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2025-03-26 19:22:02

夜色浓重,机场大厅里却是灯火骤亮。

路闻刚结束一场飞行, 神色间是难掩的疲惫。

她在洗手间掬了一捧水, 水滴从眉间流向下巴,肌肤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扯过纸巾擦干净脸,又顺手擦过布满水渍的指尖, 转身扔进了垃圾篓。

镜子里的那个人, 一团乌青在眼睑下方晕开, 唇色有些发白。

有些陌生。

去取行李的路上, 路闻心想,真的要以这副鬼样子去见他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她甩了下头,试图唤起自己仅存的理智,警示自己今晚一定要记得敷个面膜,早点上床休息,调整好状态。

推着箱子走出航站楼,路闻随手拦了辆的士。

司机是个憨厚的胖大叔,不过人不可貌相, 为了以防万一, 她还是存了点心思,谨慎地把司机的信息牌拍了一张发送过去。

得益于家里父母从小的安全意识, 路闻独身一人之后便养成了这种习惯,一旦夜幕降临,不管是打车软件还是的士,都要在上车时给亲近的人发送一遍乘车信息。

一开始她的发送人永远都是爸爸路及尧,可若是时间太晚了, 不忍让爸爸妈妈跟着提心吊胆的,慢慢地开始和龚诗凌和麦玲发。

龚诗凌时常有戏在身,很多时候都是助理看着手机,所以路闻的发送对象最终变成了麦玲。

不过现在麦玲也很少在晚上收到骚扰消息了。

因为在徐觅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耳提面令过很多次,以后要第一个发给他,不仅是信息,还要有定位分享。

全部都不能少。

路闻这些天已经养成习惯,幸好她在点击定位时手下顿了顿,重新选择了个发送人。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来找他。

夜猫子麦玲还没睡,不出三秒便发来问候。

麦玲:到榆市了?路闻回:到了。

给麦玲拍了张窗外的夜景,霓虹街灯的光芒打在窗户上,映出一团团绚丽的色彩。

路闻是有近视的,定眼瞧了瞧窗外,又看了下对过焦的照片,对比之下便对朦胧美这个词有了更深层次的体会。

看起来这几年榆市发展比较好,市区的夜景看起来这么繁华呢,麦玲半开玩笑地说,你说我现在买套房子,过个两年能不能直接升级成富婆,躺在家里赚钱?庸俗,路闻斥她一声,能不能有点其他的追求?她听见麦玲叫了声路老师:你这个已经泡到男神的人不懂。

说说我吧,长相还算过得去,年龄已经比那些年轻小姑娘长一截了,这不给自己太多筹码,相亲的时候都像没洗头出门一样,不敢抬头。

是这样吗?路闻没有相过亲,自然是不懂的。

这种把自己的硬性当成附加筹码以增值个人魅力的行为,她还是不能感同身受。

不过麦玲自己哈哈两声就过去了,路闻也不再提这个话题,笑着说:原来你对自己就这种定位啊,优质的适婚女青年。

一路聊着天,加上打字的时间差,倒也过得很快。

您好,已经到了。

车子平稳地停在一处酒店门口,路闻恍然抬头,指尖动作加快:我到了。

对方立马回:好好休息,注意安全,我睡觉了。

原来是怕她无聊,强撑着睡意陪她聊了一路。

路闻心里一暖,回道:晚安。

趁着路闻扫码的功夫,胖大叔才找她搭话: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一听口音就不像。

不是的,路闻摇了摇头,暂时住几天的。

出差吗?胖大叔长了对笑眼,憨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也不算很隐私的问题,路闻就顺口答了:不是,我过来……追个星。

说完,自己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出租司机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职业了,胖大叔一脸了然:就是那个大明星徐觅吧,我这两天都送过好几车客人了,都是来见他的。

