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结束通话后,楚长歌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待了很久,依着他的性子最是耐不住安静的独处,但这段时间,他越来越习惯了,摒弃外界的一切,什么都不做,只是摊在椅子里都是惬意的。
他开门出去时,精致的眉眼已变得平和,直接去了书房,把事情跟楚梦河不带情绪的复述了一遍,最后淡淡的道,爸,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耗尽了咱们跟暮夕的情分不说,长辞也得搭进去,您做决定吧。
楚梦河在书房练字,他情绪浮动时,就喜欢练字来安心,听儿子说完,放下笔,长叹了声,若不是心疼你妈,我早就把她关起来了,你妈总想着事情不会变得不可收拾,想再给她一次机会,唉,说来也是怨我,太过优柔寡断了,长歌,这事你来办吧。
楚长歌点点头,我已经定了去a国的机票,我演的那部电影在那里取景,至少要待两个多月,您和妈带上长辞都跟我一起去吧,那儿风景不错,您和妈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出去旅游了。
好……楚梦河没反对,只是长辞怕是不会配合。
楚长歌面无表情的道,这个简单,给她吃两片安眠药,明天上机时,我抱她上去就行。
楚梦河怔了下,那到了a国后呢,难道还能天天喂她吃安眠药?楚长歌飘忽的笑了笑,不会,我跟暮夕要了点药,吃了对身体没有伤害,却会让人短期内四肢无力疲乏,到了a国就给她吃那个吧,她再不甘愤怒,也闹腾不起来,另外,我还安排了医生和保镖,二十小时守着她,不会让她有危险的。
至此,楚梦河再也说不出话来。
楚长歌转身离开。
翌日。
楚家四口人上了飞机,楚长辞是被抱着上去的,对外的解释是,她生病了,要去国外治病。
同行的还有电影剧组的人,大家得知要去a国那个著名的旅游国家拍摄都很兴奋,在机场时,纷纷拍照发朋友圈儿,明澜也发了微博,他想给柳泊箫发条信息的,只是拿着手机编辑了很久,还是删除了那些斟酌了再斟酌的字眼,她已经有了属于她的幸福,尽管那些幸福不是他给的,尽管他依然爱慕她,但从此之后,这份爱,只能是沉默的,如石沉大海。
飞机划过天际后,曲家睿才知道,一个劲的打电话,那头都显示无法接通,他想着是在飞机上,只得暂时按捺下焦灼,从早上等到晚上,那头终于接了。
只是接的人不是楚长辞,而是楚长歌,声音冷淡如冰,以后别再打扰我妹妹了。
曲家睿压着火气,沉声质问,为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是对不起长辞?楚长歌冷嘲道,不是你,是你家里。
我家里?曲家睿拧眉,想不出他家里做了什么事儿,说清楚点,我最近忙着一个重要的案子,有几天不回家了。
楚长歌又冷笑了声,那你自个儿回家问问吧。
长歌!见他要挂电话,曲家睿急切的喊了一声,他喊得是名字,虽说他跟楚长辞订婚了,但一直没改口,我可以回家问,但是,你能不能让长辞跟我说几句话。
不能。
楚长歌冷漠的拒绝。
你……曲家睿何时受过这个气?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软了态度,长歌,算我恳求你,我真的很担心长辞,我就听听她的声音行吗?楚长歌怼道,她是我亲妹妹,难不成你以为我会虐待她?放心吧,她很好。
她被你们强行带去a国,还能好的了?曲家睿还是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呼吸急促,你们就算是她的亲人,也不能限制她的人身自由,这是违法的。
呵呵,违法?那又如何?你不服气可以去告我们啊。
楚长歌冷笑着,总之,我不会放她离开,你有本事就找到这里来,不过,我猜,你离不开帝都吧?曲家睿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忙的焦头烂额,的确没办法抛下一切去a国抢人,再者,他真去抢,也抢不赢,毕竟论及亲疏关系,他这个未婚夫是要靠后的。
他到底稳重,只是片刻后,就整理好情绪,问道,如果,我问清家里,解除了误会,你能把长辞送回来吗?楚长歌漠然道,不是误会。
