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祈年殿。
香炉升起一缕白烟,木槿香清雅若枝头和风,轻轻拂过树梢头沾满露珠沉甸甸的粉白花苞,微风所过,花苞迎风点头,一颤一颤,花瓣上仿佛犹自沾染昨夜寒气。
大殿一角摆了海棠芭蕉,红似火,绿如茵,将多年来沉闷单调的大殿点缀得鲜活了起来。
萧亦然替宋颂接了骨,嘴唇张了又张,最后化为一句:够狠!他脚下走了一圈,带起一阵风,嘴里骂骂咧咧: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以后这女人要是再出事,别来找我,老子救不了!他一脸烦闷,见着那海棠芭蕉,一脚就要踹翻:这什么玩意儿?红红绿绿摆在殿里?天阙,你家主子什么时候品味如此——说着说着,他瞪大眼睛,瞅了瞅床上昏睡过去的宋颂,又看了看容离那张谪仙似的脸,手指颤颤巍巍指着海棠:云芷干的?容离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垂眸将手中佛卷翻过一页,干燥的指腹在页边轻轻一压,薄唇轻启,缓缓道:若是踢坏了,你的药草就别要了。
萧亦然脸上五颜六色,小心翼翼将脚收了回来。
最后仰头叉腰,长长吸了口气,将胸中郁闷狠狠压下,手指指着海棠,看了看天阙,又看了看黄烈,嘴唇颤抖,语气虚弱:没救了,你家主子没救了。
我艹,谁家这般布置,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人,这女人什么品位。
容离一目十行看完经卷最后一页,随即合起来放到竹制小几上,手指提起赭色砂壶,热气腾腾的茶水倾泻而出,流进冰裂细瓷茶盏。
玉色瓷杯在光下几近透明,细尖茶叶于杯中载浮载沉,一股幽香扑鼻,他蹙了蹙眉。
她身体如何?萧亦然使劲摇着扇子,这秋凉的天气,也不嫌冷:能怎么样?你看看啊,她中过几次剧毒了?全都是世间少有的奇毒,若是寻常人,尸体都找不着了。
再者,她这次受的伤,我再三跟她说不能用力,不能动胳膊,结果她不仅动了,她还将人给打飞了,我是管不了她了,按她这样任性,这条小命不够她折腾的。
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被容离看着也不惧,梗着脖子:我说错了吗?大夫最讨厌这种病人,不听话,太折腾,哼。
容离转了转茶盏:好好替她调理。
萧亦然大马金刀坐下,脸上神色一肃,探究地看着容离:我说,师弟啊,待到沅州事了,咱们就要回云南了,你若真要娶了她,也不是不可以。
容离容颜清冷,目光冷淡:我命不由己,何必牵累他人。
萧亦然蹙眉:胡说!那株药虽然没了,但我一定能找到其他办法,你不会有事的。
容离喝了口茶,声音无波无澜:生死我早已看淡,师父也说万事有因有果,师兄不必太过执着。
萧亦然:放屁!老子偏要跟贼老天杠到底。
什么破玩意儿,不就一株破药么,我还就不信了我,我一定能找到其他药草代替的。
容离摇了摇头:师父说你看似洒脱,实则执念最深,然也。
师兄若是能堪破,境界必能更上一层。
萧亦然踹了一脚椅子: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我跟老头不同。
容离眸子一动,转头看向他。
萧亦然:怎么?容离却是想到云芷当时昂着头,梗着脖子,一脸张扬洒脱,洋洋自得地说出了同样的话。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么?无稽之谈。
容离淡淡道。
萧亦然满头雾水:老子自己觉得挺好。
他发现话题跑偏:你当真不娶她?容离没有说话。
萧亦然摇着扇子:既然不娶,那你也别招惹人家,这女人可不是好惹的。
