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暮夕回到雅间时,明秀正抱着小云开在逗着玩儿,明澜手里也拿着个玩具凑趣,小云开咯咯直笑,白嫩嫩的脸像个刚出笼的肉包子,特别的喜人,乔德智一脸慈爱的看着这一幕,眼里的羡慕毫不掩饰。
气氛很和谐。
不过,他一进来后,小云开扑棱着两只手,眼巴巴的瞅着他,那模样,像是在求抱抱,看的人心都要融化了。
但明秀抱着他,没敢真往宴暮夕怀里递,实在是,宴暮夕那张脸,半分没有喜爱孩子的样儿。
啊啊……小云开吱吱呀呀的喊起来,小腿使劲的蹬着,仿佛要自个儿奔过去。
明秀作难了,云开,姐姐抱着不舒服吗,呜呜,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啦?小云开听不懂,只盯着宴暮夕,眼神热切的不得了。
宴暮夕没反应。
明澜帮着解围,笑吟吟的对小云开道,哥哥抱你玩好不好?然而,他抱过来后,小云开并不领情,在他怀里使劲的扑棱着,肉嘟嘟的小嘴巴一撇,就想哭。
乔德智都看的心疼起来,伸开手,想接过来哄。
明秀眼珠子转了转,狡黠的道,云开啊,你是不想让你姐夫抱抱啊?姐夫在美男榜上排第一,你也喜欢长得好看的美男子是不是?小云开啊啊的又喊了几声,似乎在应和她的话。
乔德智笑了,还是明秀聪明,这高帽子戴的,谁也拒绝不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那声姐夫,这才是杀手锏。
果然……宴暮夕动了,起身,从明澜手里接过小云开,他神色看着从容淡定,但动作略僵硬,抱着小云开坐在椅子上,俩人大眼对小眼,谁也不说话。
明秀噗嗤一乐。
连明澜都勾了勾唇角,然而想到什么,那笑意又变得苦涩起来。
这时,陆云峥推开门进来,手里端着托盘,里面摆着几道开胃菜,看到这一幕,愣了下,而后乐不可支,放下托盘,拿出手机就拍了一张。
宴暮夕看她一眼。
陆云峥立刻道,放心,我不乱传,就给泊箫看,看完我就删除,哎呀,实在是姐夫和小舅子同框的画面太有爱了。
听到这话,宴暮夕故作不在意的问,真的很有爱?陆云峥重重点头。
宴暮夕一本正经的道,那就传吧,有爱的画面不该独享。
陆云峥顿时笑得不行,到了一楼后,就迫不及待的去后厨说给柳泊箫听,还拿出照片来给她看,如何?这姐夫和小舅子相处的画风不错吧?你家宴少都得瑟的快上天了。
柳泊箫无语的道,说是父子更像吧?陆云峥嘴角抽了下,这话你敢不敢当着宴少的面说?柳泊箫清了下嗓子,忙你的去吧,马上端菜吃饭了,你喊着天赐也去,下面的活交给别人干就是。
好嘞。
俩人这么多年,早已无需说什么客套话,陆云峥跟其他服务生交代了一下,等着柳泊箫做出那道桂花鸭,端着上楼了。
乔天赐端着柳苏源做的一道珍珠肉丸,跟在后头。
这会儿,大厅里虽都坐的满满的,但点的菜基本都上全了,再忙完他们自己这一桌,就能开饭了。
泊箫,你也上去吧,剩下的这几道,我和你妈做就成。
柳苏源想着雅间里坐的虽都不是外人,可他们三个都在后厨忙活,没个张罗的也不合适,就想让柳泊箫去。
柳泊箫道,外公,还是您先去吧,您是长辈,乔爷爷又在,我去陪不合适。
柳絮闻言,也附和,爸,泊箫说的对,还是您去吧,这里也没多少事儿了。
女儿和外孙女都这么说了,柳苏源也不再坚持,解开围裙,洗洗手,抱着一坛桂花酒出去了。
柳泊箫想问之前那个电话的事儿,想了想,还是压在了心里。
柳絮也没主动说,仿佛那个电话根本不值一提。
可柳泊箫知道,她母亲受影响了,做菜时有些心不在焉,刚才还差点把糖当成了盐,她提醒了下,结果,她母亲仿佛受惊一样,神色不定。
看来,那人是东方靖无疑了,那他的目的呢?难道对她母亲又升起别的念头了?……楼上雅间里,酒坛开启,桂花的香气飘散开来,浓郁的整个楼层都闻到了。
乔天赐和明澜给众人倒酒,柳絮和柳泊箫虽还没上来,酒杯也满上了。
小云开还坐在宴暮夕的腿上,谁抱他也不走,更让人惊奇的是,他乖巧的不可思议,一点不闹人。
宴暮夕不免有些骄傲,原本还不喜欢亲近孩子,此刻,倒也处的像模像样了,还给他秀了把高智商,拿着个魔方,只几秒的功夫就拼出了六面。
