手艺,那里面也有我的心血啊,我是集合了两家之长独创的,不是照搬,你不能把它们都雪藏了……东方蒲冷笑,我不能?东方家,我说了算。
大哥!东方靖在这一刻心头震动,他好像不认识东方蒲一样,这么强势,甚至独断专行,简直颠覆了以前的形象,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宴暮夕却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声东方叔叔威武。
,然后对柳苏源道,外公,别人如何,且看以后,就东方叔叔这个态度,您能接受吗?柳苏源看了眼女儿,柳儿,你说。
柳絮站起来,目光复杂的看着东方蒲,你其实无需做到这个份上,我不怪你,更不会迁怒你……东方蒲恐人家误会,赶紧要解释,柳絮却没给他机会,她继续道,我明白你的一番好意,我不会想多了,我接受,且很满意。
谢谢!除了这俩字,此刻,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柳絮扯了下唇角,不用谢,你弟弟,我不会放过的,法律制裁不了他,可我相信,还有公义,还有道德,还有人心,我要他身败名裂。
东方蒲点头,你只管做,需要我配合,我会站出来的。
好……柳絮坐了回去。
东方蒲和东方将白也转身走回自己的位子上,父子俩心情差不多,处理完了这事儿,都轻松了不少,虽还有些愧疚,但来日方长,他们会找机会尽力去弥补。
这时,一直看戏的赵南笙说话了,看来,东方家跟苏家父女之间的恩怨算是说清楚了,东方家主的处置方式,老夫很赞同,有一家之主的风范,一家之主就该端方大气、赏罚分明,必要时能大义灭亲,毕竟比起一个亲人,整个家族的荣誉更重。
赵老……东方雍听着这些话,坐在那儿如坐针扎,脸上难堪的不行,这不是间接在敲打自己拎不清、没原则的护犊子吗?赵南笙意味深长的道,东方,你这个长子很不错,有他管着东方家,是你们东方家的福气,你可别不珍惜啊,倒是你这次子……溺爱如同杀子,你可不能一错再错。
换别人这么说,东方雍定是不服气的,但面对的是赵南笙,他没底气反驳,只能讷讷的应了。
而东方靖脸色已然苍白,他今天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也是,在赵南笙面前耍小聪明,那不是找死吗?可后悔,已然来不及。
暮夕,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赵南笙很给宴暮夕面子,态度也和蔼可亲。
宴暮夕摇头,没有,有您在,就是公正,东方叔叔的态度,外公和柳姨也都接受了,至于其他,法律制裁不到的地方,还有其他,就让道德和良知去审判吧。
好。
赵南笙豪放的拍了下大腿,转头去看秦佑德,老秦,该你们秦家了,是你出面还是也让你长子代劳?秦佑德深吸一口气,我来吧,可卿是我女儿,他虽是家主,但一个做哥哥的有些事不方便,子不孝、父之过,合该我亲自来。
赵南笙点点头,这点比东方雍可是做的强多了,东方靖那点罪儿,当老子的都只想着怎么推脱、不舍得重罚,秦家这边显然罪过更大,可秦佑德却还是能不躲不闪的站出来,差距立显。
宴暮夕饶有兴味的等着看。
就见秦佑德从主位上走下来,走到柳絮和柳苏源的跟前,他身后跟着俩儿子、俩孙子,和他一起,二话不说,也对着柳苏源父女深深的弯下腰去。
这次,柳苏源可没起身去扶,甚至眼皮都不翻一下。
柳絮更冷漠,还侧开身子,不受这道歉的大礼。
老子,儿子,孙子,五个人就这么弯着腰,一动不动,好像苏家父女不让他们起来,他们就能鞠躬鞠到天荒地老。
五更 交换主位上,赵南笙端起杯子喝茶。
东方雍眼睛瞪得很大,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
气氛僵滞。
宴暮夕似笑非笑的开口,秦老爷子,您这是做什么呢?知道的,当您是在赔罪,不知道还以为您依老在威胁我外公和柳姨呢。
这话说的虽有几分不客气,却也是给秦佑德解了局,他直起腰来,苦笑道,暮夕,我哪还有脸去威胁人?我是诚心实意来赔罪的。
宴暮夕呵呵两声,行啦,您倒是现学现卖,看我东方叔叔如此,就心动了?但这种事儿,也得分人不是?您带着儿子、孙子这鞠躬大礼,我外公可受不起。
秦佑德羞惭的道,我明白,我女儿可卿罪孽深重,如果赔个罪就能原谅,那还要法律做什么呢?我没那么脸大,我只是想让苏家父女看到我秦家的诚意。