一说到这个名字,路闻眼睛都亮了亮。

付过钱,胖大叔把她的行李箱稳稳地搁到地面,话里带着赞赏:这年头出事多,年轻小姑娘多长点心眼好。

迎着夜间的凉风,路闻的发梢微微荡起。

遇上个好心的司机大叔,好心的司机大叔还认识他,这让她对这座陌生的城市顿生一股好感。

就连这风,也变得柔和起来。

路闻笑着应一声。

她提前一周预订的房间,在前台办理好入住,拿了房卡朝着上面显示的楼层走。

到了房间,她拿了睡衣进浴室洗了个澡。

小小的一方空间里,雾气缭绕,水珠四溅,旅途疲惫额身躯在水流中得到放松。

洗过澡,把头发吹到半干,盘腿坐在床上,发现手机里多了个视频邀请。

她咦了一声,一看屏幕顶上的时间,已经到了他们每日的睡前一聊时间。

路闻想拨回去的手指不安地绞着,沉思了会后咬唇做了决定。

发了条文字消息过去。

路闻:今天开会有些累了,我们明天再聊吼!徐觅知道她开会的事情,知道应付那些人一定是费心又费力。

也没有追问,发出每日一句的问候——早点休息,晚安。

路闻唇角弯了弯,回了个晚安。

瞒着他真是一件需要自制力的事情,迫不及待想告诉他,急切地想飞奔去他身边。

一不当心,那种过于急切的愿望便如喷泉般涌了出来,她只能用更大的压力抑制住它。

因为昨晚睡前已经暗示过自己无数遍,身体里那股强大的使命感让路闻在闹钟响前自己睁开了眼睛。

第一件事就是翻出手机看时间,才五点。

路闻倒头钻回了被窝。

片刻,她猝不及防睁开眼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两秒,一个翻身坐起来。

不行不行,等不了了。

她现在就要出门!路闻随便在路边买了早餐,早早打车去了现场。

场馆还没开门,外面挤着乌泱泱的人头。

路闻看了看周围。

她以为自己来的够早,可是看着这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她有些怀疑自己手机上的时间出现了问题。

默默咽了咽口水,拉过旁边一个女孩问了句:你几点来的?对方笑了声,伸出四个手指头:4点。

路闻茫然地眨眨眼,冲她笑了下。

场地外面有个圆形的广场,除了中央一个花坛之外,触目之处皆是人影。

因为还没有开始排队,后来的人就直接混在队伍里面。

签售是8点开始,路闻再看一眼时间,现在还不到6点。

你这是第一次来参加签售吧?那女孩不禁问她。

路闻点头。

她给了个怪不得的眼神:我墙头有点多,所以很熟悉签售的套路了,有时候来得早的人是会有一些福利的,她冲路闻眨眨眼,因为一开始是签售的人最有精力的时候,到了后面都有些疲惫了,粉丝落不着什么的。

是这样吗?路闻的眼神掠过众人,问:可是现在大家都混在一起,还没开始排队,来太早也没什么用啊。

但是你看最前面,女孩用眼神示意路闻看最前端站在台阶上的人,他们指不定是在那待了一晚上的,待会不管队伍怎么排,都是在前面的,他们会是最早见到觅爷的那一批。

你们每一次都是这样么?我不是,那要看情况,女孩摇头,不过总会有那么一群人,包里备着矿泉水和饼干,在接机应援的时候,通宵熬夜都是常事。

路闻抿了抿唇,喉间有点泛酸。

都是为了见他的对吗?这样努力、辛苦而又坚定地,只为见他一面。

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周遭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开始攀谈起来,其他人或拿着手机刷着,或带着打发时间的读物,甚至有抱着电脑处理工作的。

路闻不动声色观察着,不论这里风有多大,人有多挤,大家裹紧外套,待在一处小小的地方,不时仰头看几眼。

他们在等一个时间。

在这个时候,心心相盼已久的人会准时来赴约,而他们提前到达指定的约会地点,等他。

7点50的时候,人群中骚动起来,大家停下手里的动作,关注着场馆门口的动静。

安保人员一个个精神抖擞、整装待发,笔直地站在工作岗位就位。

8点整的时候,大门开了,大家一同往前。

路闻跟着人潮的方向走,蓦地被人踩了一脚。

等她抬眼一看,罪魁祸首早已混在人群中,说不定自己也不知道踩到了别人。

8点,是怎样一个概念呢?有些人需要在这之前到达教室,以防老师的点名,还有的人需要赶在这之前上班打卡,这样方可免除损失薪水的风险。

作为最后的时间节点,它时刻提醒着人们时间的可贵,也不可避免地被它所折磨的人们讨厌着。

可是今天的这个时间,有的人为着一天等了几小时、好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

它洗去了那层饱受诟病的外皮,被人们渴望着、需要着、认可着。

//路闻还在排队。

被人撞了一下,她转头看过去,对方弯腰道了声歉,转身走了。

耳边的声音像蜂鸣,那种足以使人头痛欲裂的频率。

路闻把脖子上的相机取下来放在手上拎着,她今天甚至还没有开过电源。

现在几点了呀?身后的人拍了拍路闻的肩。

路闻扭头,看到对方扬了扬手心的手机,无奈道:没电了。

路闻扫了眼屏幕:1点半。

天呐。

女孩发出一声感叹,我竟然在这里待了7个半小时,难怪手机都没电了。

路闻瞄了眼屏幕上方,她还算好,全程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发呆,或者研究一下周围的人群,有时休目养神,所以电量条现在还很健康。

你饿吗?女孩从包里掏出一个面包。

路闻看了眼她那比手掌心大不了多少的小面包,摇摇头:我没事。

吃点嘛,她不由分说分了一半放在路闻手心:都站一上午了,不然体力跟不上。

谢谢。

路闻接过去,小口小口吃。

路闻说谎了,她其实状态不太好。

这一个上午,队伍宛如蜗牛漫步一样,一小寸一小寸地挪动。

听说是因为每个人的耗时都有些超标了,但是徐觅和旁边的助理都不忍心提醒。

现场还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状况,前面已经签过的粉丝不愿离开,外面又有源源不断的人涌进来,这样下去势必会影响到活动的正常进行。

