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惊讶:玉儿也会写错别字?!然后他就摇摇头推翻自己。
前世玉儿的每一件稿纸,都是自己亲手收拾整理的,就没有错字的情况。
水溶指尖从这上面缓缓划过,缓缓开口问了一句:这诗是谁做的?他心中升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怎么?看上了?我去寻来和你一道读书如何?长公主倒是很乐意开自己这个侄儿的玩笑。
看水溶俊朗的脸上表情不变时,长公主也正经了面色,沉声严肃道:这可是花朝宴,不容一点差错,更不能徇私。
长公主吐出的字又慢又冷,面上是和水溶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而下一刻她又自己撑不住笑了起来,揉揉眼角轻快补充道:不过你是我侄儿,当然不一样了。
是王家女,王景。
王景?水溶的英挺的眉眼微微皱了起来。
看上她了?长公主面上带了一丝狡黠。
水溶没有接她话茬,而是点了点那首诗,也不拐弯抹角,干脆直接道:我怀疑她剽窃。
——而小聚完毕,黛玉回到贾府后,就看到宝玉在阁楼内候着自己。
一见到黛玉,宝玉的目光就放出了些光。
他连忙放下茶杯,上前招呼了一声:林妹妹!表哥找我有什么事?宝玉难得有些扭捏。
倒是他身后的侍女捧着一个大红盘子,略带殷勤介绍:这是贵妃送来的,每个人一份。
贵妃?贾元春?黛玉思路飞快地略过一瞬,记起元春是王夫人的女儿。
还没等黛玉道谢收下,那侍女又自顾自解释道:这只有林姑娘和宝二爷是一样的。
其他姑娘们则少一些。
黛玉看着盘子里红奢香珠、凤尾罗等物,这才懂为何宝玉刚刚羞涩。
这礼物是贤德妃对撮合自己与宝玉的表态。
自己父母还没说什么呢,这些人就急匆匆上了来。
黛玉就戳了戳宝玉心窝子,直接问了一句:礼物没有王夫人的一份?宝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这才不复刚刚那般含情脉脉。
他令丫鬟跟着将东西送库,等眼前无人了,这才小声道:林妹妹,我把金钏留你这儿如何?黛玉挑起眉梢,对宝玉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她是荣禧堂伺候的。
最近人心惶惶的,我想让她来林妹妹这儿先住住。
黛玉只觉得有些好笑,表哥怎么不将她放自己屋呢?这时候倒是想起我来了?看金钏和宝玉四目留情的模样,黛玉就知道他们间关系不是那么简单。
宝玉犹豫了会,这才小小声道:我本来是想的,只是袭人正在病上。
说是乏累,让我将她送出去。
表哥还是先清个大夫给袭人看看吧。
黛玉笑叹着摇摇头,直接拒绝了他。
宝玉还想再说,可是见金钏等回来了,再犹豫一会后,只得先告辞了。
等过几天,黛玉就收到了长公主宴会的请帖。
她将帖子放在桌子了,在一旁翻着诗词合集,一时有些兴味阑珊。
还是明怡开了开窗户,将在外扑腾的鹦鹉进了来。
她上前将帖子收好,又像是细细看上面字迹似的笑道:姑娘果然厉害,这些诗我就不太懂不过我之前看过一首诗,很是有意思,姑娘听听?黛玉将鹦鹉捧在手里搓揉着,随意嗯了一下,就听到明怡说:满纸自怜题旧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逗弄着鹦鹉的手指头顿了下,黛玉侧眼看了下明怡,就见她正机械地给鼎内撒香饼,头上正泛出浅紫色的字体跳动:紧张紧张紧张紧张而此时手中的鹦鹉也像是僵硬了一瞬似的,在自己看过去时,它又若无其事抬起头,甚至想哼个歌欲盖弥彰。
黛玉先点了点鹦鹉头上的绿毛,这才回了明怡:这我倒是没印象,只是听着像之前替王景捉笔之人所做,都是悲怨之情。
听到后面明怡有些放松的呼吸,黛玉弯起眉眼无声地笑叹了下。
——等花朝节至,就是长公主花朝宴的时候。
攒花千叶无人顾,一朝闻名天下知。
长公主的朝花宴正是出名的大好去处。
一路由宫人引着进来,黛玉看这处处是华彩缤纷、灯光相映。
两边的葱葱青树上,还挂有剔透的水晶琉璃等,正反射出细碎的光芒。
黛玉顺着扫过一眼,各色的光彩投下,将她也笼罩在其中,就像是给黛玉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在拐角处,引路的宫人向前几步,微微躬身示意。
亭后是香烟缭绕,黛玉缓缓走进。
流彩纱裙勾勒出风彩卓越,每走一步,银线花纹都随之隐现。
她的眉眼是剔透的秀美,明眸在光下盼顾生辉。
淡雾似的薄烟笼罩,黛玉犹如九天玄女下凡尘,是世间罕见的风姿。
哪怕已经在花朝小聚上见过一回,这次千金们还是又静默了一瞬,甚至看的时间更久了些。
