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建国百余年,延续至今十数朝。
当今圣上出身卑微,从小受一众兄弟姐妹凌虐,后来宫廷政变,先皇中道崩殂,皇室倾轧,皇位之争持续三年,大顺元气大伤,永昌侯与荣国公挽狂澜于既倒,扶持当今登基,结束了纷争局面。
百姓终于迎来安定。
然而,这位新君自登上皇位第二年性情大变。
屠戮兄妹,残杀朝臣。
一时间,皇室凋零,唯余一个毫不起眼没有封号的公主——容映。
前朝外戚杀的杀,徙的徙,京城世家格局亦是焕然一新。
永昌侯府与荣国公府成了沅州城不可撼动的大世家。
永昌侯府掌天下十万兵马,荣国公府总揽朝堂,自当今沉迷求仙问道,不理朝政之后,朝事更是担在荣国公肩头。
原书里,这位皇帝最大的作用就是催动男主心中对反派的仇恨,让男主与反派之间横亘着杀父之仇,非死不能休。
谁让昏君虽然是个混蛋,但是对男主来说,却是最慈祥的父亲呢。
任谁看见亲身父亲惨死仇人剑下,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宋颂站在容离身后,垂首站在含元殿前汉白玉阶上等待传召。
宣燕王世子、荣国公府云芷觐见——声音一声一声传将过来,仿佛穿透时间长河,轰然在宋颂耳边炸响。
恍惚中,有股力量拉着自己,她脑中空白,待到醒过神来,人已经在大殿外。
而大殿中央,两个鸡皮鹤发,颤颤巍巍的老臣声泪俱下,额头砰砰砰磕在大理石地板上:陛下三思啊!蜀中大旱,百姓颗粒无收,遍地饿殍,疫疾流行,此时加征,岂不逼民造反?我大顺危矣!来人,拖出去!两个老臣一圈圈皱纹的脸上鲜血、泪水交织,沧桑的眼里满是绝望,颤巍巍的声音不甘心地喊着大顺危矣被人拖了出去。
两个混账!不知死活的东西!朕建个道观也来指手画脚,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皇位上一身明黄、脸色虚浮的帝王气急,走来走去,末了,犹不解恨地指着门外:将两个老不死拉下去砍了!太监总管小心应了声:是。
说完,朝门外挥了挥手,两个老臣的嘴被堵上,拖走了。
宋颂看了眼容离。
他浑身气息淡漠,眼睑垂着,侧脸瘦削,挺直的脊背如同雪地里的松柏,冷漠傲然,无动于衷。
陛下,燕王世子和云大小姐觐见。
宣。
世子,云大小姐,请吧。
太监总管尖细的嗓音道。
容离抿唇,踏进大殿。
宋颂跟上。
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空气中流动着沉默的气息,久久无人说话。
帝王扫视的目光凝在容离身上。
宋颂皱眉。
这便是嘉禾的女儿?半晌,顺帝道。
宋颂半垂眼睑:云芷参见陛下。
上前让朕看看!宋颂目光看着地毯,屈膝上前。
嘉禾的女儿,嘉禾死了这么多年了……女儿都这般大了。
宋颂不敢掉以轻心。
这声音阴翳残忍,喘气声大得令人难受。
朕还是第一次见你,说来,你该叫朕一声舅舅。
昏君突然道。
宋颂心头一跳:云芷惶恐,不敢僭越。
惶恐什么?叫舅舅。
漫不经心,不容置疑。
宋颂头皮发麻,张了张口:舅——舅?昏君端详着她的脸,仿佛要从这张脸上看出什么似的,半天,有些失望地叹息:跟朕长得不像。
宋颂:……卧槽!待到他们进殿好些时间,昏君云里雾里阴晴不定地跟宋颂说了几句话,宋颂心里察觉不对劲,趁昏君走动间眼角瞥了眼容离的方向,这才发现容离一直挺直脊背跪在地上,昏君还没有让他起身。
宋颂眼皮直跳,硬着头皮:舅——舅,不知召见云芷跟世子可是有要事?皇帝目光阴翳地看着她,蓦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在那张枯槁虚浮的脸上浮现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宋颂鸡皮疙瘩满身,简直要抓狂了。
卧槽,这皇帝是个变态啊!顺帝这才将视线转向容离,脸上笑容诡异:这就是世子?叹息了声,朕也许多年不曾见过了。
容离声音清冷,半垂眼睑:容离见过陛下。
起吧。
谢陛下。
燕王爷一人在京城难免孤单,世子外出十多年,既已及冠,也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你对这桩婚事可还满意?大殿里静悄悄的,龙涎香气馥郁鼻尖,熏得人喘不过气来,宋颂额头渗出汗水。
容离淡淡道:陛下赐婚,臣受宠若惊。
哦?世子可是不计较云芷心有所属、名声败坏?宋颂心里卧槽,我特么!容离两只手垂落,宽大袖袍遮住了手指,冷冷清清站在殿中,薄唇微张:云小姐很好。
哈哈哈哈哈哈!不错!顺帝大笑出声,笑得喘不上气来,太监总管忙上前帮忙,待到顺帝吃了一块药丸,呼吸平稳下来,脸上异常的潮红渐渐退去,眼睛里闪出兴奋,道:来人。
将燕王爷宣来。
宋颂心里一紧。
她对刚才那块朱红色药丸心有余悸。
这狗皇帝一看就是身体长期亏空,吊着一口气,还敢乱吃仙丸,指不定两腿一蹬就嗝屁了。
容离淡淡注视着香炉。
没一会儿,只听一道疯疯癫癫的声音连带着鸟的声音传来。
见过陛下!见过陛下!原来是一只绿嘴鹦鹉,学人竟惟妙惟肖。
