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祯僵硬的站在原地, 劲瘦的腰身被少女紧紧环住,垂在两侧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他极力想要扼不规律的心跳也是无用。
阮宓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 语气很软,娇怯怯的道裴郎可还是在生气, 都怪阮阮, 未能弄清了事情真相,便听信了他人之言, 即便裴郎不要我,我此生也要赖在裴郎身侧,替裴郎白日添衣, 晚间点灯的。
裴祯眸中之色变化莫测,生怕是大梦一场, 连日来的梦境之中皆是阮宓此般乖巧模样, 可他一旦试图想要抓住, 一切便如水中幻影, 消失无踪。
从前阮宓也曾待他这般, 温柔小意,娇娇怯怯的,只是世事变化无常,左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两人间就生了隔阂,阮宓待他也再不似从前那般, 空留他一人日夜悬心,如此这番, 他怎还敢轻易相信, 生怕她心思一个诡变, 又将他一人甩在身后,任他再如何用尽心思的想要挽回,也追不上了。
裴祯猛地推开身前的少女,手指微蜷,似是在回味方才沾到的少女香气,不过片刻便将一双手攥出了白痕,目中空空荡荡,不知在看向何方:莫要再欺我,今日你心情好了,便来逗我,弄我,来日你嫌烦了,便又要随手将我推到一边,再也不理。
只叫我如猫儿,狗儿一般,跪于你的脚边,乞求着你善心大发才会施舍的一丝目光吗?看我没了尊严,如乞儿一般,如此这般你可觉得有意思?!阮宓先从方才被推开的震惊中缓出,又听了他这般自弃的言语,更是不肯放开,身后的木门被缓缓关上,管家低垂着眼皮,最有眼色,小两口拌嘴,还是要关上门来自己解决才好,他们这些还是避开些好。
裴祯要将她推开,她偏偏不要,他家夫君能将一颗心挖出来只求她看上一眼,现在这般又能算得什么呢,他家夫君心里太苦了,走到这一步错都在她,这番话不过是他最后能给自己的伪装,生怕一颗真心再被糟践罢了。
阮阮死死的抱着自家夫君不肯撒手,裴祯有多怕,有多绝望,她都能感同身受,怎能忍心再让他有一丝的不安感。
自成亲以来,你待我之心我不是不能感知,我同你所说的心悦你,想同你好好在一处,好生过日子,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的,那些伤你之言,伤你之事,都是因了我听信外人,往后再不会了,我知晓普天之下能待我如此之人只你一个,从前是我未能珍惜,往后可能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待你好。
今日我口中所说之言,皆是发自肺腑,出于真心,倘若有半句虚言,直叫我被雷打天劈......还不待阮宓赌咒发誓说出些更狠的话来,一双嶙峋的大手便捂了上来,男人一片死寂的眼底有水光隐隐破裂,裴祯阖上眼皮,不叫情绪外泄,喉结滚动:你哪里知道我是什么人,你真当我如在你面前那般淡然无求,你可知从前我日日看着你与裴良远走在一处,谈笑风生,我恨不能将他挖眼削鼻,叫他再不能用眼珠子瞧你,用手碰你。
你只看这摄政王的位子我如今坐的稳当,可你不知我从前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你真当我是无欲无求的吃斋念佛之人吗,书房之中供着的那尊佛像早已在数月之前被我清了出去,从前我是没有办法,怕你生了厌恶,只能藏着忍着,祈求神明怜我,将你送到我身边,可是如今,神明也没用了。
