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发生的事儿,无需庄静好提醒,宴暮夕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彼时,东方将白和柳泊箫正在餐厅,跟那些名厨们交流经验,下午就要走了,光品尝还不够。
封墨跟相关的人下了命令,不用阻拦,还打开方便之门。
当然,他这么大方是有条件的,那就是柳泊箫的公司以后做出的产品都要优先供货给他,前两天的醉蟹,他才抢了三坛子就没了,想吃,还得等一个礼拜后,怎么能不让他恼火?还有即将上市的秃黄油,还没开卖呢,就在店铺里炒的如火如荼了,前期才一千瓶,还限购,他不用点手段威胁她,怎么吃上美味的拌饭?柳泊箫答应了,这实在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不过就是优先供货给他,她又没什么损失,这交易很划算,若是让她自己周游列国去寻找这么多美味,最起码得三年的时间。
还有她哥,她可是没忘了再过两个月就是东方家选接班人的大日子,东方靖和秦可卿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不知道耍什么手段呢,她又不好出手帮他,一来苏家的本事的确不好外泄,二来她哥也不会接受,但在这里,就没有这些顾虑了。
兄妹俩都交流的很认真,对方整体实力或许不如他们,但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闪光点,那就是他们要学习的地方。
宴暮夕坐在椅子里,眼前摆着三杯饮品,可人就他一个,显得分外凄凉冷清,他看着兄妹俩投入又激动的样子,幽幽的念道,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邱冰木着脸,缄默不语。
宴暮夕叹了声,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所以对他们俩人这种为了学习就抛下我的行为,我该称赞对吗?邱冰闻到了酸味,但他实在不会宽慰人,只好转移话题,少爷,刚才陆欣母女在甲板上遇上了刘得福,他们原来还是旧相识。
宴暮夕挑了下眉,是么?他们是怎么认识的?邱冰道,二十多年前,陆欣在帝都上的大学,毕业后还工作了一段时间,不过后来,还是回黄岛了。
原因呢?暂时还没查到。
那她之前学的是什么专业?医学。
宴暮夕喃喃着,医学啊,可她现在从事的却是首饰设计,两份八竿子打不着的工作,是什么让她放弃自己的专业呢?邱冰道,我会让人再深查。
嗯,还有她的家人和身边的人。
是,她父母都已过世,还有个弟弟,不过下落不明。
闻言,宴暮夕皱了下眉,下落不明?是,没人知道去了哪儿,陆欣当年也找过,还报过警,但都没有下文,生死不知。
宴暮夕默了片刻,忽然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十六年前。
宴暮夕忽然笑了,笑意森冷,又是十六年前,那一年还真是热闹。
邱冰也觉得事情都赶的太巧了,连他听到这个十六年前都忍不住胡思乱想,陆欣的父母也是那一年过世的,他们过世后,庄庆年才露出本性,开始在外面风流,陆欣的弟弟又找不到人,她娘家说垮就垮了,没人给她撑腰在,这才让庄庆年越发变本加厉,到后来连私生子都有了。
宴暮夕冷笑道,原本庄家的事,我还不想插手,但现在,呵呵……邱冰一听这笑声,为庄庆年默哀三秒。
继续查,我要真相。
是!宴暮夕端起杯子,心不在焉的喝了两口,忽然又问,曲家齐和宴怡宝呢?还在房间里没起。
说完,又补了一句,昨晚曲家齐原本输的有些急眼,但后来齐镇宇派人找了去,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就停手了。
宴暮夕扯了下唇角,看来齐镇宇跟曲家关系不浅呢。
这种闲事也管。
暂时,明面上,他们都还没什么交集。
那暗地里呢?你觉得他们是想做什么?邱冰摇头,他是真的猜不出。
宴暮夕若有所思道,他们俩家是用什么捆绑在一起的呢?只是利益?这个齐镇宇回帝都的次数屈指可数,势力都在国外,他跟曲家能有什么利益往来?他父亲齐西铮也是,国内又没什么生意,难道要回来发展了?为了齐家那位?邱冰分析着,明年大选,倒也说的过去,再拉上曲家,那齐家手里的筹码可就不少了。
曲家睿呢?宴暮夕的思维跳跃,邱冰也习惯了,接口的很快,他还在医院。
宴暮夕拧眉,长辞还没出院?邱冰摇头。