世间哪有这等天仙倒衬地我庸俗起来该如何才能和她交友?黛玉对这些目光习以为常,她顺着宫人的指引到了前位的右侧。
这是最接近长公主的位置。
在这里,黛玉可以很好地观察下面。
长公主似乎偏爱细碎的水晶,席面正中间全是由水晶铺接而成,又有宫人的手段另其泛发出恰到好处的光芒。
在众人眼里这不过是琉璃的璀璨,而在黛玉看来,上面布满了蹦蹦跳跳的心语。
不知这次题材是什么定要拔得头筹听闻长公主最爱美人。
世间真不公平,我嫉妒嫉妒嫉妒嫉妒各色的心语最好看穿人心,黛玉顺着最后一行跳动的字望去,正好和那千金对视了一眼。
黛玉弯起眉眼冲她一笑。
那本来头顶着嫉妒的千金,面色一下子就通红起来。
她连忙低头,只露出一双红色的耳朵。
王景在最后时刻才姗姗来迟。
她低头走在路上,跨向黛玉对面的位置时,她顿了顿才转过身,毫不迟疑地直视黛玉的眼睛。
花朝宴上的首席会是我的!王爷也会是我的!再来一回,就算剽窃,没有证据,你奈我和?黛玉看着面前一排的靛蓝色字体跳跃,将王景从四面八方包围起来。
而王景这时候也正冲着自己,提起嘴角露出一抹笑。
她一身浓烈的殷红,在光线地折射下,到将她眼底也印上一抹红色。
黛玉倒是有些吃惊,原本以为是请人捉笔。
她看诗词俱是哀叹,还想认识一下背后之人。
没想到居然是剽窃?那可比捉笔严重多了。
不过证据嘛,对于内行而言,王景可处处都是破绽。
黛玉看着王景略带得意的笑容,也冲她微微一笑,又抬腕点了点王景案边的挂词。
一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王姑娘真是好才气。
黛玉笑赞了声,细看那诗词时,才发现这正是之前明怡问自己的。
看来北静王也看出王景是剽窃的,这才让明怡试探下自己,看看是不是剽窃自己头上去了。
一想起北静王,黛玉下意识就想起他作的诗。
她鸦羽似的长睫微微垂下,有些好笑地揣测:以水溶作诗的能力,是怎么看出别人剽窃的?王景下意识攥紧了下手心,尽量坦然自若地回说:不过是一时灵感,比不得各位。
花朝宴得到邀请的人更少,这时首位一二说起话来,都引得大家侧耳倾听。
毕竟能得到魁首的只有一位。
所以常有一二相争,若是能在长公主来之前说服对方,那便是这场的焦点了。
黛玉注意到众人的目光汇聚,她平和地笑了下,指尖绕玉杯沿上转了一圈,缓缓开口。
尤其是‘一从陶令评诗后’,那‘陶令评’、诗词做的的确很好。
黛玉特意顿了顿,以加重断句,然后好暇以整以等着王景反应。
这话一说出去,下面人的面色都微微变了起来。
本来是‘陶令’指陶渊明,林姑娘现在说成‘陶令评’,让她们实在不解。
而更令她们吃惊的,是王景的反应。
王景对于黛玉的诗词,本就是前世背的,今生记得断断续续。
咏菊一词更是临时想起来,哪里有工夫去查看原本意思。
王家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己能背几首诗,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只以为是黛玉在讥讽自己,微微呼吸之后,便依旧保持镇定的态度点头同意:是啊,他的确好。
这时候下面难得起了细微的喧哗,王景的回答实在是令她们大吃一惊,一时间千金们都交头接耳起来。
声音传到王景耳朵里的时候,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跟着惊慌了瞬。
黛玉也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陷阱,王景都会掉下去。
故意冲她扬起眉眼,黛玉反问了一个字:哦?王景果然更加心虚,只是箭在弦上,只得沉声掩盖过去道:陶令评的诗写的的确好,所以他的词才会流传到现在。
下面这时候已经不再窃窃私语,而是安静下来。
看到黛玉也略微惊讶的表情,千金们更是确定:刚刚是林姑娘想和王姑娘开个玩笑,可是一不小心测出了……王姑娘是个草包?那她的诗词是怎么做的?千金们以眼神互相传达着心情。
黛玉看王景头上墨色的心虚二字正在跳动,刚想再推她一把,就见下位站起一个千金。
那千金先是向众人为微微行礼,又冲着王景柔声道:我实在是很想问王姑娘,陶令评是谁啊?众千金都微微笑起来。
黛玉听这声音悦耳,又看那姑娘更是温婉,眉目清浅犹如白莲。
她眉心还有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痣,正冲自己柔柔一笑。
而她的头上,赤金色的大字正在拼命跳着:恩人!看我!我来了!作者有话要说:水溶:磨刀霍霍.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