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风见儿子抿唇不语,试探着问,观潮,这事应该会到此结束了吧?秦观潮嗯了声,又补了句,如果明月就此能痛改前非的话,不然……秦长风闻言,一脸的疲惫和落寞,我怎么都想不到明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我承认,对你们兄妹俩有愧,也疏于教导,但该给的也都给了,该说的也都说过,为什么她……秦观潮略带几分嘲弄的道,或许是没有母亲教导吧,她毕竟是女孩儿,你给的再多,也无济于事。
这话出,秦长风白了脸,怔怔的盯着儿子冷漠的脸,半响后,颤声问,观潮,你和明月一直都在怨恨我是不是?当年,我,我……有些话,对着儿子,终究难以启齿。
秦观潮却直接挑明了,我都知道,你是被下了药,下药的人还很可能是小姑姑,所以,这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没法追究,曲凌馨又是曲家的掌上明珠,你不管是否处于情愿都夺了她的清白,曲家给你施压,你为了秦家,也只能负起这个责任,对吧?观潮……秦长风不敢置信的问,你怎么知道的?你爷爷告诉你的?秦观潮冷笑了下,不是,爷爷瞒了这么多年,现在又怎么会开口?那你……爸,我不是孩子了,当年我就算知道曲凌馨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嫁进秦家,我也无能为力,你跟爷爷都选择了接受,我又能如何?但现在,我有能力知道真相了。
秦长风忽然心里慌乱不安起来,观潮,你想如何?秦观潮淡淡的道,不想如何。
前提是,曲凌馨不要做出对秦家有害的事。
观潮……秦观潮岔开了话题,爸,等明月养好伤,就送她出国吧。
一听这话,秦长风也顾不上追问别的事了,出国?你舍得把她送到国外去?不行,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然呢?留在您眼皮子底下,不是照样闯祸?我可以好好教导她……秦观潮打断,爸,现在再谈教导,已经晚了。
秦长风身子一震,攥紧拳,眼底闪过哀痛,是,是我的错……爸,我不是指责您,我只是陈述个事实而已。
秦观潮撇开脸,不去看他的神情,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送她出国,离开帝都,就算小姑姑那家人再想利用她,也鞭长莫及了,她对乔天赐不死心也得死心。
秦长风挣扎着,没说话。
秦观潮又道,再一再二不再三,明月已经惹到宴暮夕两次,您觉得再有下一次,她还有活路吗?小姑姑那家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他们不是秦家人,我不管,难道您也要等明月被驱逐出秦家才甘心?还是说,要等着她把整个秦家都拉下水、跟宴暮夕为敌才能舍得?听到这儿,秦长风终于痛下决心,好,就听你的,送她出国。
我会安排。
说完这句,秦观潮起身往外走。
秦长风喊了一声,观潮,提醒一下暮夕,让他的手别伸的太长。
我知道。
回了自己的房间后,秦观潮拿出手机,给宴暮夕拨了过去。
彼时,宴暮夕跟柳泊箫正在外面露营,挑了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扎起帐篷,帐篷外,绿草如茵,铺上柔软的垫子,垫子上摆满了各种吃食,俩人惬意的面对面侧躺着,十月的天,秋高气爽,心也跟着敞亮。
柳泊箫拿着手机在看网上的订单,宴暮夕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把切好的苹果喂进她嘴里,眼神不离她的片刻,痴痴缠缠的,如丝网一般。
手机响起,打破这岁月静好。
他看了眼,毫不意外的接起,有事儿?秦观潮声音沉沉的道,你怎么做到的?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宴暮夕慢条斯理的跟他打太极。
秦观潮按捺着,别装傻,我不是跟你算账,明月罪有应得,我认,但我得知道,你怎么下的手。
过程重要吗?你说呢?秦观潮气闷,你的手都伸到我秦家来了,我难道要无动于衷、听之任之?宴暮夕笑了声,别那么激动,我的手又不只是伸进你家去。
