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弯起嘴角,目光从他身上划过,自己也将酒杯一道举起来。
众人配合着饮尽,杯桌相交的声音轻微响起。
大皇妃因为这跌宕起伏的经过,紧张地腹部都有些微微刺痛。
她咬咬下唇,动作重了点,往自己丈夫看去。
大皇子完全没有注意她。
只维持面上神情不变,稳稳地把酒杯放到桌面。
他注意力都悄然放到上位。
这些证据还不足,目前的说法都可以用捕风捉影来形容。
重要的是今上的想法如何。
一切还没有结束我不能自乱阵脚众人围绕着至日开始讨论起来,气氛逐渐热烈,犹如无事发生。
上面明晃晃地空掉两个位置,被所有人视而不见。
每个人的视线都在交错,飞快地闪过各自情绪。
上位是所有人目光汇集之处。
今上的一个动作,都能被看到被反复斟酌。
他这会又将手指抬了抬。
这指尖一抬将下位的心都牵动了。
毕竟刚刚贵妃皇子都被指头给点走,谁也不想当下一个。
而今上最终只是点了点置于他面前的菜品。
这是要赐菜。
大皇子一直稳定的心直到此时才提了起来。
赐菜是荣宠的一种。
用来表示圣上恩宠,或是安抚人心。
在这个时候的举动,就能看出今上对于之前的闹剧是什么看法。
毕竟目前对周贵妃的处罚,只是区区一个禁闭。
不轻不重的,让人吊在半空中揣摩不得。
他手从席面划过,顿时有了种无处安放的感觉,随即又扶上杯子重新握住。
现在就看这个菜色是要给自己,还是给暗暗哭啼的贾元春。
我记得这是你喜欢的。
今上指尖动了一下。
众人目光几乎是瞬时跟着今上一起移动。
晃过贾元春、晃过大皇子,最后出乎意料地落在北静王身上。
多谢父皇。
水溶坦荡受了礼,让宫人将菜色放到正中间。
大皇子呼吸一滞,酒杯冰凉的触感一路蔓延到心头。
他垂首饮一口酒水,挡住面上的表情。
为何是王爷得到赐礼今上这是在安抚北静王?贾贵妃算是白哭了众人努力做出喜色,心语却一路摇摆。
宫宴在一片刻意热闹的气氛中结束了。
流言随之四处飞扬。
毕竟皇位继承人看来看去,都说会在大皇子和四皇子之间择一。
而今天的经过很可能改变局势。
大皇子又要有子嗣,背后还有周家,应该是稳固。
周家商路都没了,王爷也有林家呢。
皇后娘娘可是与北静王妃更为亲近。
两个小太监窃窃私语着。
哪怕周围没人,他们说话时还是将声音放得极低。
不是我说,当初锦妃可是受宠,死得也是太巧。
快快住口吧,这个岂是我们能说的?其中一个嘶地倒吸了口凉气,连连摆手阻止了对方接下来的话。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另一个嘿嘿笑了下,将话头停了下来,挤眉弄眼地改口:不过八皇子实在是厉害,居然如此大胆。
当时是怎么样的?你可看到了?那地方可是隐蔽。
本来是要经过没发现。
是我注意到树突然动了,过去一看。
嚯,白花花的……交谈的声音随着脚步离开逐渐变低,隐没了话尾。
落地的影子远去,原地只剩下艳红花簇随风摇曳,嫩色枝叶鲜亮,——黛玉伸手推开窗户,往外头瞧了眼。
树梢大叶深绿厚重,风吹过就哗哗作响。
这些都是王爷做的?她放眼张望而过,确定四处无人后,才回眸出声。
这话问的含糊,有些没头没尾的。
不过水溶能懂得对方的意思,跟着挑了挑眼眸,颔首默认。
黛玉轻轻扬起远山似的淡墨蛾眉,无声地表达出自己好奇。
这人全程在自己身边,该怎么操控事情发展?水溶跟着往前方走去,几步就迈到黛玉的位置,一手轻压在窗沿之上。
只要暗示、打听、再让人发现就行了。
他凑得近,稍低下头,唇边微动之际,似有若无地碰触黛玉耳伴。
微热声息和清越音调一起呼出,带动酥酥麻麻的痒意。
黛玉忍不住轻笑着往旁边躲了躲,目光往上转动,撞入水溶幽邃眼眸。
她眼眸一眨,声音带着玩味:王爷在这方面如此能耐,那我可是要小心了。
我难道还会瞒着玉儿什么不成?水溶哑然失笑。
周妃能到的那么准时,定是有派人看着。
这也不算冤枉她。
他说话间手上用了些力道,咯吱一声,将窗户往外一推。
树梢不间断地沙沙作响,随着窗户的打开,一个绿色羽冠从里面冒了出来。
黑黝黝的眼珠转动着,火红翅膀扇动,鹦鹉哗啦一下从树叶里挣脱而出。
就听着外边有声音果然是这飞来飞去的鹦鹉吧嗒往下跳,张开翅膀直直跃入窗沿,稳稳地站在了上面。
事情办好了,事情办好了!它抬高脖子挺直背部,骄傲地踱着步子,绿色羽冠都要张扬地蓬发起来。
