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宋颂心里怎么想,她的眼睛睁大了。
她瞪着玄机背上那把血红的刀,手指颤抖了起来:你……玄机血饮刀……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容离,嘴里喃喃:你们……容离上前一步,宋颂立刻后退一步。
她眼睛里警惕闪过:他是你的人?此时此刻,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怎么回事。
容离脚下顿住,眼睛静静看着她,像是怕错过任何一丝她眼睛里的情绪,一向清冷的眸子很认真,甚至带了些严肃:我向你道歉,虽不是我做的,但是因我而起。
大婚前,我想这件事你应该知晓。
你别动。
宋颂伸出手阻止容离靠近,她扫了眼玄机地晨,我需要想想。
当初,那把刀冲着我的命而来。
如果不是我命大,早就魂丧九泉了,就因为我们的婚约?所以杀我?她有些好笑地笑了一声。
语气里也并非没有难过。
玄机面色绷紧:云小姐,殿下当真不知情!此事全由我自作主张,与殿下无关!宋颂摇了摇头,认真看着容离那双极清冷却也极好看的眼睛:谢谢殿下没有瞒我,这份心意我记着。
只是我累了,先回去了。
她目光坚定,容离看出了拒绝,脚下仿佛千斤重,一步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她往后退。
宋颂退了两步,看容离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迅速转身离开。
三日后便是大婚,殿下这两日不要来云府,避嫌。
她人走远了,声音却随着晃荡的两扇门飘了进来。
一出飞鹤楼,宋颂扯了一匹马沿着无人的僻静街巷狂奔。
人都涌入了那些灯火通明的长街,这些小巷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宋颂的心砰砰砰跳着,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明明是数九寒天,她却出了很多汗。
一到映月阁,奶娘见她这副匆匆忙忙的模样,有些惋惜:怎地这么早回来,马上大婚,太子这两天都不能见面,小姐怎么不跟太子多逛一会?日后成了亲,就是夫妻啦!宋颂的情绪一直不稳,奶娘马上察觉:……怎么了?小姐?她整个人很暴躁一般,扔了马鞭,焦躁地走来走去:奶娘,让嬷嬷她们都下去,去歇着。
奶娘见她容色有事,又是担心,又是害怕。
宋颂将门关上,胸膛剧烈跳动了几下,她深吸口气。
奶娘一边推门一边道:都休息去了,小姐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有什么事要说出来——宋颂:嘘。
奶娘被她捂住嘴巴,惊得眼睛瞪大了,却本能地顺着宋颂的动作闭上了嘴。
宋颂放开手。
奶娘动了动嘴巴,没出声音:怎么了?宋颂走到桌边提笔写字。
奶娘看着她写的话,越看,眼睛瞪得越大,最后难以置信:小姐?宋颂冷静地点了点头,以示她是认真的,并非玩笑或者闹脾气。
她张了张唇:去收拾,明天就带着嬷嬷她们离开。
奶娘还要说话,宋颂已经将桌上纸页扔进火盆,哗啦一声,是她把桌上的东西全挥到了地上。
砰!咚!映月阁嬷嬷们收到消息哪怕天塌下来也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别出来。
是以宋颂摔了半个时辰,房里能摔的都摔了,没一件完好的。
也没有人来阻止她。
黄烈在暗处听得直挖耳朵:脾气好烈,配殿下这个清冷的性子,冰与火相逢啊。
宋颂终于摔累了,歇下了。
黄烈本想换班回燕王府汇报,刚一转身,被身边一人吓了一跳。
他手中匕首寒光料峭,闪电般刺去!待到定睛一看,惊讶无比:殿下?容离两根手指夹住刀刃,咔擦一声,碎成三段。
他看了看宋颂睡脸,眸子里闪过复杂,替她将被子盖得紧些,这才转身消失。
这几日我怕有人对她不利,你寸步不离保护。
是,殿下放心。
黄烈捏着宝贝的碎片欲哭无泪。
这可是削铁如泥的玄铁,殿下太不懂得珍惜了,好心痛。
漆黑的夜幕上都是星星,璀璨夺目,月亮像一个玉盘,又大又亮。
容离抿唇,负手而立,披了一身月光:她脾气烈性,明日不知会做出什么冲动事来,不管她要做什么,都不能让别人为难她。
黄烈:是,殿下!我们必以主母之礼待之,绝不敢怠慢!宋颂偷偷爬到窗边,正好看到月光下一身白狐裘的容离。
沐光而立,飘飘欲仙,欲要乘风归去,清风明月,风霜寒露。
她眸子复杂神色闪过,将帘子放下,捂头倒在床上。
没过一会儿,奶娘告诉她:小姐,东西奶娘都准备好了。
真要走吗?宋颂:明日天一亮你就带着嬷嬷北上。
太子不会怀疑。