闻言,秦观潮沉默了,片刻后,听不出什么情绪的道,你可真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宴暮夕的语气耐人寻味,难道你秦家就没有?秦观潮深吸一口气,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别扯远了,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做的?明月的同学被你收买了,还是我秦家的佣人被你威胁了?都没有。
秦观潮闻言,没说话。
不信?不,我信。
秦观潮知道他不屑撒谎,却越发的想不通,那药是怎么给明月用到身上的?都说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是只有你秦家才有研制新药的本事。
秦观潮瞬间明白过来,他此刻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指的是上次明月开的那个药方,两种药物混合才能显现出药性来。
你还真是……宴暮夕哼笑,我每一笔帐都会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别惹我,我睚眦必报,又护短。
秦观潮捏了下眉头,我准备送明月出国了。
喔,那真是明智的选择。
拿你以后能不把手伸进秦家来吗?看你的本事喽,你什么时候把秦家守护的像我静园那么固若金汤,就不会再有任何顾虑和担忧了。
说完,挂了电话。
柳泊箫放下手机,给他剥了个葡萄塞进嘴里,是秦观潮?嗯,他还算明智,要把秦明月送出国了,不然留在帝都,终究是个祸害。
那就好。
柳泊箫对秦明月没什么同情,自作孽、不可活,但她知道秦观潮跟他哥的情分还是很深的,能不闹得无法收场自然皆大欢喜,那东方曦呢?她?她是没得救了,跟秦可卿一样,骨子里就是个疯子,能拿命堵的那种。
二更 露营宴暮夕的话,让柳泊箫心里咯噔一下,表情不由的凝重起来,秦可卿当年有多疯狂,她没亲眼目睹,却亲眼见证了那疯狂后的后果二十年。
宴暮夕搂过她来,让她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哄孩子一样的柔声道,别担心,有我呢,阴谋诡计也好,刀枪剑雨也罢,我在,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
可我不想只让你护着我。
你也可以对我好啊。
嗯?现在就给你机会如何?看他暧昧的眨着眼,眼底的邪恶和欲望毫不掩饰,柳泊箫羞恼的骂,不正经。
好好的话题,就这么歪楼了。
宴暮夕凑过去,在她唇上一下一下的啄着,太正经了,你该嫌弃我无趣了,泊箫,良宵一刻值千金,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珍惜呢?这才几点?柳泊箫无语的推他,虽说知道约他出来露营,晚上定躲不过卿卿我我,可天都还没黑透呢,他就精虫上脑了。
可我想了……他声音低哑下去,抱着她钻进帐篷里。
宴暮夕,你真是……柳泊箫臊红着脸,有种白日宣淫的荒唐。
乖,给我。
他却热情似火,压着她,倒在软软的垫子上,唇迫切的亲了上去,从眉眼开始,一寸寸,都仿佛倾注了所有的柔情,最后含住唇瓣,抵死缠绵。
柳泊箫如溺水的人,紧紧的攀附着他,在情海中浮浮沉沉,不知今夕何夕。
……等到他终于放过她,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柳泊箫窝在他怀里,一动不想动,身上不着寸缕,只盖着一条毯子,手腕酸痛,他正帮她揉着。
好一点了吗?宴暮夕疏解了两回,心情舒畅的不得了,伺候的也细致,看着怀里的人,眉眼里都是笑和稀罕,泊箫,你越来越棒了。
所为棒,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柳泊箫没有半点被表扬的愉悦,羞恼的斥他,闭嘴。
宴暮夕闷笑起来,拿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不让夸是么?那就不夸,感谢好不好?辛苦了,我的拇指姑娘,等元旦后,你就可以下岗了。
宴暮夕!柳泊箫到底没他脸皮厚,被调戏的面红耳赤。
害羞啦?你说呢?我说啊,我是觉得害羞挺好的,不过,泊箫,我也很期待你热情豪放的一面喔,人嘛,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可以肆无忌惮的忠实自己的身体和欲望啊……柳泊箫没脸听了,扯过毯子盖住头。
宴暮夕笑着扯开,调侃的哄道,乖,不逗你了,来,咱们玩点纯情的,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好不好?一边说着,一边搂着她正了身子,脸朝上。