明秀看的目瞪口呆,想着天才的世界果然不是她这等凡夫俗子能理解的,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乔德智倒是没太惊异,因为他在昭阳科技这么多天,已经亲眼见证了宴暮夕的聪明大脑已经到了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步,私底下,那些科研人员都戏谑他是非人类,国宝的称号,名副其实。
这样的人,强大的让人仰视膜拜,也让人忌惮害怕。
宴暮夕露的这一手,自然也把小云开给震住了,他拿着魔方的手还不算灵活,却锲而不舍的一下下转动着。
柳苏源想把他放在宝宝椅里,他都不乐意,霸占着宴暮夕的腿,好像坐在这里特别的舒服。
直到柳泊箫和柳絮做完所有的菜,端着最后那道象征团圆的八宝饭上来,小云开见了亲妈,这才‘抛弃’了宴暮夕,伸着手,让柳絮抱。
众人失笑,还打趣了宴暮夕几句。
宴暮夕心情颇好,在这些人跟前,从来不摆架子,也能玩笑几句,气氛调节的十分融洽,笑声不断。
人到齐后,柳苏源说了几句话,他不是感性煽情的人,不过今天中秋,这三个月又发生了不少事儿,他心里憋了很多的情绪,借着酒,也就抒发了点。
众人听的心头都滋味万千,对他们而言,来帝都后,过的又何尝平静过?……好了,不说了,都在酒里了,来,干了。
柳苏源一仰头,一杯酒全喝了下去。
其他人都纷纷响应。
二更 宴家的中秋宴小云开伸着手,也想要,宴暮夕逗他,用筷子沾了一点酒抹在他嘴唇上,他先是兴奋,舔了后,愣了几秒,然后整张脸戏剧性的皱成一团,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陆云峥抓拍了那个瞬间,太可爱了,这都能当成治愈不愉快的良药用了,谁要,我分享给他。
我,我……也给我发过来。
还有我……柳泊箫也保存了,原想设成屏保,可宴暮夕似知道她所想,一直幽幽的盯着她,她只得好笑的打消了念头,继续用两人的合影。
……这边其乐融融,宴家此刻的气氛却沉闷而压抑,一点过节的喜庆都没有,哪怕福园里收拾的比古代王爷的府邸还要华丽尊贵,哪怕桌面上摆的美味佳肴堪比供给皇上吃的御宴,可在场的人,谁也提不起兴致来,想做做样子,都力不从心。
宴崇瑞坐在主位上,眼前摆着他喜欢的桂花鸭,自从血脂高了后,这道菜就很少吃了,但中秋节这天,他总忘不下,就吩咐后厨做了,詹国通帮着切成小块,鸭皮白肉嫩、肥而不腻、香鲜味美,配着桂花酒吃,最好不过。
但今晚,他食不知味,吃了两块就咽不下去了,眉头一直紧锁着。
他的左手边坐着的是长子宴云山和瑰园的那三人,栾红颜不在,这种场合,她是没资格参加的,也从来没在福园出现过。
父子四人,除了宴怡宝外,神色皆有些沉黯,机械的吃着盘子里的菜,一言不发。
宴怡宝倒是不觉得这样的气氛尴尬或是压抑,显得没心没肺,眉梢甚至往上扬起,似有些不可言说的喜悦,身上穿着正红的裙子,全场属她最喜庆。
坐她对面的宴美玉见状,很是不满的瞪她一眼,觉得这番作态实在丢人,不过想着忍也忍了二十多年了,不差这一次,到底没开口。
她旁边就是李舒兰,心态可比她平静多了,置身事外一般,低头品尝着盘子里的一道烤松茸,动作优雅,穿了一身紫色的旗袍,贵气而端庄。
俩人上首,是宴云海和何云生,俩人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翻滚了好几遍,琢磨着等下宴暮夕来了,该怎么说、怎么谈,怎么试探和博弈,他们半点不敢掉以轻心。
何逸川和宴鸣赫对视一眼,各自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奈和苦笑,然后眼观鼻、鼻观心,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良言,硬挨过这一场饭局。
吃完饭后,宴崇瑞刚想起身,宴怡宝忽然道,爷爷,我有事想跟您说。
宴崇瑞看她一眼,眼里无波无澜,什么事儿?宴怡宝笑着道,家齐今天向我求婚了,我也应了。
闻言,在场的几人表情都微妙的变了变。
宴崇瑞默了几秒,才听不出什么情绪的问,曲家那边是个什么意思?宴怡宝语调轻扬,透着得意和欢悦,曲家对婚事很满意,不过我现在还不够年纪,家齐就想着先订婚,等我岁数到了再结婚,您的意思呢?宴崇瑞道,我老了,这些事都不想再操心,问你爸吧。
言外之意,他不管。
宴怡宝无所谓,所以听了这话没有丝毫意外或是失望,转头看向宴云山,爸,您同意吗?宴云山反问,我要是不同意,你会听我的吗?宴怡宝下意识的道,当然不了,我跟家齐两情相悦,谁也分不开。
