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半月已过, 妆品铺子的生意越发红火,阮宓也越发忙碌起来,白日里楚筱筱忙着招呼客人, 阮宓制的胭脂唇脂大有供不应求之状。
阮宓则是在那后间小院领着丫鬟往小盒里填补,客人群体逐步稳定下来, 第一批购买的客人已来购买可替换的内容物了, 沈阗倒是常来,裴祯却因着今日里朝政上的事情繁琐来得少了些。
一来二去的沈阗与楚筱筱也越发熟稔起来, 午时阮宓雷打不动的回府用膳,他二人便在一处用膳,沈阗更是将楚筱筱当成亲妹妹一般, 可这落入本就思慕他的楚筱筱眼中,却觉得越发甜蜜。
半月来的相处更是让她笃定了心底里对沈阗的心思, 待到午时客人渐少, 店里只剩几个伙计, 楚筱筱早早的打发了她们去用膳, 只余下前厅里她与沈阗二人之时, 楚筱筱想起早已在心底排练上百遍千遍的话语,紧了紧手指,心脏跳得有些不规律了。
沈阗如同往日一般,坐在紫檀木桌旁等着小厮从酒楼送来饭食,这些日子他时不时便会来一趟,除开裴祯的面子外, 还有一个原因。
尚书大人似是想要同他持久作战,他一日不成亲, 便一日不放过紧迫盯他, 到了夏日炎炎之际却还给他弄些韭菜羊腰之类, 直吃的他日日鼻腔之中要冒火。
可在这处楚家酒楼的厨子日日做了可口的饭食送来,与自家府中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岂不乐哉。
楚筱筱在柜台之后整了又整衣裙,她今日出门特意叫丫鬟挽了个灵蛇髻,上有两柄玉搔头,生怕有丁点疏漏显得不够大方雅致,她从二哥口中探寻出沈阗平日的喜好,日日叫人按着他的口味备膳,又每日旁敲侧击的想要问出沈阗钟爱女子类型。
无奈楚家二哥向来不在旁人的事情上用心,随口回了几句,说的很是含糊,楚筱筱认真思索下总结出了两点,大家闺秀,和雅温婉。
是以今日挑选的衣衫多以端庄的款式为主,是沈阗起先刚来时还有些奇怪,平日里活泼开朗的丫头怎换成了这般装扮,想着许是为了妆品铺子的各种客人有个参考,也就没问。
楚筱筱找了铜镜确认今日衣衫首饰与妆容都无问题,方才将铜镜收起,捋了下鬓角正欲出了柜台同沈阗说了她藏于心底许久的感情,不想门口进来一窈窕细腰的美妇人,她也只得先将儿女□□放在一旁,上前去迎。
那细腰美妇人进了门言笑晏晏,径直向沈阗走去,楚筱筱开头只是觉得沈阗生的好模样的缘故,这些日子冲着沈阗来的女子不少,她并未放在心上。
不成想,这二人竟是老相识,不同于先前来店中的未出阁的女儿,美妇满头珠翠,身上也不知是熏得什么香,艳香逼人,即便楚筱筱身为女子也不得不赞叹美妇的身姿,那香气虽是带些风尘,单俗中带雅。
一声娇笑方才拉回楚筱筱神思,眼前美妇早已挎上沈阗胳膊,而沈阗连一分拒绝的意思也无,楚筱筱本是以为沈阗合该不耐的,可事与愿违,沈阗与美妇的打情骂俏在眼前显而易见,楚筱筱只觉得像是身处在九寒天里,一兜冷水将她从头淋到了脚。
她挣扎着想要在心里给沈阗开脱,可无论无何也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眼前两人的关系显而易见,那两人说出的话语也叫她觉得眼前发花。
沈郎帮玉娘挑一个可好,挑个沈郎喜爱的颜色,也好叫玉娘用上叫公子更疼奴家些。
美妇声音娇且嗲,直叫人听的骨头都酥软了。
沈阗言语温柔,调笑道:还嫌我不够疼你,迎春院里的哪个小娘子不羡慕你的,本公子最疼的便是你了。
前日里他去喝花酒,喝的高兴了随口说要送玉娘如今京中最盛行的金玉胭脂,本也是酒后随口一句,醒了也就忘了,不想今日她倒是直接找上门了,也罢,左右这些日他最喜欢的就算是玉娘,宠着些也无谓什么。
且玉娘伺候的确实尽心,他不愿与烟花女子有肌肤之亲,是以到了如今还未尝人事,玉娘从不想着留他过夜,甚合他心意。
沈阗这些日子呆在此处对胭脂多少有了些了解,直接选了个青玉的盒子,这盒子价格不高也不低,送给相好也算合适,否则他日再传出他为烟花女子一掷千金的消息,他那位尚书老爹不将他打死才怪。
颜色挑了个娇艳欲滴的玫瑰色,也是店里的招牌,玉娘喜欢的紧,是女子哪有不爱胭脂的,缠着沈阗更是紧了些。