你今日说着这番话便再也收不回去了,若是你往后再想离了我,远了我,我便只取来一副锁链,将你锁在房中,日日只对着我,强迫你做亲密之事,叫你生下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再也离不得我身边。
阮宓的一颗脑袋深深的埋在男人胸膛之中,止不住的泪水洇过外衫,直直的通往他皮肉上去。
裴祯兀自勾起一抹冷笑,手指攥的死紧,片刻不能停下:怕了吗,如今若是有人想将你从我身边带走,我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再不容许任何人对你起了窥视之心,那萧野我早已对他厌烦到了骨子里,他肖想你,我便将他调去了西北极寒之地,代我出征,如此这般,你身边除了我,将再无亲人,这才是真正的我。
既是如此,你可还愿留在这王府之中。
裴祯紧闭的眸子下洇了红意,有水色不听话的若隐若现,他不敢睁开眼睛去看少女此时的表情,寒冬里的气息在此刻尤为明显,每呼吸上一口都如数万根冰针一般,扎过他的肺腑,直穿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我哪里不知道呢。
阮宓再也隐藏不住哭音,拿手帕擦着泪花,从裴祯的怀中仰起头来,毫不掩饰的看向男人疯魔的面容。
你可还记得第一回行敦伦之礼时,你那般疏狂,我便有感应。
阮宓一个女人家的,说起此事难免的害羞,羞红之色映上面上的胭脂,更是如三月桃花一般。
裴祯那番不管不顾的言语也是好的,能将事情都说开了,往后再也不会生出误会了,他天天装着,她也觉得累得慌,如今都说出来,她更是欢喜,往后便是知心夫妻了,再没人能拆散他们。
我是你的妻子,你便是如此也是我喜欢的,更莫要说你那般待我......我也是情愿的。
说罢,少女一双手攥紧了男人的袖袍,闭了眼睛就往那两片削薄的唇肉上亲去。
都说唇薄的人情也薄,她倒觉得不是,裴祯待她之心朗朗如明月,最是情重,两人已经许久不曾这般亲密了,如今沾上,倒像是贴上了毒一般,叫人上瘾。
你的这番心思叫我高兴。
辗转厮磨的唇齿间,少女细如蚊吟的声音丁点不落的传入裴祯耳中。
男人有些涩然的抬起手来,勒上少女细腰,将骨子里的阴戾之气尽数外放,再也不顾忌什么,狠狠的吻上少女殷红的唇,只要她愿意对他用上一分心思,他便心甘情愿给她当猫儿,狗儿的被戏弄,更不必说现下阮宓的这这番话已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了。
他想要感受被阮宓真心爱着的感觉,即便下一刻就死去他也无悔,梦中一碰就碎的幻影他受够了,一点点甜蜜足够将他淹没,叫他忘了从前的苦。
两人如同末日将要降临一般,谁也不肯放手,暧昧的喘息声盈满整间房,若不是顾念着裴祯的身子,已经多日未进食的肠胃,阮宓是怎么也不舍得放开的。
阮宓一双柔荑将将想把裴祯推开些,便感受到男人拥的更紧的力气,抬眼看去,男人面上如梦似幻的幸福叫她心酸的紧。
她眼角的余光瞧见桌上快要没有热气的饭食,有些着急了,使了力气将裴祯推开,男人面上未来得及掩饰的受伤,分毫不落的落入阮宓眼中,将将分离的唇肉间沾了凉意,她急急开口道:先用膳,你身子不好,怎还能饿着!裴祯敛起眼角的欲色,轻轻点头,是了,是他太冒进了,阮阮会不喜欢。
阮宓哪里还能不知道,他家相公怕是又要自弃了,破涕为笑道:你又想到哪去了,我是怕你饿坏了身子,到了晚间没了力气可怎么是好。
不是还说要我生下与你血脉相连的孩子?少女四两拨千斤的两句话开解了男人的心结,现下的情景来的太快太好,叫他有些患得患失了。
这话可是阮阮说的,可不许不作数的。
阮宓拾起放在桌上的帕子,拿着银著挑了些白菜放入男人面前的小碟里,今日她的脸皮反正也丢尽了,不怕再多说一些:算数的。
