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西平城。
这是一座黄土铸就的城池。
矗立在关外峡口,据燕岭之固。
由燕岭放眼望去,关外冰封草原万里无垠,护城河结了坚实的冰,来往行人在其上如踏平川。
城门高丈余,巍峨大观。
城墙厚八尺,庞然壮阔。
吁——宋颂拉下脸上遮挡寒风的厚布,长长的眼睫毛上结了冰晶,眉毛亦裹了一层寒霜。
脸上冻得发白,整个人如同冰雪雕成。
她张口,嘴里呼出白雾。
到了。
容戈收紧马缰,马鼻子里冒出热气,原地走动。
他看着这样一座城,喃喃道:江晚泊,有经世之才。
宋颂深深看了眼结了冰的护城河:走吧,今日进城。
驾——容戈挥鞭跟上。
两人从燕岭纵马直下,恍如两枚射出的利箭,携着雷霆之势冲将过来,势不可挡。
峡口瞭望台上守备见到此二人,立即传令堵截。
宋颂一到峡口,就被勒令停马。
守卫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汉话:你们什么人?来关外作甚?容戈上前:我们去西平城找朋友。
守卫对视一眼,利刃出鞘,直指二人:拿下!宋颂扶额。
二人被押送进城,关进了地牢。
砰地一声,牢门关上。
容戈冻得打了个寒颤,若有所思道:我们一路进来,一共八个瞭望台,方圆五百里,可一览无余;城垛屯兵,一路瞄准我们,我怀疑稍微有异动,他们就能乱箭射杀;城门守卫森严,城中巡防严密,街上行人看我们并无稀奇,可见不少人被这样抓过,他们把我们当成关中前来打探的探子?宋颂双手托腮,点了点头:大概是的。
她脸色苍白,皮肤表面仿佛结了一层冰霜。
容戈有些担心:毒又发作了?宋颂靠在草垛上:无碍。
我给江晚泊传了信,他会来找我们,不必担心。
系统将她脱离这具身体的感受,因此她完全感觉不到痛苦。
只是别人看上去她是毒发的症状。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小姐!两道欢喜的声音响起。
宋颂抬眼看去,不是江晚泊和江晚晚是谁?她调侃道:没想到我是以这种方式进城的,还不错的体验。
江晚晚眼眶发红:小姐,你不知道我担心死了!门打开了,宋颂起身摸了摸江晚晚的头:你做得很好。
她拍了拍江晚泊宽厚的肩膀:干得好!江晚泊笑了笑:若是没有小姐妙计,晚泊恐怕不能成就如此大业。
江晚泊领着他们向外走,路过抓他们进来的那两个小兵,二人局促不安,偷偷看宋颂。
宋颂拍了拍二人肩膀:做得好,你们是西平的好儿郎!江晚晚扶着她:小姐脸色怎地如此难看?宋颂:奶娘如何了?江晚晚:怕消息有误,还没有告诉奶娘。
这几天奶娘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日日以泪洗面,可是吓坏了,小姐来了就好了,不然,我看奶娘铁了心要回沅州城。
宋颂摇了摇头:倔。
她一出牢门,抬头望去,屋檐上厚厚白雪刺得眼睛疼。
恭迎城主!恭迎城主!恭迎城主!数千儿郎振声高呼,直震得树梢冰雪簌簌落下,地面仿佛都在颤动!宋颂看着一排排面目坚毅,眸光兴奋的汉子,不禁露出个笑容。
她大声道:日后我们西平人必定穿最贵的绸缎,吃最肥的牛羊,永远不饿肚子!永远不怕冬季!这一声用了真气,传出很远,浑厚而有质感。
所有人欢呼雀跃。
宋颂一路走过,就连路两旁行人都跪下磕头,热泪盈眶。
宋颂有些诧异:晚泊做了什么?江晚晚冲大家吼了句:大家不必多礼,各自回家去吧!她笑道:小姐还不知道,草原冰封的时候,这些人险些都饿死了。
要不是晚泊让他们进城,给他们自食其力的机会,这个冬天好几个部落都熬不过去。