他想想那满身的伤就头皮发麻,云芷的性子太烈了。
容离颔首:我自有分寸。
系统在宋颂脑海里将这一切收归眼底,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哼,我绝对不会让宋颂发现你的小心思的,别想打她的主意。
*宋颂一醒来,系统就蹲在她面前,好像专门等她醒来似的。
容离这次帮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宋颂摸着晕乎乎的脑门:啊?啥玩意儿?系统:容离为什么帮你?宋颂脑子终于清明了些,她摸了一把系统光溜溜的脑门:统子,你一夜没睡,瞎琢磨什么呢?系统:你还不知道外面如今是什么景象吧?宋颂:怎么了?系统:你带着萧烈和黄字部十六卫收拾了孟明珠和凌丽华,外面现在传得神乎其神,都在传太子钟情于你。
噗宋颂一口茶差点没呛进喉咙里。
喜鹊忙进来替她抚背,喜气洋洋道:云小姐,您醒啦?我去告诉殿下!说完扭着苗条的腰肢一阵风也似的跑没影了。
宋颂凝重着脸看系统:真的假的?系统翻了个白眼:你是想问传言还是容离钟意你这件事?宋颂:两个都问。
系统挑眉看着她,明显不信:若是传言,不用出门,你就站在燕王府墙内去听,大街上到处都在说;至于太子钟意你,它上上下下扫视宋颂,你要不要再睡会儿,做个梦?宋颂咬牙,轻轻拍过去,系统锃亮的脑门响亮地啪一声,系统瘪着嘴:我生气了!宋颂忙安抚:抱歉抱歉,手误。
我知道都是传言啊,这不是开个玩笑么。
系统偷偷看她:哼,你要认清自己,你长得这么平凡,脾气还这么差,容离怎么会看上你。
那可是神仙一样冷清的人。
宋颂摸着下巴,盯着系统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对劲呢?再说,我长得普通?她眼睛一挑,眼尾斜飞,满目倾城色:你个小孩子家家懂啥,我这长相可是很吃香的。
系统冷哼一声:反正这些人都是书里角色,你的目的是完成任务,不要贪恋美色,浪费感情。
宋颂挥挥手:想什么摩托车,任务期限没剩多少了,我哪有空撩美色。
她揉了揉太阳穴:快到容离离开沅州的剧情了,爸爸我又要劳心劳肺,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离开,否则后患无穷。
系统觑着她还是一贯的冷静,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容离喜欢宋颂这件事,千万不能被她发现。
不然,她怕是会换条路走。
这个女人,嘴上说着骗身骗心,若是真知道了容离对她有情,第一个掉头放弃这条捷径的就是她。
根本没有时间让她换条路走。
它握着小拳头,愁眉苦脸的样子看得宋颂忍俊不禁:嘿,小家伙,你愁什么呢?瞧这小眉头皱得,都能挂二斤油壶了。
系统翻了个白眼,屁股对着她。
*宋颂这边梳洗完毕,由喜鹊扶着去见容离。
她还有事没有交代清楚。
容离正在习字。
满室书香,卷帙齐整。
这里收录的书籍,怕是这个世界所有文明传承。
几净窗明,日照和煦。
立在案边之人让这整间屋子焕然生辉。
满头青丝以白玉簪束起,一袭绣金白袍,五官浑然天成,鬓若刀裁,眉眼如画,肌如白玉,嘴唇难得有些红润。
只是一贯抿着。
一身气度恍然如月,泠泠然似崖上松,灼灼兮若山中兰。
秋日清晨有些凉,冷冷清清。
和他这个人通身气度倒也正正好。
宋颂有时候也会好奇,这样一个人,无欲无求,整日与佛经为伴,一天到晚对着佛像念经,真不知道他若是情绪大变、热情如火会是什么样。
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刺激。
不过,这种好奇还没生出苗头都被她掐死在萌芽了。