这鸡汁白菜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可还合口味?裴祯挑起白菜往口中送去,眼中的柔情满的要溢出来,不住口的夸着好吃,又要挑些桌上精致的菜往阮宓碟中夹去,阮宓又要往他碟中夹去,一来一回的倒像是小孩过家家了,蓦地两人相视一眼,都‘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个病人,合该你多吃些!阮宓止住了裴祯要往自己碟中送菜的银著,又往他碟里加了些,调笑道:我自己会照看自己,还能不晓得自己爱吃些什么?只是你现下这般瘦了,可别弄坏了肠胃,多食些容易消化的才好。
阮宓一箸一著的夹了过去,见到裴祯悉数吃了个干净,方才放下心来,自己吃了些,裴祯眼中柔意不减,只是面上越发的苍白了,手指无意识的放在胃前,额上也有了些冷汗冒了出来。
直到阮宓用完了,要陪他回书房,裴祯方才如梦初醒,温柔道:你且先回房歇一歇午觉,我还有些事情要等着处理,你便不要劳累了,带我处理完便去寻你。
阮宓不疑有他,只是有些舍不得,可外间管家已经在叫了,说是雪竹已经来了,阮宓挂念着房中装饰,也就跟着去了。
待到阮宓离开,裴祯方才叫管家将盂盆拿来,面色青白,将方才吃的吐了个干净,他长久的未进食,突然吃的这般多,身子实在是受不住了,可阮宓极少待他这般好,他哪里舍得剩下,更何况是阮宓亲手所做。
阮宓走到一半,方才查觉出不对来,裴祯向来都是喜欢有她陪着的,今日怎得不叫她陪着,实在是奇怪,遂脚步一转往书房走去。
意料之中的空空荡荡,只有洒扫的小厮在里间忙活着,阮宓心下不解,可两人方才才消弭了误会,裴祯是不会瞒着她的,她只当是裴祯被什么绊住了脚,捡了个有软垫的椅子坐下了,静静的等着裴祯回来。
裴祯这书房之中到处都是竹叶纹饰,连椅垫也不例外,总叫人觉得清冷。
花厅里管家拿了雪白的帕子递给裴祯,又取了茶汤来叫裴祯喝下,这才好了许多,脸色也不如方才的青白了。
管家斟酌半晌,有些心疼道:王妃可还是不知晓?不若告诉了王妃,日后也莫要再受这般罪了。
裴祯摇了摇头,他已经缓过来许多了,阮宓有心为他下厨,他怎能扫兴。
去书房吧,还有些折子没批,晚间还要送到宫里去的。
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阮宓远远的瞧见裴祯的身影,正是高兴,可见身后管家一脸忧色,心思也沉了沉,晌午她只顾着什么容易消化,忘记了脾胃虚弱之人该是逐渐增加食量,想必裴祯是难受了,还避着她,怕叫她知晓。
她早在进门之时便瞧见了桌上放的端正的橘红糕,已经凉透了,想必是裴祯未能用完的,也不能吃了,想着小厨房里还有一些放在屉子里温着的,本是想要以备不时之需,现下倒是正好,忙叫雪竹拿来。
不多时裴祯也进了书房,瞧见阮宓在此处有些讶异,正慌忙着不知找何借口,阮宓却是迎了上去,先开了口:雪竹去取橘红糕了,你且先坐一坐,午间是我不好,罔顾了你一下子用不多这事,只想着怕你吃不饱。
裴祯不知心下是何感受,一把将面前面露关心的少女拥入怀中,原来被阮阮爱着是这般的感觉,心跳该是很快了,他饮了加了药材的茶汤,现下已经觉得身子舒爽多了,神思也清明许多。
管家知情知趣的将书房之中的小厮赶了出去,又带上了木门。
他的臂膀坚实,挡着少女的后腰不叫她撞上桌角,边上的徽墨被扫翻在地,发出声清脆的响,泼了一地的墨汁。
都说君子端方持正,这书房之中便是男儿天地,可此刻满布的欲色掺和在沉水香之间,叫人嗅之欲醉。
男人即将压下的唇肉带着喘息,压抑的气音铺洒在她面上:不若便由阮阮来喂饱我。
也好检验夫君可还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