平日里沈阗自然是不在意的,可当下在别人的铺子中,楚筱筱当下脸色很是奇怪,他只当是楚筱筱也觉得他这般在店中不好,便左哄右哄的将玉娘送上了马车。
待到他折回店中,想要若是楚筱筱询问便打个哈哈将此时遮掩过去,不想楚筱筱面无表情只对着他摊了手。
沈阗有些不知所以,面带疑惑。
楚筱筱心底酸楚,她只恨自己不曾听了好友的劝说,一头撞上了南墙,竟然喜欢上这般的花花公子,如今亲眼看到他与春娘的相处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待,往后在不能允许自己丧失尊严的去喜欢沈阗这般人。
银子,沈公子莫不是想吃白食?楚筱筱声线里无波无澜,心底有多难过她自己知晓便好,怎会露于人前。
沈阗恍然大悟,原是这事,虽说他时常来此处,可到底不算是真切的帮了什么忙,每日都是楚家酒楼来送菜肴,如今想来楚筱筱着实是个有情义的女子,伸手便叫小厮拿了钱,将方才那个青玉盒子跟胭脂的银子付了。
正碰巧楚家送饭食的小厮来了,沈阗闻着味道就想坐下,不想楚筱筱淡淡开口道:沈公子今日也累了,早些归家尚书大人也好放心。
语毕,便叫小厮将还拿着的食龛放到柜台上。
沈阗这下当真是一头雾水了,怎得突然就被下了逐客令,那食龛闻着香的紧,可东家已经开口发了话,他自然也不好赖在此处不走,正想告辞,便见楚筱筱坐在柜台之后,一层层的打开了食龛,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像是看不到他这个人。
沈阗心下有些气急,拂袖而去,他不知楚筱筱今日是何心思,往日里两人相处算得上要好,可今日却说变脸就变脸。
楚筱筱听着堂内脚步声越发轻了方才抬起了头,早已瞧不见男人的背影,成串的泪珠滴落而下,一颗颗砸在米粒上,又被吸进去,无声无息的。
她知晓她不该如此,沈阗并不知晓她的心思,一切皆是她的一厢情愿,可到头来叫她亲眼瞧见他对其他女子的宠溺,只叫她如何忍得住。
方才沈阗拂袖而去的身影牢牢的刻在她的脑海之中,怕是日后这个人再不会来了。
也好,只当是她一个人的心事便好。
米饭染了咸涩,她也没了胃口,饭食本就是为了迎合沈阗胃口而备,她素日里最不爱吃鱼,总觉得腥气,自从沈阗来后,这食龛里每日必定有鱼,看着他吃的高兴,她也不觉得这鱼腥气难闻了,可今日,这鱼腥的难以入口。
阮宓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楚筱筱独自一人在柜台之后默默垂泪,筷子一戳一戳的顶着米饭,挑着捡着就是不入口。
眼泪珠子逐渐汇集到了下颌,顺着边缘滴上桌子,楚筱筱似是一愣,赶忙拿了手边的抹布去擦,可越擦越多,连阮宓进了门也未发觉。
阮宓瞧着上午还热火朝天的铺子里此刻空无一人,午时人多贪觉,本就客人少来,可她走前沈阗还是在的,此刻这般,她微微一想便知了为何。
可这种事情身为好友能做的太少了,抚慰了半晌上,楚筱筱方才抽噎着说出了前因后果。
阮宓心疼好友,也无法可施,她早便劝过楚筱筱可无济于事,情之一字非人力可改,若是如今叫她亲眼看到裴祯与他的白月光在一处,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面前,还亲亲密密的选胭脂,她也是接受不了的。
沈阗或许只是不知你的心意,不是故意伤你,天下男子众多,如今铺子的名声也出来了,你何必单单挂死在此处。
楚筱筱微微点头深觉有理,暗恋太苦了,她再不要轻易将自己的心交出去。
与此同时沈阗实在气不过,去了摄政王府,裴祯方才与阮宓一同用了膳,此刻正在书房处理公文,见着沈阗大力的摔了竹帘进门,有些蹙眉。
这女人心真是海底针,早上还好好的,午时就变了脸色。
沈阗一边气闷的大声说道,一边随处找了张太师椅坐下,挑了个手边的鲜果大口咬下。
裴祯不爱听这些,阮阮近些时日待他极好,如梦似幻,总叫他觉得像是悬在空中的泡沫,沈阗这话算是直接刺了他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