做任务最重要,不该有的好奇心还是不要碰。
她心念百转,脚下却没有迟疑。
刚在旁边站定,容离手里笔一顿,眉头蹙了蹙:挡着光了。
宋颂:哦。
她扶着喜鹊的胳膊往旁边挪了挪。
喜鹊有些害怕,低垂着头不敢看殿下。
总觉得殿下今日有些冷。
容离的字,倒是跟他的性情不太合。
他的字,大刀阔斧,气吞山河,雷霆万钧,犹如一片汪洋,可载万物。
宋颂每次看到都不禁为之惊叹。
好字!容离搁下笔,理了理袖口,很自然地坐到窗边小几上。
宋颂瞅着那幅字:人生在世不称意,怎地不写完了?她一边问,一边又扶着喜鹊的胳膊慢吞吞向容离走去。
容离垂眸喝了口茶,淡淡道:昨日之事,便在此处解释吧。
说完,仿佛不经意扫了她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指了指对面:坐。
宋颂顺着这话坐下:我今日也是来向殿下说明。
昨日之事,我已听说,多谢殿下在朝堂上为云芷洗脱冤屈,还我清白。
容离转着茶盏:鼓动百姓与士林,动摇国之根本,此乃国事,与你不相干。
宋颂道:这就好,否则这么大人情,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还。
她没忘记之前自己凹的一系列人设:此为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感谢殿下派人保护。
容离声音有些冷:黄字部昨夜已领罚,他们奉命保护,不该擅自动手,你且解释清楚荣国公府昨日那些人命,若是草菅人命,我不会包庇。
宋颂笑了笑,脸上一派释然:好。
这次我欠殿下一个人情,以后殿下可要我做一件事,无论何事,只要不违背我意愿,赴汤蹈火,云芷在所不辞。
容离眸子沉静地看她,居高临下,俯视众生:不必。
宋颂喝了口茶,淡淡道:承诺我已给出,殿下且收着,万一会用到呢?说罢,她抬起眼睛,笑意盈盈看着容离,仿佛之前那些痴情难过全都释怀,只剩满目清明。
青丝自肩头披散,风露染在眉梢眼角,她活灵活现的眉目宛如春日争闹枝头的木棉,——火红热烈。
容离抿了抿唇:也罢。
宋颂放下茶盏,思索着开口:昨日黄烈等人所杀之人,并非草菅人命。
凌丽华手中精卫,暗地里做的是杀人的勾当,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沾染无数人命,老弱病儒、穷苦稚子,比比皆是,罪行昭昭,死有余辜。
容离看着她眉目鲜活,表情生动,脸色红润。
声音如同泉水击石,清脆而冷静。
证据?他听见自己说。
宋颂拍了拍手:云弋,将证据拿进来。
容离眉目一深,扫了眼进来的俊美青年,抿起了唇。
宋颂:证据都在这里了。
多谢殿下近日来的关照,此前云芷不懂事,多有打扰,今日我便回府,望殿下身体康安,再见。
宋颂勉强由喜鹊扶着屈膝行了个诚意十足的礼。
云弋上来扶住她,带着她一步步走出殿外。
两人一高一矮,宋颂靠在云弋胳膊上,走得毫不留恋。
容离望着望着,久久未动。
喜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秋天快过去了,冬天还会远吗?她恍惚想着。
*出了燕王府,宋颂立刻叫系统将她身体数据恢复。
这也是她急着离开的原因。
待在燕王府,为免引起萧亦然这个狐狸怀疑,她不能轻易让系统出手,可是难受死她了。
尤其明知道她睡着了会有人给她喂药,偏偏她还不能拒绝。
光是想想,睡觉都不香了。
容戈见她神色似乎好了许多,以为是心头大事去了,也没多想:王守仁已经入了局。
他道。
宋颂伸了个懒腰:这个人,本性贪婪,胆子比天还大,这么大一块肥肉放在嘴边,哪有不吃的道理。