诚意?好啊,那您可得好好掂量一下,得拿出多大的诚意才能抵消您女儿犯下的罪孽,赵老可是看着呢,我们也等着看。
秦佑德点点头,好,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呵呵,拭目以待。
秦佑德重新走回位子上坐下,其他人却没有,而是站在他旁边,垂首静候吩咐。
秦佑德的视线环视过众人,最后落在柳苏源和柳絮身上,昨天你们提出的要求,我回去跟儿孙们商议了下,前面两条,我们应了……岳父!东方靖大惊失色,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秦家居然会答应,那么多人就商量出这个结果?曲家呢?曲凌馨就没点作为?秦佑德淡淡的瞥他一眼,我秦家的事,你就别参与了。
东方靖脸色一白,脸上瞬间火辣辣的。
秦佑德继续对着苏家父女道,可卿做下那等伤天害理的事儿,违背了秦家的祖训,废一只手,逐出家门,自此跟我秦家再无瓜葛,我秦家人也永不再与她有往来牵扯,稍后,等我们谈妥了其他事儿,我就让人把她抬到这里来,当着大家的面,我亲自执行。
柳絮没什么反应,她早就想到了。
倒是柳苏源百感交集,喉咙发堵,乔德智宽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替他问秦佑德,那最后的要求呢?你还是不舍得让你女儿服下毒药了?秦佑德面露愧色,叹道,虎毒不食子,我不是不舍得给她服毒,而是了解自己的女儿,给她用那等毒药,还不如直接给她个痛快的……乔德智冷笑着打断,说到底,你就是不舍得,那当年你女儿逼着柳絮服毒的时候,我们就舍得了?柳絮也差点跳河死了,若是没遇上我,她也活不过二十五去,可我本事有限,顶多帮她清了毒素,却没法修补被损害的组织,让她就这么生不如死的活着,秦佑德,我还是高看了你啊,你也不过如此。
这位老弟,先别急嘛。
赵南笙站出来打圆场,老秦应该还有后话,是吧,老秦?都到这时候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想法赶紧说吧。
秦佑德深吸一口气,是这样,我想用其他的东西来跟这个要求做交换,想问问苏大厨和令女同不同意。
柳絮下意识的就要说不同意,乔德智却抢先一步,你还真是脸大啊,你觉得什么东西能代替柳絮这些年受的折磨?弥补她的痛苦?消除她的恨意?秦佑德道,你们可以先听听看,不行的话,我们再商量。
乔德智摆手拒绝,不听,就要你女儿服毒。
秦佑德好声好气的道,服毒你觉得就能解决问题了?你忘了她也是个医生了?这些年医术并不比我差多少,那毒药,她万一有办法解呢?那你们不是……出不了这口气了?这话说的,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听着就像是站在了苏家这边,还很有道理,乔德智皱眉,那我再加上几味药。
秦佑德神色一肃,那你岂不是也违背了咱们医者的良知?治病救人的手怎么能用毒害人?乔德智噎住。
柳絮这一刻,也有些茫然,如果秦可卿能自己解毒,那她逼她服毒还有什么意义?东方靖暗暗松了一口气。
宴暮夕似笑非笑的问,老爷子说的不无道理啊,那依您之见呢?就只能用其他东西交换作为补偿了?秦佑德诚恳的道,我是真心觉得这样处理最好,暮夕,你也帮着看看,看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好,就看您能拿出什么来。
秦佑德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对着秦观潮吩咐,观潮,拿我的钥匙,去把我柜子里的那个小箱子抱过来,仔细些。
秦观潮接过钥匙,转身出了门。
众人心思各异的等着。
五分钟后,秦观潮小心翼翼的抱着个箱子开门进来,箱子不算大,可年份久远,透着些神秘的光泽,坠着把泛着古老气息的锁。
放这里吧。
秦佑德拍拍他跟赵南笙之间的那张小桌子。
是,爷爷。
秦观潮放下后,就退到了一边。
赵南笙笑着问,这里面都有什么宝贝啊?打开您就知道了。
秦佑德开锁的时候,神色都是恭敬的,仿佛在做一件多么神圣虔诚的事儿。
众人随着他的动作,好奇心都跟着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