奶娘有些紧张地抓住宋颂的手:那小姐呢?宋颂:放心,我是太子妃,谁能为难我不成?奶娘声音哽咽了:奶娘不知道小姐想做什么,但是奶娘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呢,要走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宋颂替她擦了擦眼泪:奶娘,我不能走。
我走了,不是欺君吗?她翻身躺到床里面:奶娘今晚跟我睡吧,好久没有跟奶娘一起睡觉了。
她埋在奶娘胖乎乎的臂膀上:跟小时候一样安心啊。
奶娘很自然地伸手拍拍她的背,很多话不用说,但是她们都明白了。
奶娘笑了笑:小姐长大了,又骄傲,又自信,如今还成了太子妃,公主泉下有知,会很开心的。
宋颂:嗯。
第二天一早,宋颂发了好大一顿火,将奶娘和几个嬷嬷都送走了,说是她们也老了,该享清福,不带去伺候人了。
这话晚上报给容离时,他正捉了凤凰树上那只凤眼莲,修建它的羽毛。
人,都打发了?容离眸子一顿。
是,殿下,走得很快,好像早有准备,这会已经离开沅州了。
半晌,凤眼莲突然尖叫一声,猛地从容离手中挣了出去。
手下看见容离手背一道划痕,渗出血迹:殿下!您受伤了!所有人跪倒在地,心中又惊又怕。
这只凤眼莲最是乖巧,平日里在殿下手中乖得很,今日怎么了?容离挥了挥手,浑不在意。
他将人打发,一个人坐在窗前,风翻过几上书页,恰好停在一首诗上: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容离扫了一眼,眉头一蹙。
萧亦然大步走进来:宫里宫外都忙翻天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看书?一瞧见容离那张清冷的脸,萧亦然摸摸鼻子:别担心,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云芷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等到你们婚后,她慢慢会平复的。
容离将那一页诗翻过去。
萧亦然一屁股坐下来:你倒好,躲了个清闲自在,太子大婚管我什么事啊,我忙得连口水还没喝呢!容离将茶推过去。
萧亦然挑眉:不会下毒了吧?容离一字不语,兀自翻起了佛经。
萧亦然搓着手手,瞅了眼佛经,又瞅了一眼,有些纠结道:师弟啊,你整日里读佛经,以前在庙里也就算了,我以为你要继承师父衣钵;可是如今你都要成婚了,你还看佛经?容离淡淡看他一眼。
萧亦然讪讪。
他抽出腰间扇子使劲摇了摇:咳咳,我也是为你好,到时候被太子妃嫌弃可别怪我没提醒啊。
说完,他觑了容离一眼,见他还是淡着眉眼,不为所动,顿时毫无成就感地摇了摇头。
木头。
他想七想八,想着宫里那边大婚一应事宜几个月前就开始筹备,一切妥当,东宫也全然变了一番模样。
说起这个,他又在心里叹息,情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它能让容离变得这么有人情味,可是他做梦都没有想过的。
东宫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全是他亲自挑选栽种。
寝殿里的摆设、用具,也全都是他一样一样放的。
给太子妃准备的所有东西,全由他精挑细选,全天下的好东西都叫他搬到东宫里去了。
就在他天马行空想着这些啧啧感叹的时候,突然听到容离道:为何嫌弃?萧亦然初时还没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不禁想要哈哈大笑。
他忙忍住了。
好不容易上钩。
可不能吓跑了。
他笑得一脸荡漾,从怀里抽出一本书放到容离面前:别说师兄不想着你,好好学习学习!容离扫了一眼没说话。
萧亦然怕他翻开以后明日将他扔地牢里去,很自觉地准备溜了:师弟,我想起宫里还有点事——殿下!要信!门外突然传来非常急切的声音。
萧亦然嘴巴一闭,看向容离。
说。
容离面色冷了下来,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跪伏在地的人。
殿下请过目。
那人呈上来一封信。
萧亦然见暗部的人这么慎重紧张,不由好奇到底是什么信?他站到容离身边,看着他打开信。
看清内容的一瞬间,他瞳孔骤然一缩:这是怎么回事?容离没有说话。
蹙着眉,盯着那封信,好像要看出一个洞来。
仿佛过了很久,他抬起眼睛,传信的人被那瞬间的威压压得直不起身。
信从哪里来?启禀殿下,幽州。
幽州,王奇。
容离清冷的声音飘在寒夜,仿佛凝了冰。
作者有话说:好困好困,明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