容戈迟疑:你的身体……宋颂甩了甩胳膊:瞧见了吗?皮外伤,养的日子长久着呢,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容戈无奈地笑了:这次有惊无险,一切都在你算计之中。
好大一盘棋啊,在下甘拜下风,五体投地。
宋颂摆摆手:侥幸侥幸。
容戈看着她:王奇如今闲居在家,暂时卸去职务,等待调查,若是结果对我们有利——宋颂拍了拍他肩膀:王奇跟燕帝感情非同一般,这次的事,动摇不了他的。
容戈:可是证据确凿。
宋颂:皇帝若觉得证据是假的,那便是假的,懂了吗?这次只是给他们的关系凿一道裂痕,真正破裂的时候,谁也挽回不了。
容戈眸光大盛:关键在王守仁身上。
宋颂点头:我们去会会他。
*系统提醒宋颂:黄烈暗中跟着你。
宋颂诧异:出了燕王府一直跟着?系统:嗯。
宋颂皱了皱眉:容离对我起了疑心?不应该啊。
系统没说,它觉得容离该是派黄烈暗中保护。
宋颂有了顾虑,行事也谨慎了许多。
她跟容戈先去了凤凰阁,在那里来了一招偷龙转凤,改头换面摆脱了黄烈前往飞鹤楼见王守仁。
这件事万分重要,绝对不能被人发现其中有她作梗。
不然,她做的事被人串起来,难免发现端倪。
至于易容的本事,宋颂跟容戈解释是无意中学的。
反正她浑身都是秘密,就她帮容戈造反这件事,就够匪夷所思,多一件也不算什么。
大顺盐铁收归官营,私人要是胆敢贩卖,属于违法勾当,要判刑的。
她给王守仁做的局,便是用书里一个剧情做诱饵。
太康元年,一件事引得燕帝震怒,朝堂震惊,满朝文武人人自危。
那便是——宿州岷县铁矿事件。
这件事,牵扯了大顺大半朝堂,几乎一半官员牵连在内,层层包庇,层层剥削,真相揭开的时候,燕帝差点气得厥过去。
所有事情,都起源于宿州岷县一个小村的村民偶然间发现了铁矿,财帛动人心,当地官员发现以后,所做第一件事不是上报朝廷,而是杀人灭口,屠了满村,将铁矿消息瞒得密不透风。
那个心狠手辣,屠了整个村落的县官不算没有脑子。
他心知这么大一块肥肉一个人吃不下,如果被朝廷发现就是一个死字。
所以他将更多的人拉了进来。
大半朝堂霎时沦陷。
几乎人人都分了一杯羹。
就这样官官相护,人人默不作声,竟将这事瞒天过海,整整瞒了近十年。
书里最后将这事抖出来的,就是男主容戈了。
他借这次事件引得朝堂不稳,趁机扶持自己的人手上位。
只是,这件事里,有件事很巧,——王奇并没有牵连其中。
宋颂不明白是官员知道他不会动心,所以不敢拉拢,还是拉拢了,但王奇没有答应?若是后者,此人心机更为可怕了。
他看着同僚们自愿或非自愿牵扯其中,却独自保持清醒立在岸边,看所有人在水中挣扎溺死,始终不闻不问。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也是她不轻易动王奇的原因。
这个人深不可测。
王守仁始终不曾亲自出面?她问容戈。
容戈点点头:几次都是不同的人。
如果不是此事我们只知会了他一个,我当真以为他丝毫不感兴趣呢。
宋颂撩起车帘看了眼外面:要是不谨慎,他也就不成其为王守仁了,十条命也不够他玩的。
容戈皱着眉头:王奇官居户部尚书,又兼中书门下,说是当朝第一人也不为过,但是民间素有传闻,此人为官清廉,家中朴素,并非贪官之流。
更奇怪的是,他对发妻感情甚深,不曾续弦,一对儿女,王守仁被宠得无法无天,名声也就那样,剩下那个女儿,却是几乎没有人见过。
宋颂想起自己前几日身陷囹圄,差点被舆论销杀:他的追求或许不在自己,而在儿女。
王守仁做了多少恶事,他都兜住了;为了女儿做太子妃,他可以不动声色杀人于无形。
说实话,我都没抓到他出手的证据,若不是我故意留下证据给容离,他连一点尾巴都不会让人抓到。
容戈有些忧虑:这个人,不太好对付。
宋颂拍拍他肩膀:我们不跟他硬碰硬,我们打迂回。
走吧,到了。