这个就是让人发现的法子?黛玉笑着开口,把手伸了出去,揉揉鹦鹉的羽毛。
可是辛苦我家瓜子了。
她拍了拍面前人的胸膛,从水溶怀中出了来。
黛玉音调中都是怜爱,将这一小团毛茸茸的捧到手心,是要好好犒劳一下才对。
那还是我来吧。
水溶顺势而上,叠加在王妃手心之后,两只手合起来便能将柔夷覆盖。
他动作流畅,趁势一滑,就将鹦鹉从黛玉手中转到自己这边。
鹦鹉本来呆着好好的,咯噔一下就掉了一个位置。
它嘎嘎嘎叫唤着抬头,两只大红翅膀就要扇动起来,准备奋力往黛玉那边一扑。
然后就一头扎到水溶竖起来的手心。
水溶眼明手快摁住了不停动弹的毛团,清俊容颜试图作出亲和来:我带你去吃瓜子。
听到瓜子两个字,鹦鹉立刻停止了挣扎。
我先去犒劳犒劳它。
他满意地微微张开手指,给黛玉瞧了瞧里面安分的鹦鹉,语速放快。
一会就回来。
给一座瓜子山就没时间冒出来打扰我和玉儿了金色的字体从窗外一跃而出。
黛玉眼眸弯弯,看水溶脚步加急往外间迈去,摇摇头含笑,卸下了手腕的配饰。
她只带着念珠,自己先往榻上闭眼歇息会。
一早准备至日的事宜,疲累也跟随而来。
黛玉本想稍微躺躺就好,一个不留神,就跌入梦境之中。
周围的景色看着倒是有些眼熟。
黛玉回神细细扫过一圈,记得自己曾经梦到过这里。
这是周贵妃的宫殿。
殿下。
这是今上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去见贵妃。
黛玉偏偏头,循着声音往外边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阔。
宫殿外头守着一批的人,三三两两巡逻走动着。
大皇子正站在殿门口,哪怕是遭到了拒绝,面容依旧是和雅。
我并不进去,就站在这里和母妃说几句话。
领头的宫人犹豫回望,脚步踌躇着,到底是后退一步。
没必要得罪大皇子贵妃还不一定失宠可别把自己搭进去了心语依次落了出来。
宫人也点点头,转身示意身后人离开几步。
多谢。
水泽翩翩有礼地道谢,守礼地上前敲敲门示意,并没有往进去。
大皇子性子果真是极好的八皇子就不一样了简直不像兄弟宫人们的心思跳跃了出来。
他们投桃报李地留出一个小空间,脚步没走远,目光时不时就瞥过来查看。
母妃,是我。
大皇子坦坦荡荡地开口,声音也不放低,周围都能听清。
里面声响迈起,传来周贵妃不紧不慢的语调:泽儿不必担忧,这件事都是误会。
只要调查清楚,就能还我一个清白。
她在误会这个词上微微加重,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
而大皇子立刻就心领神会,口中应是。
看来母妃并不认识那个宫女可以放手查了等会也去看看你八弟。
他性子急躁,最是容易失错。
周贵妃在里面继续开口,音调皆是清楚。
你是做兄长的,要好好劝劝他才是。
母妃放心,我会去看八弟的。
大皇子连声答应,并不说多余的话。
现在就去吧,不必记挂我。
我正好写写诗经,为陛下祈福。
周贵妃声音平和,漫不经心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去吧,不要耽搁了时辰。
哪怕里面的人看不到,大皇子还是在门外认真地行了一礼才离开。
宫人们将这一幕都收入眼中,想过谈话内容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又重新巡逻起来。
黛玉虚倚着门墙微微思索,把话头往心里记。
她瞥了眼大皇子离开的背影,一晃身进入宫殿里头去。
哪怕之前看过一次,黛玉依旧觉得周贵妃的宫殿实在是太过金黄。
处处都用黄金的颜色装扮着,架上也是黄金饰品。
晃得人眼花。
她闭了闭眼眸适应了会,往里走几步,就瞧见周贵妃。
周贵妃屏退了伺候的宫女,自己独自坐在高位之上。
她右手慢慢抚摸着金黄的扶手,瞳孔稍稍放空,虚虚地看向前方。
贾元春居然这时候发难上次是她好运,的确留不得墨色心语一个个融入黄金色泽。
周贵妃手心猛地一拧,明亮锦绸被捏起,带出深深褶皱。
当初他怎么没和锦妃一起去了林家……最近正好有喜事作者有话要说:水溶:我刚刚喂完鹦鹉,玉儿就睡着了?看看是不是装睡.GIF(?ò?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