他们都知道所有食物是城主给的。
宋颂点了点头,看着江晚泊道:待到来年开春,雪化之后,你带领一堆人越过荒漠前往大食,将商道开辟出来,西平会越来越好。
江晚泊:嗯,他视线扫到面容无波的容戈,前不久我收到关内传来的消息,说是太子妃重病,大婚吉日推后,不知太子如此行事,背后有何意图?宋颂捏了捏眉头:我们粮草兵马可保西平太平。
大雪封路,容离若要追,没那么容易,只是跑了个太子妃,不至于兴师动众,开春朝廷必会有所行动,不论如何,我们可趁此机会休养生息,以逸待劳。
她顿了顿,又道:至于大婚,太子妃八成会不治身亡。
城主府跟城池一脉相承,都是黄土夯成,非常坚固。
江晚泊一路给她介绍城中布防以及各级将领。
宋颂很快理清,心中有数。
她对容戈道:布防行军都由你负责,朝廷如今无将可用,你手中皆是精锐,放手一搏。
容戈:嗯。
宋颂一路劳累,这会诸事交代完毕,临走前,她道:我彻底得罪太子,想必他对我恨之入骨,我们一路掩藏行迹而来,没有人发现,但是未免意外,我不会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们都是我教出来的好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日后行事,可自行做主,不必问我。
江晚泊瞪大眼睛:那你——宋颂一掀门帘,寒风涌入,吹得人透心凉:我也累了,先休息一段时间。
系统:自从出了沅州,我一直没办法查询容离的动向。
宋颂:bug?系统:应该是。
宋颂站在墙上,看着城外冰封雪原:雪化的时候容离命数也该尽了吧?系统瞅了他一眼:你把‘梦中梦’给他用,一次就耗尽他命数了。
宋颂目光看着远处久久不语。
*翌日,宋颂刚从梦中惊醒,急促的拍门声响起。
她穿好衣服,一看是晚晚,诧异:何事如此惊慌?江晚晚粗喘着气:小姐,城外——她拉着宋颂跑到墙上,脸色发白。
宋颂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大军,心沉了下去:他这是疯了不成?她走进城主府营防处,容戈正带领所有人紧张讨论部署。
宋颂在角落坐下。
她还是难以置信,容离这是疯了,如此天气,西平城她坚壁清野,拒不出战,拖也能把他拖死。
这个时候他亲自带兵来,不是疯了是什么?找死吗?容戈命众人加强防守,不出城迎战,采用拖延战术,等到对方粮草用尽,士气低迷之时,便可伺机攻其不备。
大顺离西平最近的城池也得两日路程,大雪封路,粮草辎重无法运到,跟送死无异。
容戈眸子里满是兴奋。
宋颂听完,皱眉沉思:容离是这样鲁莽的人吗?她摇摇头,总觉得不对。
江晚晚跟着她:如此明显没有把握的仗,太子心中没有数么?宋颂:怕是其中有诈,只是我还尚未想通到底哪里不对。
江晚晚:关外陈兵三万,算得上大顺附近可调度的所有兵力了,这样大的阵仗,如果没有相当把握,为何还要来?宋颂: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这几日需小心。
江晚晚眉眼严肃:是。
宋颂只在城主府墙上看了一眼,并不到城墙上去。
她现在不想见到容离。
回到房间,她一边整理包裹,一边思索,视线停顿,突然看到容离那枚玉佩。
络子褪色严重,玉佩很光滑。
佩在容离腰间,会因为主人的不凡而莹莹生光。
她拿起放在掌心,看了看:他把母亲的玉佩留了这么久,应该很想念母亲。
他是个长情的人。
系统不敢说话。
作者有话说:除夕快乐,黑化的容离给大家拜年啦!我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