飞鹤楼大堂依旧是人山人海,说书的,兜售瓜子花生毛豆的,吆喝的叫卖的,吹牛打屁的,喝酒划拳的……一派热闹。
宋颂二人穿着普通,长相亦普通,放在人群里完全认不出的那种。
他们进门,丝毫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只除了临湖边靠窗位置的一个人,——此人正对门口坐着,他们一进来,他便看到了。
宋颂扫了一眼,向那边走去。
王老板,好久不见。
王守仁笑眯眯道:宋老板生意可好?好好好!借您吉言!到处是一片嘈杂,他们的说话声混杂其中,毫无违和感。
这世上最善于偷听的人,也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这位置是王守仁挑的。
宋颂直接开门见山:王老板约我,可是改变主意了?王守仁一张脸满是笑容,是个和气生财的长相:宋老板可能保证消息属实?宋颂挑眉:这您放心,我们常德人做生意,讲究信用,无信不立。
她当然留了心眼,只跟王守仁提了铁矿,并没有告知具体哪处。
如果不是需要一个王守仁信得过的身份,常德纸老板这个身份最好都不要暴露的好。
只是做大事当然要担风险,若有人查到常德纸头上,只需让人发现她是冒充就行。
王守仁不正面回答:宋老板好大的胆子。
宋颂抿了一口茶,笑眯眯道:如今世道,钱不好赚,没点胆子如何敢做生意?王守仁放下茶杯,一双精明的眼睛盯着宋颂,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
宋颂笑不做声,眼睛同样打量王守仁,不做回避。
半晌,王守仁铿锵一声:好!我佩服宋兄为人!这笔生意我做了。
宋颂脸上不动声色,端起茶杯:王兄亦是干大事的人,就凭王兄这份干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二人推杯换盏,从辰江渡船聊到沿河货运,再聊到南方雷芳堂生产的铁器,从而又谈及军中兵器制造,看似聊见闻,聊风土人情,实则一顿茶下来,二人以后生意均已敲定。
从铁矿开采,到铁矿销路,再到接手之人,全都谈了个妥当。
待到金乌西沉,暮色四合,夜宵封禁,酒楼快要打烊之时,宋颂跟容戈先行离开。
这个时候,正是酒楼热闹的时候。
他们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接下来你专门盯着王守仁,岷县上水村我已经安排妥当,村民全都搬走了,只等王守仁的人一到,我们就可以慢慢收线了。
容戈看着她,胸中久久不能平静。
你若为男子,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宋颂挑眉:女子难道就不能?我是女子,同样能做一番事业。
容戈哽了一哽,仔细想想,她说的完全没毛病:也是。
不过,你真是一点也不懂谦虚为何物。
宋颂双手环胸跟他并排走在街上:你的小小夸赞,我还承受得起。
容戈:……宋颂眼睛里映着灯火:我们的人从幼院第一批人里面挑,王守仁负责打通官场,我们负责商道,一应事宜,你回去后跟他们交代好。
此事不会有性命之忧,待到王守仁成了瓮中之鳖,立刻安排他们前往西平。
容戈道:我知道。
他回头看着宋颂:晚泊已经到了关外?宋颂眸子里灯火跳跃,映得那张平凡的脸璀璨夺目,生出几分孤高自赏的不凡:他骑快马走的,今日刚收到回信,还算谨慎,用的我给的墨水。
容戈笑了笑:希望不会有用到西平的那一天。
宋颂看着远处,叹了口气:但愿。
太阳跌落群峰,夜幕笼罩,天地漆黑,唯余长街灯火斑斓。
更夫的梆子渐渐远去,酒楼喧闹也慢慢消失。
夜,深了。
作者有话说:明晚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