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宓神色出现了一丝裂痕, 弯起的眉眼已经没了笑纹,眼中有了些不可置信,惊异的看着裴祯。
男人的瞳色已经暗的不能再暗, 像是口透不进光的幽暗古井,佛祖救不了他, 从前日日跪在蒲团之上, 所求不得回应,他没有办法了, 只得用了最偏激,最会吓到她的法子。
将她关起来吧,关起来就好了, 叫她再也见不到旁人,他日日陪她熬着, 即便得不到他最渴望的那颗心, 至少也能守住她的人。
裴祯像着了魔一般, 手背上的筋络暴起, 脑海中控制不住的飘出这样的阴暗法子。
无所谓了, 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将阮宓留在他身边就好了。
不久之前阮宓还勾着他,诱着他同他缠吻,抵死,缠,绵, 两人好的如同一人,短短的时日什么都已大变。
只要将她囚在只有他触碰的到的地方, 就再也没有什么人, 什么事情能阻碍他们, 一切都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阮宓看着一步步向她逼近的男人,心里前所未有的涌出巨大的恐慌,她这些日子或是找借口推拒着不同裴祯亲近,或是夜里不睡,彻夜点灯研制新品,以为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去,直到等到靖王府传出噩耗。
从前她是有些期待腹中能够怀有两人之子的,女子总是想要为心爱之人生儿育女,可是现下她心境有所该改变,早已不是从前的阮宓了,她迟早是要离开的,怎能接受再与裴祯亲密,诞下两人之子。
少女睁着一双布满了惊恐的杏眼,有些慌乱的往后退去,连带着腿上盖着的银狐皮也不管了,不想这般无意识的抗拒行为,更是往男人残破不堪的心里加了根刺。
阮阮为何要躲?男人低哑的声音犹如幽冥恶鬼,他视若珍宝的少女在怕他,这个认知差点压弯了他的脊背。
少女的指尖紧紧攥着裙角,力道之大险些将上好的布料撕破,洁白的贝齿死命的咬住下唇,直咬的要洇出血来,她哪里敢答,眼前裴祯的状态,显然已经不是她平日里所见的那个高山白雪,圣洁不可沾染的了。
他曾经亲手将一颗心抽丝剥茧的割开来,放于她的脚下,只求她能垂怜片刻,男人嗓间发出嘶哑的笑意,他执着的等着一个答案,声音布满黯色,已经不像个活人,他从地狱爬上,只为了心中所求的一点光亮,如今光亮已灭,裹在阴暗之外的美好伪装尽数剥落,一点点地露出他心底最深处的不堪。
他的执着未能换来一丝回音,慢慢的男人垂下眸子,唇角勾起的笑意充满嘲意,像是在讽刺着自己的真心,逐渐合上的眼皮猝然抬起,直直的盯着阮宓,心里的那根刺变得坚硬,沾染了毒,吐出的话语也含了些冷意:你是我的妻,是这王府的王妃,我未来孩子的娘亲。
阮阮,你躲不得。
下一秒,含了凉意的唇齿铺天盖地的向她压下,冰冷的指尖不管不顾的穿过阻碍,两人的身子已经足够熟悉,男人轻而易举的就能带起一阵水意。
.......少女汗湿的双颊沾着柔软的发丝,双目无神的盯着床顶,锦被之下的身子一动就带起阵阵来自深,处的酸痛,腹中的饱胀感提醒着她方才发生了什么。
雪竹。
少女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
门口传来微弱的响动,雪竹快步往里间走来,低着头不敢看自己小姐。
方才房内的动静比着以前都要大上许多,她心里惊诧,游移不定,管家却如封堵了耳朵一般,神色始终不曾改变,直到云消雨歇,王爷走了还没片刻。
她从未见过王爷那般神色,恍若风雨欲摧,叫人害怕。
小姐可是要用水?雪竹嗓中含了哽咽。
阮宓的眼睫动了动,终究还是应了一声,声音低不可闻,一颗清泪滑出,阮宓无知无觉,如同被人精心缝制的布娃娃一般,由着雪竹将她扶起,锦被之下的青紫一点点露出,叫人不忍直视。
雪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她家小姐受苦了,她以为来到摄政王府等着她们的就是好日子了,不曾想,还是到了这般田地。
热水氤氲着,再冷的人也被烘出了暖意,阮宓面无表情的揉搓着已经发红的雪肤,直至出了血丝也不肯罢手,雪竹实在看不下去了,硬是将阮宓手中的丝瓜络抢了过来,扔到一边,忍住泪花望向阮宓空洞的眼珠。
小姐,你若是想哭便哭出来,莫要这般强忍着了。
雪竹带着哭音的对着阮宓道,她看着阮宓这副模样有些害怕了,继续道:若是夫人在世,瞧见小姐这般定是也于心不忍的,小姐莫要苦了自己。
阮宓转了转一动不动的眼珠,神色淡漠,是了,靖王一家子还没死,她不能这般自暴自弃,恶人未死,她不能先失了心中信念。
你且去膳房熬副避子汤药来,切记,莫要叫人瞧见,今日过后,你便装作出府替我采买研制妆品所需物什,去买口新的锅来,日后每每裴祯来我房中,你便去平日制作妆品的小厨房替我熬上一碗,也可隐蔽些。
膳房到底还是危险了些,时时有被瞧见的可能。
阮宓声色平稳,像是再说别人之事一般,面上毫无波动。
雪竹绷不住了,眼泪再一次倾覆而下,‘砰’的一声跪了下去,颤抖着声音:小姐身子本就弱些,全靠着这一年来的养护方才好些,这汤药伤身啊,小姐还需斟酌啊。
阮宓惨然一笑,勾起的唇角还未起了弧度便平了下去,淡淡道:无妨,总不能怀了仇家的孩子,日后我还如何有颜面去见父亲母亲,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晓,总归日后寻了机会离开这处,便也不再需要喝这汤药了。
瞧着雪竹不动的身子,阮宓催促道:我这便出去了,你快些去准备吧是。
雪竹擦干了眼泪,通红这眼眶从浴房走了出去。
阮宓不甚在意的起身,走出浴桶,擦干了身子,不顾身体的酸痛感极快的穿好了衣衫。
左右裴祯已经这般,她也无法,当务之急还是要铲除了靖王一家才行,还得想了办法找了在陛下面前能话事的人,叫陛下改了心思才好。
萧野。
阮宓喃喃出声,她能接触到的,认识的也就只有他了,只是之前萧野所作所为着实叫她害怕,找他实在是下下之策,还能看看能不能寻到些其他人才好。
主意方一打定,阮宓便快步出了浴房,本想出府再去寻一次尹如月,不想人方出了浴房的门便几人被拦了下来。
大胆,为何拦我。
阮宓有些着急,城东那破庙京中之人皆知,她怕已经生了变数,尹如月已经不在那处,心急如焚想要出门。
侍女们皆是低着头颅,不敢直视阮宓,但是说出的话语却一点也不留情:王爷已经吩咐了,夫人沐浴完毕便要去往暖房,今年冬天,夫人便住在那处了。
阮宓心中咯噔一声,去住暖房不是什么大事,奇怪的是为何这样着急,在浴房门口便要将她拦住,大有一副若是她不去,她们便不走之态。
阮宓心存疑窦,刻意不答也不动,只看她们的反应,果不其然那侍女额角竟在寒冬天里渗出了汗珠,有些难言道:还请夫人莫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夫人日后不但要去暖房住...还...在王爷未曾允准的情况下,不得出府。
少女脑中轰隆作响,纷乱的思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裴祯这是要...将她囚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