曲家睿拧起眉头,是不是跟秦可卿的案子有关?问完,不等楚长歌开口,自顾自接下去解释道,长歌,长辞是找过我,想在秦可卿的案子里出力,说实话,这不符合我的工作原则,我最开始是拒绝的,但……实在见不得长辞难受,就应了她,只是回家后,我父母都严令我不能干预此事,我清楚是为什么,因为把秦可卿送进去的人是宴暮夕,我若管了,那长辞夹在中间都为难,也会给你们和宴暮夕之间惹出嫌隙来,所以才……楚长歌打断,不是这件,你拒绝长辞是应该的,错的人是她,不知好歹的去找你求情。
曲家睿听着这话,虽是肯定他的做法,但他心里却是怪怪的,觉得不舒坦,不过眼下也不是掰扯这个的时候,那还有什么事儿?昨天,长辞去医院看我小姨了。
有这事儿?曲家睿还真不知道,然后呢?楚长歌冷笑,你就不觉得这事不对?曲家睿沉默了几秒,反应过来,秦可卿现在是保外就医,依着规矩,的确不准人探视,你是在怪我父母给她开绿灯了是不是?可那也是全了长辞的一番孝心,这事至于上纲上线的吗?你只是这么想?楚长歌不得不相信,曲家睿对他的父母太过信任了,也或者说太自欺欺人了,此时此刻,更是无比的庆幸自己的决定,长辞留下,得不了好。
曲家睿还想解释,楚长歌已经没耐心听了,说了句你还是回家问你父母吧,然后挂了电话,曲家睿再打,对方已经关机。
他匆匆回来曲家,晚上九点多了,客厅里,除了他父母,还有二叔和二婶,看起来像是在商量什么事儿,气氛有些凝重的样子。
看到他,那几人说的话题就停下了。
曲家睿一一打了招呼,在沙发上坐下来,似是随口一问,爸,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事儿?曲仲耀清了下嗓子,下意识的道,没什么事儿……曲家睿在他编借口之前,淡声打断,爸,我难道不是曲家人吗?把我摒弃在外,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是好事儿?再说你们又能瞒多久?这意有所指的话,让曲仲耀沉下脸,斥责一声你胡说什么?曲夫人不愿看父子里争执,赶忙打圆场,家睿,我们能有什么事儿瞒着你啊?不过是看你工作忙,不想让你分心而已。
是么?那我现在有空,妈,您跟我说,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曲家睿固执起来,谁也没办法。
曲夫人却还在迟疑。
曲仲耀看了曲仲南一眼。
曲仲南低着头,不发一言,还是他的夫人许如曼沉不住气,开口道,家睿,我们刚才在说橙夏的婚事。
橙夏的婚事?跟谁?齐镇宇。
许如曼说出这个名字时,语气显得很复杂。
他提出想跟橙夏结婚了?许如曼缓缓点了下头,那动作,僵硬沉重。
见状,曲家睿心里就有数了,他二叔二婶一家就只有一个女儿,自然疼的不行,之前也流露出不愿跟权贵之间结亲的想法,齐家来求亲,直接拒绝不行,可答应他们又不舍得,虽齐镇宇是很多人眼里的乘龙快婿,但不得不说,那样的男人,橙夏压不住,他斟酌着道,二叔二婶要是不愿意,跟齐家说清楚就是,男婚女嫁,本就要求个你情我愿,齐家再势大,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压制咱们……不等他说完,就被曲仲耀打断了,你知道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橙夏不愿意了?你二叔二婶只是舍不得,又没说不结这门亲,有你这么拆后腿的?齐镇宇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家世背景放在整个帝都没几家比得上,你却说这种丧气话,你回你房间去。
曲夫人在旁边帮腔,家睿,你误会了,没人不愿意,我们是在商量如何订婚的事儿。
曲家睿看了俩人一眼,视线落在曲仲南身上,二叔,您真的愿意?曲仲南抬起头,神色纠结,欲言又止。
曲家睿道,二叔,您只管说,不用顾忌谁。
二更 就你能耐曲仲耀听到这话,又想生气,被曲夫人拦住了,笑着对曲仲南道,二弟,家睿说的对,你有什么意见你只管说,老爷子的话,虽说要听,但咱们也不能考虑你们的意思。