宴暮夕屈指敲了下桌面,不过就是低血糖而已,用得着住院?她这是舍不得跟曲家睿分开呢,因为一旦回了楚家,长歌就能把他拒之门外,但在医院里,长歌是公众人物,要顾忌形象,肯定不会跟他闹,长辞这是一头栽进去了?邱冰试探着道,要不我们的人出手?宴暮夕冷笑,我现在要是再出手,肯定会被长辞怨上,说不准,连舅舅和舅妈都不能理解,他们对曲家睿的印象不坏,其实是看好这个女婿的。
那要不……宴暮夕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现在还不能透漏。
只单说曲家有问题,谁也不会信,因为曲家在外面塑造的形象实在太正面了,唯一有些污点的就是曲家齐,但在别人看来,这不足以影响曲家的门风,他若是对舅舅、舅妈说,或许他们能听进去一点,但长辞,是肯定不信的,除非拿出证据。
但证据,他现在拿不出来,若是有,早就出手对付曲家了。
从曲家睿身上下手更是难,因为曲家睿是曲家的奇葩,难得干净的一个人,正直无私、铁面无情,有包公的美称,去说他的不好,没人信。
邱冰都替宴暮夕犯难了,若是不知道这事还好,明明知道曲家是个火坑,想拦又没好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也不行,怎么做似乎都是错的。
二更 不要你们管兄妹俩交流完回来的时候,宴暮夕脸上丝毫看不出异色。
中午,几人聚在餐厅吃了饭后便离开了,坐飞机回了帝都,庄静好没有跟他们一起,她和陆欣还留在游轮上,说是要再玩几天。
回到帝都后,柳泊箫去了店里帮着干活。
宴暮夕接连吩咐了几件事下去,又在归去来兮吃完饭后,去了第一医院。
楚长辞还住在那儿。
宴暮夕推门进来的时候,病房里的三人都愣住了。
邱冰跟在身后,砰的把门关上,楚长歌回过神,从沙发上跳起来,一脸诧异,暮夕,你怎么来了?宴暮夕淡淡的瞥他一眼,我不能来吗?不是,你不是在q市玩吗,这么快就回来了?楚长歌说完,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变,转头看着半躺在床上的楚长辞,有些恨其不争的懊恼。
宴暮夕没理会他,意味不明的看着楚长辞。
楚长辞眼神有些躲闪,弱弱的喊了声,表哥。
宴暮夕嗯了声,视线又落在曲家睿身上,曲法官,好久不见。
曲家睿坐在床边上,原本正在削苹果,看到宴暮夕才停了手,闻言,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是好久不见,不过,我想宴少并不愿意见到我。
宴暮夕扯了下唇角,没想到你这么有自知之明。
曲家睿冷笑了声,你背后使的那些手段真当别人都不知道吗?宴暮夕挑眉,喔,原来你都知道啊,那怎么不反击呢?是没有本事反击还是要维持住正直无私的人设、不愿动用曲家的力量?曲家睿眯起眼,宴少,我只是看在长辞的面上,不愿与你计较,谁叫你是她表哥?宴暮夕呵了声,这么说,我还是占了长辞的光了?你原本是想怎么对付的。
说来听听,我也想见识一下你曲大法官的本事。
曲家睿绷着脸,没说话。
楚长辞咬唇,绝美的脸上都是为难,表哥,你别这样好不好?我哪样?宴暮夕轻飘飘的问。
楚长辞看了眼曲家睿,她喜欢的男人为了她才这么忍气吞声,她鼓起勇气道,你别见了家睿就跟他针锋相对,也别这么咄咄逼人,更不要背后再给他使绊子了……长辞!楚长歌拔高声音,吼了一嗓子。
楚长辞身子颤了下,却还是倔强道,哥,我已经是大人了,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也有看人的眼光,更有谈恋爱的自由,为什么你们总要管着我呢?楚长歌恼火的道,你说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你好!为我好么?为我好,便是破坏我和家睿在一起?楚长辞眼圈泛红,他到底哪里不好?还是得罪你们了?你们说啊,只要说得出来,我就听你们的。
楚长歌语塞,这让怎么说?曲家睿没有不好,相反,不管是容貌、品行、家世、能力,都处处皆好,他虽没上美男榜,但帝都多的是名媛淑女想嫁他,之前,他其实也默许他接近自己的妹妹,只是后来……出了那么多事儿,又有暮夕的暗示,他才害怕了。
到底害怕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他猜着是跟曲家有关,但这种话,又不能乱说,万一坏了暮夕的计划,打草惊蛇什么的,他难辞其咎。