宴鸣赫闻言,借着低头喝茶,嘲弄的勾了下唇角。
宴云山叹了声,那你又何必问我?既然你已经应了,心里也有了决定,那就这么办吧,订婚的事儿,让曲家找个媒人来,跟你妈谈。
宴怡宝迫不及待的道,好,我这就去跟妈说。
说完,就一阵风的走了,好在,还没忘了跟在场的人打个招呼。
宴子安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主要是大家对这事儿的态度太奇怪了,老爷子不管,他爸又瞅着有些消极,还把婚事推到他妈身上,好歹这是跟曲家结亲,未免太敷衍随意了吧?子安,子勉,你俩也跟去看看吧。
厅里诡异的安静了片刻后,宴云山忽然道。
有眼力的人都清楚,这是在撵人了。
宴子安心里一沉,面上却没表现出丝毫来,从善如流的道,是,爸,我也正有此意,听曲家的意思,想这个月就定下,时间有点赶,我去跟妈商量下。
宴云山复杂的点点头。
宴子安起身,跟其他人一一告辞,礼数周全,挑不出半点毛病。
宴子勉比他表现的还大方得体,笑吟吟的,浑然不觉尴尬,离开的背影从容淡定,如青竹一般。
宴云海看着这一幕,微微眯了下眼。
何云生心里也起了几分波澜,原以为瑰园的三个孩子中,宴子安是最有心机的,也野心勃勃,如今嘛,却觉得不一定了,太过完美,反倒是失真。
……三人都离开后,宴美玉终于忍不住道,今晚这顿饭吃的,一点胃口都没有,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暮夕中秋节不回来,这叫什么事儿?妈,喝茶。
何逸川就知道依着他妈的脾气,会第一个忍不住开炮,果不其然,给她端了茶水,却也没指望能散了她心里的火气。
宴美玉瞪他一眼,我现在还有心思喝茶?何逸川不说话了。
宴美玉转头,又对着宴云山道,大哥,暮夕到底怎么回事儿?他是你儿子,你就不管管?还是你们俩又闹僵了?可再怎么不对付,今晚也不该有家不回吧?宴云山自嘲的道,我要能管的了他就好了。
宴美玉噎了下,烦闷不已,还莫名有些不安,爸,您呢?您也不管?瑰园那三个孩子都在,他这个嫡长孙却缺席,这算什么?传出去简直是个笑话。
宴崇瑞面无表情的道,暮夕说要陪媳妇儿过节,晚些时候自会回来。
陪媳妇儿?宴美玉拔高了声音,这分明是借口,什么时候陪不好,非要今晚?他俩还没结婚呢,就算结了,也该带着媳妇儿回这边吧?留在苏家,他也不怕跌身价。
三更 你们都怕他咳咳,美玉,喝茶。
何云生笑着把茶杯又往她跟前推了下。
宴美玉却还是没领悟过来,脸色不太好看,云生,你也劝劝爸和大哥啊,还有二哥和二嫂,你们难道都不生气?都对这事无所谓?就我自己着急上火?爸和大哥心里都有数儿。
何云生好脾气的哄着,他在军界供职,身上却没有军人那种威严铁血的气势,相反,脾气温和,很平易近人,跟同僚也好,上下级也好,都处的极为融洽和谐。
是啊,美玉,先别激动,等暮夕回来,看看他怎么说。
李舒兰浅笑着开口。
宴云海打哈哈,暮夕对他的女朋友是挺上心的,热恋中的小年轻嘛,黏糊点也是正常。
宴美玉哼了声,显然对三人的这些说辞都听不进去,不满的讥讽道,说实话,对暮夕找的那什么女朋友,我压根就没相中……妈!何逸川喊了声,语气里带了几分警告之意。
可宴美玉正在气头上,压根不理会,这里又没外人,我还不能说点实话了?那个柳泊箫有什么好?不过就是长得出挑点,可咱们这样的人家娶媳妇儿光有张脸就行了?家世,她的家世也太寒酸了,说好听点,祖上是御厨苏家,但跟东方家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更别说,她还不是亲生的,暮夕到底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就非她不可了?何逸川板起脸来,妈,这话您现在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当着暮夕的面说,否则……否则如何?宴美玉气恼的问。
何逸川冷声道,他会跟您翻脸,绝不会顾忌您是他姑姑。
宴美玉瞪大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他敢!何逸川扯了下唇角,看向宴云山,不信的话,您可以问大舅,当初大舅也不满意柳泊箫,暮夕是怎么对他的,亲老子的面子都不给,您觉得姑姑的脸会比老子的大?你……宴美玉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一时难堪不已。