闻言,曲家睿皱起眉头,妈,我爷爷同意?曲夫人嗔他一眼,不然呢?你爷爷要是不发话,咱们坐在这里商量什么?爷爷不是在乡下养病、不管家里的事儿吗,他怎么知道的?齐家求娶心切,亲自去乡下见过你爷爷了,你爷爷对齐少很是中意,就给你爸打了电话。
曲家睿不满的道,那也得先问过橙夏和二叔、二婶啊,这又不是封建社会,讲究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那边应了,这边怎么办?曲夫人意味深长的道,谁说你二叔、二婶不应了?你没来时,我们正准备定日子呢。
二叔,真是这样?曲家睿转头看向曲仲南。
曲仲南苦笑着点点头。
曲家睿又去问许如曼,二婶,您的意思呢?许如曼面色黯然,强撑住一点笑意,老爷子既然都说好,我们做小辈的还能说什么?那橙夏呢?曲家睿声音不由拔高,你们问过她的意见了吗?曲夫人接过话去,橙夏当然愿意啊,最近她跟齐少处的可好了,经常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比你和长辞都要热乎呢,呵呵呵,人家齐少可不像你这么没情趣,整天只顾着工作。
曲家睿深吸一口气,妈,橙夏的心意您真的了解吗?你妈不了解、难道你了解?曲仲耀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冲他发火,你平时跟橙夏一年都见不了几回面,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瞎掺和。
爸,我是跟橙夏走的不亲近,但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橙夏喜欢的人是东方将白,这才多久啊,她就能喜欢上齐镇宇了?是,齐镇宇是很出众,但……他话锋一转,眉眼冷沉下来,他并不适合橙夏,橙夏是搞艺术的人,心性简单,而齐镇宇野心勃勃,橙夏不是他的对手。
这叫什么话?什么不是他的对手?结婚又不是打架……曲仲耀气急败坏的冲他吼,心里暗恼这个儿子回来的忒不是时候,怕是要搅和了这门亲事。
那绝对不行。
曲家睿绷着脸道,爸,婚姻不是交易,你们讲究门当户对,也得性情相投,不然那样的婚姻不过是个牢笼而已,毫无幸福可言,咱家已经有了今日的地位,难道还需要曲家的女儿去联姻?你……曲仲耀被怼的下不来台,老脸铁青,又不知道骂什么,转头冲曲夫人发起火来,看你生的好儿子,都会教训自己老子了。
曲夫人叫苦不迭,急忙去劝。
曲家睿无动于衷,看着许如曼道,二婶,这件事,您不用顾忌爷爷,也无需在意曲家其他人的想法,你们不愿意,推了就是,若是觉得不好意思开口,我去找齐镇宇说。
许如曼明显的眼睛亮起来,不过碍于曲仲耀和曲夫人还在,极力控制着激动,曲家睿虽年轻,却是家里的嫡长孙,说话很有分量,有他这一句,或者说有他的支持,这件事说不定真有转圜的余地,她脸上露出诚挚而恳切的笑,谢谢你啊,家睿,谢谢你,你有心了……曲仲南也感激的看着他。
曲仲耀却阴沉着脸,难看的吓人。
见状,曲仲南和许如曼很知趣的起身离开。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曲仲耀不再忍着,重重的拍了下沙发旁边的小桌子,上面的水杯承受不住,咕噜滚下来,幸好铺着地盘,那名师亲手绘制的白瓷杯子才没摔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能耐?觉得我们都是些没有感情、只会拿儿女的幸福来谋利的冷血怪物?就你是救世主,我们都是恶人对吧?曲家睿靠在沙发里,不躲不闪的正视着他,我没觉得自己多能耐,只是顺心而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难道看不出二叔和二婶根本不愿意?如果他们愿意,我二话不说,送上祝福。
曲仲耀抬起手,虚空点着他的额头,你啊,你这脑子……顿了下,似乎有些无奈泄气,又继续道,你只看出他们不愿意了,可既然不愿意,为什么没直接干脆的拒绝、反倒是犹豫不决呢?你就没想想?不是因为顾忌爷爷、还有你们吗?曲仲耀冷笑,你这脑子,得亏是在曲家,是在那个位置上,真要放你去政圈里,你准得被人踩死,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曲家睿神色平静的听着,显然对这番话不以为意。