帐篷的上层是可视的,此刻,漫天的繁星,点亮了夜幕,一闪一闪的,美的都不真实。
柳泊箫惊艳不已,帝都的空气很差,蓝天白云都是奢侈,星星也显得珍贵起来,这会儿能清晰的看到这么多,有种中大奖的惊喜。
漂亮吗?嗯,漂亮,真难得,在帝都还能看到这种画面。
在千禧山也可以喔,静园的顶楼有个玻璃房,四周都是美景,仰头就是星河,特别特别的好看,我还在玻璃房外,安置了超大浴缸,你想不想去试试?他在她耳边诱惑着,低柔的嗓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撩人。
柳泊箫扛不住,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
宴暮夕得寸进尺,什么时候?明天好不好?柳泊箫这回不妥协了,元旦以后吧。
还要那么久啊?我等不了,泊箫……宴暮夕哄求着,就最近去好不好,我就算等不了,花草树木也等不了啊,元旦后,它们就都凋谢了。
那就等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吧。
……看他幽怨无比的眼神,柳泊箫噗嗤一乐,听说千禧山雪后的景致一点都不输其他季节,美的跟童话世界一样,就等第一场雪后,好不好?好,拉钩,不准耍赖。
看他勾起小拇指,柳泊箫笑嗔道,幼稚不幼稚啊。
就喜欢和你做尽幼稚的事。
他说的很认真,又动听的扣人心弦。
柳泊箫便再也拒绝不了了。
拉钩,约定,一辈子都许给了他。
她的心,此刻,是从未有过的踏实安定。
暮夕,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把我忘了。
她是真的庆幸,他心里一直都有她的影子,否则,便是她回了帝都,找回身份,他那时身边或许早就有了别人,俩人也只能是有缘无分。
傻瓜,你是我六岁就定下的媳妇儿,忘了整个世界我也不会忘了你。
他说完,也庆幸的感慨一句,也谢谢你,泊箫,谢谢你没有爱上别人,回到我身边。
柳泊箫勾起唇角,她没有喜欢别人,他也没有,一切都刚刚好。
一夜好眠。
……翌日是周六,宜嫁娶。
曲家齐和宴怡宝选了今天订婚,订婚的地点在帝都最高的酒店摘星楼,曲家对此也算是很上心,包下整个顶层的餐厅,布置的美轮美奂。
帝都有头有脸的人都收到了帖子,不过,曲家这边下的帖子,几乎都很给面子的来了,但宴家那边,却显得有些诡异,跟宴家有姻亲的何家、封家都没一个来的,宴云海一家三口也找了合情合理的借口推了,宴崇瑞,宴暮夕更是不用说,来的人,只有宴云山,栾红颜,还有宴子安、宴子勉兄弟。
这场面,很多人就看不懂了,私底下免不了嘀咕。
宴大少和瑰园的人不和,不出席订婚宴倒不稀奇,可其他几家都没来,是不是做的太明显了?谁说不是呢,连宴老爷子都没到场,也真是有点寒酸了。
这是不是说明,那几家都给宴大少撑腰啊?嗯,我看八成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么落瑰园的脸面,也实在不好看啊,再说,还有曲家这边呢,女方家来的人太少,曲家也尴尬不是?不知道后不后悔跟宴怡宝订婚。
后悔?自己选的女人,跪着也得娶回去。
三更 尴尬的订婚宴曲家这边,的确有几分强颜欢笑,曲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见到宴家没来几个人,脸色难看的都撑不下去,借口不舒服,开了个房间去歇着了。
曲仲耀夫妇却没法走,还得摆出主家的姿态,欢喜的迎客周旋,曲仲南两口子也帮衬着招待客人,哪怕不是自己的儿子订婚,可都姓曲,他们也觉得脸上无光了些。
趁着空挡,曲仲南问道,大哥,宴家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儿?曲仲耀五十多岁,平时一板一眼的,显得很严肃,有种难以让人接近的感觉,今天是儿子的喜日子,他还刻意平和了些脸部表情,但这会儿听到曲仲南的话,又沉下来,还能怎么回事?宴暮夕跟瑰园的兄妹三人不和,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不出席,其他人自然也就不会来了。
曲仲南皱眉,面子上的功夫也不做吗?曲仲耀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宴家那几桌席面,实在寒酸,宴云山也认识不少人,还是有给他面子的,可那些人,怎么跟何家、封家这样的比?不管是论亲疏,还是地位,都矮了好几头。