气氛尴尬了,别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何云生得说啊,谁叫宴美玉是他媳妇儿呢,心里对她再恼火,明面上的情分也得做足了,更何况还有岳父和大舅子在场,逸川,怎么跟你妈说话的!何逸川对他父亲自然也是了解的,深吸一口气,意味不明的道,爸,您也劝劝我妈,你们总是把暮夕当成个孩子吗?他早就不是了,从二十年前,舅妈去世,他就不是谁能拿捏的了,就是外公都拿他没办法,别人又哪来的底气在他面前摆长辈的架子?宴家,现在是他说了算,就像今晚他不回来,你们谁又能奈他何?别说用宴家继承人的身份来威胁,他有昭阳科技,富可敌国,根本不在意这点,也别说用孝道和规矩束缚,他就更不在乎了。
这话落,厅里一下子静的落针可闻。
是啊,谁能奈何的了他?他们如果对他有那个震慑力,他又怎么敢不回来?在场的,一个个的表情各异,心思翻滚。
宴鸣赫算是最淡定平静的,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何逸川今晚会对他自己的妈发火,倒是有点意外,不过也觉得迟早会有这么一场,他这个堂姑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脑子不够,脾气也不好,还偏喜欢端架子训人,他能忍,可暮夕不会,这会儿,暮夕若在,肯定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何逸川这么做,是帮他妈,但显然,宴美玉不理解。
听听,你们都怕他是不是?他再能耐、再厉害,也是做晚辈的,难道眼里就没有尊卑和长幼了?宴家他做主,呵呵,他爷爷和老子可都在呢,什么时候轮到他了?他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夺权了?宴美玉疾言厉色,情绪激动,爸,您说句话啊。
宴崇瑞放下杯子,声音有点重,看着这个女儿,心里难免有些后悔以前太过娇惯她,以至于让她养成现在这性子,美玉,逸川刚才说的都对,现在宴家的确是暮夕做主,他不管做什么事儿,我都支持!爸,您,您疯了?宴美玉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凭什么啊?大哥还在呢,您这么做,置大哥于何地?还有二哥和二嫂,他头顶上这么多长辈,什么时候轮到他做主了?被拽下水的宴云海清了下嗓子,那个,我对这事儿没意见,我听大伯的安排。
李舒兰也表态,我觉得暮夕当家挺好的,他也不小了,该担起责任来了。
你们……宴美玉看着这两口子,惊疑不定,你们居然都不反对?没什么好反对的,他不当家,让谁当家?宴云海神色平静,甚至脸上还挂着浅笑,宴美玉傻,他可不傻,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老爷子决定的,谁质疑也没用,再说,依着现在暮夕的实力,他想要宴家易如反掌,况且,宴家在他手上只会更上层楼,他为什么要反对?宴家是他最大的靠山,比岳父一家还要牢不可破,他傻了才不盼着宴家好。
李舒兰跟他想法差不多,虽有些吃味,当家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可她早就被儿子提点过,暮夕是支持儿子的,绝不能跟他作对,没有好下场,她犯不上为这事得罪人。
宴美玉听完俩人的话,脊背窜上些凉意,仿佛自己被所有人抛弃,可心口又烧着一把火,让她无法冷静,好,好,你们真都是好样的,大哥,你呢?你也同意了?你还不到六十岁,就想退休安养天年了?宴云山脸色变了变,刚要说话,詹国通忽然不咸不淡的道,老爷,刚才邱冰跟我说,徐曼找不到了。
闻言,宴云山豁然转头看向他,什么叫找不到?她不是在徐家吗?詹国通道,今早上就走了,她妈瞒着没敢说,找了一天没找到人,这才打电话来。
她打电话来干什么?要钱。
人都找不到了,她要哪门子的钱?宴云山气急败坏的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