宋颂悄悄看了眼这位燕王爷。
头发凌乱,满脸脏污,衣服满是污渍,身上甚至有馊味传来。
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很多天没人管。
殿里宫人纷纷屏息。
刘总管弓着腰,谄媚道:启禀陛下,燕王爷近些日子一直在宫里替陛下训鸟,这只鹦鹉已经会说话了。
燕王爷疯疯癫癫笑嘻嘻道:会说话啦,会说话啦!见过陛下!见过陛下!一时间一人一鸟你一句我一句,殿里都是他们的声音。
宋颂掀起眼皮看了皇帝一眼,这一看,心差点停跳。
皇帝正在用一种探究性的眼神死死盯着燕王爷,脸上肌肉抽搐着,眼里闪过嗜血的兴奋。
宴之。
他语调诡异道。
燕王爷兀自跟鹦鹉玩着。
皇帝喘息声加粗,脸色涨红,眼睛死死盯着燕王爷:宴之,你还记得儿子吗?燕王爷那双空白茫然的眸子看了眼不停说话的皇帝,笑嘻嘻对鹦鹉道:儿子,儿子。
鹦鹉重复:儿子,儿子。
皇帝大笑出声,笑到岔气也不停止,手指哆哆嗦嗦指着燕王爷,眼里闪过恶意,兴奋极了。
父皇!身着蟒袍的少年面目焦急闯进大殿冲到龙座前,抚着皇帝胸口一边替他顺气一边冲奴才大骂:你们怎么照顾我父皇的!怎地咳得这么重!快去宣太医!刘总管忙道:是,是,这就宣!宋颂悄悄站到容离身边,握了握他的袖子。
容离抿了下唇。
太子唇红齿白,脸上犹带着婴儿肥,大眼睛水汪汪的,骂人的时候也不凶。
他一来,殿里气氛立刻变了。
皇帝眼神软化,慈爱地看着太子:戈儿怎么来了?父皇无事,不必担心。
跟着太子的下人们脸色惨白,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太监总管趁着太子不注意,一挥手就让人将这些人处理了。
容戈抱着皇帝还在撒娇:父皇,你一定要好好的,儿臣好担心父皇啊。
皇帝眼神阴翳地看了眼他们三个,转头跟太子说话又是温柔似水了。
宋颂:……这特么也行?刘总管皮笑肉不笑地悄声道:世子和云小姐且告退吧。
宋颂看了眼燕王爷。
刘总管察觉她的视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燕王爷自有去处。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侍卫捂着燕王爷的嘴将他和那只鹦鹉带离大殿。
直到他们走出大殿,殿里父子温馨的对话仍在继续。
宋颂跟在容离身边,几次张口:我小时候见过燕王爷,可威武了,骑着高头大马,打了胜仗,世子小时候也很厉害。
容离眸光淡漠:过去之事而已。
宋颂长吸了口气道:你看我娘生我的时候没了,我爹和凌丽华痛恨我娘,从小不待见我,我小时候连映月阁都出不去呢,你比我好多了。
容离看了她一眼。
宋颂:这是什么眼神?怎么感觉特么的在看制杖???世子,我这么惨,你不安慰我一下么?喂,你还欠我一个条件!容离听着背后咋咋呼呼的声音,嘴角抿了一下。
宋颂一路叽叽喳喳缠着容离,小嘴叭叭叭从各个世家小姐的底子说到世家公子哪些喜欢逛青楼,活灵活现好像她亲眼见到一般,直把容离说得眉头越皱越紧。
就在他们到达城门时,一道声音传来:你们给本太子站住!宋颂嘴巴一停,耳朵动了动,转身。
一身明黄色太子蟒袍的男主气势汹汹朝他们冲过来。
真气势汹汹。
容戈十二岁,脸上尚未褪去婴儿肥,眼睛大,水汪汪的,皮肤白嫩,个子不高。
哪怕他自以为做出了最令人害怕的表情,在宋颂看来,也不过一只白嫩嫩的包子。
她停下脚步:太子有何吩咐?容戈步撵冲到他们面前,颐指气使,居高临下:你们竟敢气病孤父皇,孤要惩治你们!宋颂挑眉:太子殿下打算如何惩治我们?容戈冷哼一声:孤要罚你们——带我出宫!宋颂扑哧一笑:没有皇上口令,私自教唆殿下出宫乃是死罪,恕臣女不敢。
你——容戈气急,从步撵上下来,站在宋颂面前,发现自己比她矮很多,白嫩的脸涨红,跳了跳脚:我不管,你今日若是不能带我出宫,我便打你板子!容离道:君有所令,臣不得不受。
容戈:孤说真的!他急了,看看宋颂,见她眼睛里了然地看着自己,又看看容离,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顿觉下不来台。
他讪讪:你们以后不许再惹父皇生气,否则孤绕不了你们!说完大概觉得丢了面子,爬到步撵上,冲他们冷哼一声:下次再见到孤可没这么容易逃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待到出了宫门,坐上马车,宋颂还笑个不停。
她没想到这个男主是这样的属性。
书里为了让他尽快成长,前期也太傻白甜了点。
容离:何事如此好笑?太子怎地如此……额单纯?马车里一路无言,不论宋颂说什么,都没有换来容离一句回应。
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招惹他了?直到被赶下马车,她站在喧嚣的大街上,摸着脑袋跟系统抱怨:反派今天有点反常。
系统叮地一声:皇宫地图已保存完毕。
宋颂:不算白进宫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