据说,是徐觅暂时中止了签售,从台上起身,对停在原地的粉丝表达了歉意,但是由于场地有限,挤占了后面人的空间,以至于他们最后都只能被遗憾地挡在场馆外面,如果已经签过的人愿意主动离开,就可以给更多的人机会。

他说,下一次我会在更大的地方和你们见面的,我承诺。

这段话被在场的网友录下来,传到了网上,路闻也看见了,他温柔地劝说粉丝,逻辑清楚,沉稳从容,令人信服。

路闻痴迷地看着屏幕,觉得那里面的男人帅炸了。

因为他的承诺和担当,让一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久久未散。

不过饶是这一问题得到解决,队伍的移动速度也没有加快多少。

因为职业原因,路闻的工作要求往往就是坐一整天或者一整晚,没有需要久站的情况,加上平时锻炼不多,渐渐地越站越吃力。

路闻想起了学生时代军训时教官的话,用前脚掌着力,但是这样感觉整个人都要往前扑。

正好经过柱子,她倚着柱子,把大半的重量靠在上面。

隐约瞧见前方艰难地挤出一道熟悉的身影,路闻眯了眯眼,等那人走近才看出的确是路正宇无疑。

姐,路正宇激动地蹦到路闻面前叫了一声:我一看就是你。

他手里提着纪念品的礼袋,路闻看见了,遂问道;已经签完了?签完了,路正宇笑得,不枉费我大半夜就来这等着了。

路闻咋舌,重复一遍:大半夜?路正宇挠挠头:就……凌晨的时候,不过是值得的啦。

路闻看了他一眼,眼神真诚,笑容也是真心。

他似乎真的不怎么在意漫长的等待,只为这几十秒可以看徐觅而庆幸着。

快回去休息吧。

路闻说。

好嘞,不过姐你待会一定一定要给觅爷提一个不一样的要求哦。

路正宇在一边挤眉弄眼着,路闻只装作没看见。

羡慕哎,全程看见姐弟两互动的女孩看着路正宇的背影,他已经看到觅爷了呀。

待会我们也可以。

路闻安慰她。

是的,没错。

说起见觅爷这件事情,女孩满心满眼都是笑意,也不在意这时间的早晚了。

不过你弟弟让你提什么要求呀,你有什么特别想完成的吗?她问。

没有,路闻说,他瞎说的,别管他。

不要害羞啊,女孩说,这样的机会很少的,至少你也要说一两句话表达你对他的喜欢。

女孩参加过不少这种场合,也看过很多人因为紧张而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事后想来也是抱憾不已。

她不愿意看到路闻这样。

路闻脸红了红,轻声说:我知道的,谢谢你。

又过了一会,路闻倏地一拍脑袋,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刚才看到路正宇时眼前的一片模糊警醒了她,她现在看不清楚远处的事物,这对今天承担着拍照任务的自己来说实在是不便。

于是她让女孩给自己占着位子,去厕所戴隐形。

一上午的革命友谊了,又是分享午餐的交情,女孩一口应下:你快去吧。

路闻小跑着朝厕所去,想着依照队伍的进度,也快轮到自己了,不由加紧了步伐。

由于实在太过焦急,路闻下手没个轻重,戴隐形的时候指甲戳中眼球,眼泪瞬间飚了出来。

她捂着眼睛,不断尝试着眨眼睛,结果都只发现指尖湿意更重。

还只戴了一只隐形眼睛,就这样度过了半清晰半模糊的两分钟。

慢慢地,眼睛已经可以正常睁开和闭上了。

路闻迅速把另一只戴上,虽然仍有不适,但已经不影响视力。

同样小跑着回来,她就发现队伍已经前进了好一大截。

你怎么才来呀,女孩仰头看着前方,头也不转地把脖颈上的相机还给路闻,你快拍快拍呀。

站在队伍前头,已经可以看到台上的身影,路闻应了声好,手忙脚乱地打开电源,调到摄影模式。

位置尴尬,前面有不少人挡着,她只能踮这脚仰着头尝试了各种怪异的姿势。

疯狂拍拍拍之后,路闻迫不及待地看成片,调出来一看,简直要被自己气晕。

所有的照片,都只拍到一处衣角!就一个衣角,连侧脸都没有!不过就算是衣角,她一张也不愿意删。

路闻用她那暂时恢复正常视力的眼睛不断扫过刚才的衣角处,慢慢地随着前面的队伍前移。

视野内,可见范围已经由衣角扩大到手肘,然后露出他的半边身子。

路闻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眼前的最后一道阻挡突然消失了。

路闻呆呆站在原地,一抬眼,就与他漆黑如墨的双眸撞上。

四目相对,世界都静止了。

扑通。

扑通。

像是有什么溺水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是什么溺水的声音?那是我们大家和闻闻的芳心,同时被觅爷擒获的声音呀。

另外,今天的更新字数,让喻喻第一次挺起胸膛做人![叉会腰.jpg]嘘,小声点夸我,怕我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