他按捺着心里的不悦,平静的道,你见宴暮夕什么时候在意面子功夫?他都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他老子翻脸,又怎么会管别人如何评说?曲仲南复杂的唏嘘道,他的确活的恣意任性,整个帝都,没谁敢像他这样了,不过,他有那个资本,就是……话锋一转,无奈叹道,也太落咱家面子了,我刚才无意中听客人说,咱家齐娶了个不受宠的媳妇儿,这样的婚事,又有什么利益可言?说不定,还会跟宴家结仇,毕竟,现在宴家做主的是宴暮夕,得罪了他,那么何家、封家,就都别想了,还有宴云海那边,今天也没来,态度不言而喻。
曲仲耀没接话。
曲仲南就又道,东方家也没来人,还有楚家,楚长辞倒是来了,却代表不了什么,楚梦河很疼宴暮夕那个外甥,不惜落了女儿的面子,也站宴暮夕那边,连秦家人都没来,大哥,家齐走得这一步,真的正确吗?他反正是不看好,要是宴怡宝是个好的,没人为她撑腰倒也没什么,曲家也并非一定要梦当户对的联姻,儿女的幸福还是重要的,可宴怡宝明显不靠谱,嚣张跋扈不说,还没几分本事,就知道吃喝玩乐,这样的女人娶回家能做什么?真不知道大哥一家是怎么想的。
曲仲耀面无表情的道,正确不正确的,都已经这样了,多说无益,好好待客吧,至少,咱曲家这边,别让人挑出理来。
曲仲南叹了声,点点头。
俩人招待的自然是他们这个年龄和身份的,年轻一辈,交给曲家睿和曲家齐兄弟俩,俩人都穿着正装,一个不沉稳有度、不苟言笑,一个春风得意、八面玲珑。
奔着曲家齐来的,都是他的同事,还有平素能玩在一起的狐朋狗友,不过今天这场面,那些狐朋狗友也都是有眼力的,个个装的很斯文正经。
贺喜、送礼,说吉祥话,入席、喝酒、谈天说地。
现场还是很热闹的,除却女方这边来的客人弱了点,其他都很完美。
曲家睿宴家的态度,难免也有几分微词,家齐,你事先跟宴怡宝没有商量好客人的名单吗?曲家齐道,商量了啊。
怎么商量的?重要的客人一个几乎都没来。
曲家齐不在意的笑笑,我岳父、岳母、大舅子、小舅子不是都来了?他们就是最重要的人,你还盼着谁来?喔,连我岳母的娘家人都来了,这还不够?曲家睿低声斥道,别跟我打岔,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曲家齐对他这个大哥还是很尊敬的,看他板起脸,就老实了,解释道,大哥,那几家人都是看宴暮夕的脸色,宴暮夕不来,他们肯定不来啊,何逸川、宴鸣赫,东方将白,楚长歌,他们跟宴暮夕的关系还用我跟你说?那秦家呢?唉,秦家跟咱家一直不亲,你又不是不懂,秦观潮肯定不来,至于姑父……他别有深意的道,姑父最近都不会有心情出门。
秦家出什么事儿了?曲家睿拧眉问,最近他手上有个官司,忙的昏天黑地,顾不上其他。
曲家齐低声道,秦明月出事了,还是在秦家老宅闹的,被人下药,自残了几刀,姑父瞒下了,没几个人知道,你也别插手了。
怎么回事?你说呢?曲家睿瞪他,别跟我打马虎眼,谁干的?曲家齐道,谁干的我也没证据,不过,我猜,跟宴暮夕脱不了干系,还有东方曦被人撞,八成都是他的手笔。
原因呢?那俩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算计宴暮夕和他身边的人,宴暮夕岂会是吃亏的?自然就报复回去了呗,手腕还挺狠,一点不给东方家和秦家面子呢。
曲家齐冷笑着,眼底掠过恨意。
曲家睿瞥见了,警告道,既然知道他不是吃亏的主,那你别再去招惹他。
曲家齐哼道,大哥,我就是不招惹他,他也不会放过我。
你若行得正,他又如何抓你的把柄?大哥,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啊?曲家齐有些气急败坏。
我是帮理不帮亲。
曲家睿板着脸,正色道,家齐,我已经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如果哪一天你真的触及法律,我不会手软的。
曲家齐对他大哥这油盐不进、六亲不认的态度也是服气的,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干脆就不辩驳,敷衍的点着头,好,好,我要是真有什么罪落在你手里,你只管处置行了吧?今天是我的好日子,哥,咱不说这些晦气的……正说着呢,抬头看到走过来的人,眼眸顿时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