楚长辞泫然欲泣的又看向宴暮夕质问,表哥,你说,到底家睿哪里不好,让你这么看他不顺眼,处处找他的麻烦?你说啊……宴暮夕神色有些冷沉,还夹杂着一点失望,他提醒长歌时,也没有具体说清楚什么,但长歌毫无理由的相信他,可长辞,她不信他。
这多少让他有点不舒坦。
楚长歌不愧是跟宴暮夕从小一起长大的,一看他这表情,就想到了什么,赶紧解释,暮夕,你别跟长辞一样,陷入爱情的女人都没脑子……哥!曲家睿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别生气,有我呢,我来处理。
家睿,对不起……楚长辞落下泪来,觉得因为自己,委屈了他,让他受这些难堪。
曲家睿拿出手帕帮她擦泪,声音很温柔的哄着,我没事儿,怎么还哭了,医生不是嘱咐你切记情绪波动太大嘛,别难受了,嗯?楚长辞点点头,紧紧拽着他的手。
看着这一幕,楚长歌脸色黑了,俩人这是什么意思?故意刺激他和暮夕是吧?宴暮夕眼神冷冷的,一言不发。
曲家睿又安抚了楚长辞几句,这才松开她的手,站起身,跟宴暮夕面对面,宴少,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哪儿入不了你的眼,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我跟长辞交往?宴暮夕问,想听实话?当然。
实话就是,你配不上长辞,更给不了她幸福。
闻言,曲家睿拧起眉头,看他一脸的认真,并非故意说这番话让他知难而退,沉吟片刻,郑重道,敢情世界里,没有谁配不上谁,我们两情相悦,以后,我也会好好待她,绝不让她受委屈,宴少若不信,可以为我们做个见证,我若负她,任你处置。
这话说出来,足以让女人感动。
果然,楚长辞道,表哥,我相信家睿,他不会负我,退一万步讲,他若真的负我,那我离开他就是,你总不能因为这些还未发生的事儿就让我俩现在分手吧?那也太不讲理了。
长辞!楚长歌狠狠瞪她一眼,现在真是懊悔不该对她保护的过好,看吧,现在跟小白一样头脑简单。
哥,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再说,我跟家睿谈恋爱,碍着你们谁了?我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算将来不幸福,我也认了,就是爸妈,都不能干涉。
楚长辞这回说的很硬气,她也是受够了,这一个两个的都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来破坏,她就是纳闷了,如果她喜欢的人是个渣男,他们拦着情有可原,但是曲家睿,哪点不好?楚长辞喊完后,病房里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
直到宴暮夕出声打破沉默,长辞,你真的不要别人管、非要跟曲家睿交往是不是?楚长辞咬牙,是!三更 期待你大义灭亲听到这一个字,宴暮夕眉目彻底凉了下去,长辞,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近人情又喜欢多管闲事?楚长辞一怔。
宴暮夕继续道,这么多年,你可见过我管过谁?我爸在外面惹了那么多风流债我都能视而不见,宴氏被他折腾到快要泊箫,我都能无动于衷,你觉得我是个喜欢插手别人事情的人吗?我……楚长辞听着这番话,没来由的心慌起来。
楚长歌更是惊慌,暮夕!宴暮夕自嘲的笑了下,我自诩凉薄无情,能让我在意的人实在有限,不过几个近亲而已,操心你的事儿,也是因为舅舅、舅妈待我不薄,长歌跟我亲如兄弟,至于你……我其实觉得让你吃点亏、栽个跟头也不错,最起码能长点脑子,你在艺术上是有些天赋,但其他方面,实在单蠢的很。
表哥……楚长辞原本还心里慌乱,这会儿听完他说的话,又羞恼起来,我不是小孩子了,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吗?表哥,我知道你智商高,被人当成天才,可也不能这么瞧不起别人……长辞,你闭嘴!楚长歌发火了。
这还是他头一回这么疾言厉色,眼里没有温情。
楚长辞一时被震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曲家睿皱眉,不悦道,长歌,你凶长辞做什么?她说的没有错,宴少的确太目中无人了,别人或许不及他智商高,却也不都是笨蛋,何必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去拯救别人呢?楚长歌瞪他一眼,这是我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曲家睿,就算拦不住你跟我妹妹谈恋爱,但你们还没结婚呢,所以,别以我妹妹的守护者自居。