曲夫人见不得儿子受委屈,苦口婆心的道,家睿啊,你爸的话,你多琢磨下,没坏处,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曲家好,你二叔和二婶也是知道这其中的干系才不拒绝的,偏你傻,要帮他们拦下来,你啊,这是给人家当枪使唤了,齐家是那么好对付的?既然齐镇宇看中了橙夏,想要结这门亲,那就由不得咱们拒绝,齐家是什么门楣不用我多说,拒绝他们,那就是打他们的脸,以后能有咱们好果子吃?曲家睿皱眉,妈,没那么严重,我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齐家又是在关键时候,不会为了一门亲事就跟咱们翻脸的,不划算。
家睿……曲夫人还要再劝。
曲仲耀烦躁的摆摆手,行了,别劝了,他那脾性你还不清楚?让他去折腾,等他头破血流吃了教训就知道现在有多天真了。
他现在真是后悔当初发现儿子性格太刚硬正直时没及时纠正了,事情有利就右弊,当时觉得这样的儿子很省心,放在外面不会惹是生非,可现在呢,他只恨他不够圆滑世故。
这个话题没法继续下去了,曲夫人才后知后觉的问,家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她现在有点神经过敏,稍微有点事儿,就多疑多想。
曲仲耀也看过来。
是有点事儿。
然后,曲家睿开门见山的问,爸,妈,是你们给警署的人发了话,让他们通融长辞去医院看秦可卿的吧?听到是这事儿,曲夫人心里莫名一跳,下意识的去看曲仲耀。
曲仲耀比她镇定,随意的道,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我这么做虽说有点不合规矩,但也是人之常情,长辞不是外人,秦可卿又是她亲小姨,她只是去看看,外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顿了下,不悦的问,难道你不愿意?你当法官耿直到连这点事也要计较了?曲家睿皱眉,似有些困扰,我不是想跟你们计较,只是……只是什么?只是因为这个,楚家人生气了,把长辞带上飞机,去了a国,我联系不上她,找人打听了下,才知道长辞被她家里人给关起来了,现在电话都不接了。
什么?曲夫人不敢置信的吸了一口气,楚家这是什么意思?曲家睿有些烦闷,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好不容易联系上楚长歌,他说让我回来问你们,妈,你们到底对长辞做了什么?曲夫人眼神微闪,下意识的道,我们能对她做什么啊?不就是帮她去医院看了下秦可卿吗,难道这也有错?秦可卿和你岳母可是亲姐妹,楚家连这点情分都不顾了?曲家睿目光如炬,只是这样?不然呢?曲夫人端起自己的杯子来喝水,避开儿子的打探。
曲家睿又看向曲仲耀,眼神里有种迫人的力度,爸,您来说吧,我不是小孩子,寻常理由糊弄不了我,我就想听句实话,这里也没外人。
曲仲耀瞪他一眼,你当这里是法庭,还要审问我呢?爸,若是我把你们当嫌疑人,我就不是这个态度、这种言辞了,我会咄咄逼人,会冷静理智的去分析你们话里的漏洞,您想我那样吗?你……好了,好了,亲父子怎么跟仇人似的?曲夫人见情势不对,赶紧打圆场,家睿,我跟你爸真的是好心,再说了,我们能利用长辞吗?真没有?真的没有。
曲夫人这回说的斩钉截铁。
曲家睿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既然你们说没有,那就没有吧,我再重申一下我的态度,不管谁触及了法律,我都会严办。
说完,就往楼上走。
曲夫人喊住他,家睿,那长辞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曲家睿顿住步子,却没回头,声音无比的疲惫,还能怎么办?我现在离不开帝都,只能等这里的事情了了,我再去a国请罪解释。
要不要妈找人……曲家睿打断,妈,您若是还心疼我这个儿子,就什么都别做。
这话说的有点重。
曲夫人一时承受不住,整个人都愣住了。
曲家睿头也不回的上楼,进了自己的卧室,砰的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