曲家睿抿了下唇,脸色不太好看,但楚长歌是他准大舅兄,他还不想跟他翻脸,于是矛头对准宴暮夕,宴少,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想表达什么?宴暮夕冷笑,听不懂?那我不介意说的更明白些,我不是非要上赶着来管你们,无非是看舅舅和长歌的面子罢了,但你俩非要做死,那我就成全你们!曲家睿眯起眼,什么意思?宴暮夕没回答他,越过他,眸光复杂的看着楚长辞,长辞,我们是亲戚不假,但亲情在某些时候也没多少分量,你能懂吗?楚长辞面色苍白,表哥,我……宴暮夕淡淡一笑,当初,我对付秦可卿和东方靖时,可是不念一点亲情的,东方靖是将白的二叔,我给他面子了吗?秦可卿是舅妈的妹妹,是你和长歌的亲小姨,我给你们面子了吗?都没有,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不相信你的小姨和小姨夫曾经做过那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楚长辞咬着唇,手下意识的揪紧被子,是的,她是不怎么相信,但她又觉得那应该是事实,不然秦家怎么会依着表哥的意愿处置了小姨?有些事,她只是不愿面对,自欺欺人的还活在过去。
曲大法官信吗?曲家睿抿唇,我没有参与调查取证,不敢妄言。
宴暮夕嘲弄的呵了声,想要证据吗?我那儿有的是,你想调查很难吗?直接问秦家就是,可你呢?睁只眼闭只眼,曲家睿,你也不过如此。
闻言,曲家睿身形一僵。
宴暮夕继续嘲弄着,你自诩铁面无私,可真遇上跟自己亲人有关系的事儿,你怕也难以做到正直公允吧?你又想说什么?我就是想问问,假如你的亲人犯了错,你管还是不管?曲家睿默了片刻,绷着脸问,你说吧,又是谁惹到你了?宴暮夕讥笑,惹到我?你们曲家的人若是惹到我,你觉得我会跑来跟你告状讨公道?我自己随手就处理了。
你……这态度,实在是太嚣张了,曲家睿因为愤怒,脸色铁青,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不要觉得有钱有势就能恣意妄为,如果将来有人告你,我会秉公办理。
呵呵,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求之不得,那若是你的亲人呢?你是不是也能一律同仁?会!好!宴暮夕拍了下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相信你不会出尔反尔,还有长歌和长辞作证,曲大法官,我很期待有一天你能大义灭亲。
宴暮夕!再好的脾气也控制不住了,别太放肆,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我曲家不是你能编排污蔑的。
污蔑?宴暮夕嗤了声,知道我昨天去哪儿了吗?q市,封墨的游轮上,再猜猜我在那儿看到了谁?你很容易就能想到对吧?没错,就是你弟弟,你可知道他在那儿玩什么了?曲家睿攥紧拳头,没说话。
宴暮夕嗤笑,不敢猜?那我告诉你,你昨晚赌牌了,是,赌牌算不上多大的事儿,但他一晚上就输了五百多万,曲大法官,我就想问问,他一个警署的队长工资有多少?这话里的深意,不言而喻,一个大队长顶多一万左右的工资,一晚上就能输掉五百多万,哪来这么多钱?而且,身为公职人员,玩这么大也是渎职。
楚长辞脸色变了变。
楚长歌已经退回到沙发上坐下,神色颓然。
曲家睿哑声问,你确定?宴暮夕哼笑,你不信可以问问你弟弟,当然他可能会否认,你就说,我亲眼所见,喔,还有齐镇宇,他跟你弟弟似乎交情不浅呢,还派人去拉出他来,不然他输的会更多。
这事我会查,即便是真的,耶不能说明我弟弟就以权谋私,我曲家也是有些产业的,他自己在外面也做了点生意,有些钱并不意外。
是啊,不意外,不过你信吗?曲家睿反问,你知道什么?你说呢?宴暮夕岂是好套话的人,把问题轻飘飘的又扔了回去,你还是把心思多放在你弟弟身上一些吧,别等到曲家毁在他手上,你再出手,那时候可就晚了。
这是我家的事,不劳费心。
曲家睿冷冷的道。
宴暮夕毫不留情的怼回去,的确是你曲家的事,但你偏偏要拉上长辞,她可以不领情,可以任性,可以把爱情看得比家族的荣耀大,但我不想看舅舅难受,更不想楚家被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