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2025-03-22 07:15:25

午后。

虞易岑草草沐完浴,就着急往幽兰苑去。

方才被虞修半拉半拖回院子里的路上,他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弄清楚了。

虽说有些担忧,但他与其他人同样都不认为此事不该做。

是以他这会儿来,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但虞易安不知道。

正在整理妆匣的她突然听到阿兄叩门的声响,只当他是来算账的,便伸出手指对着屋里两个丫鬟无声嘘了一下,想要装作屋里没人。

虞易岑却懒得陪她演:开门,作假都不知道先将香灭了。

虞易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懊恼地看了一眼正在燃着的迦南香,不情不愿地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就瓷实地挨了虞易岑一记爆栗: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还与我装。

她摸了摸最近总在遭罪的额头,不服气地嘟囔:那是你口味重。

不过早出生几年,真要如此他怕不是得把盐当饭吃。

真是大言不惭。

说什么呢?大点声。

虞易岑飘然反问,同时他的大手已然在她后颈处就位。

虞易安向来是不吃亏的性子,见此情景缩了缩脖子瞬间卖乖讨巧:没什么没什么。

阿兄沐浴用的什么皂?真好闻。

边说着话,边凑近虞易岑身旁嗅了几下。

虞易岑用食指抵着她的脑门推远些,神情稍有些不自然:不就是寻常的味道?胡说,虞易安狐疑地看阿兄一眼,再凑上去仔细闻一下,笃定道:家里肯定没有这样的。

那许是我从西境带回来的吧。

他继续装傻充愣。

他这般模样,虞易安却是隐隐有了猜测,就见她贼贼一笑:阿兄,西境的姑娘是不是都很好看?虞易岑斜睨她一眼,不回答只眯了眼:本来还想着带你去街上逛逛,看来你是不想去,那我走了。

虞易安:......净会拿她热爱的来诱惑她!她一把拉住作势要走的虞易岑,着急道:谁说我不想去。

见虞易岑停了向外迈的步子,虞易安快步跑回屋内拿起一件披风披上,便立刻站回到他面前,仰着头:我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说完,就绕过他向外走去,不欲给他一点反悔的机会。

虞易岑看着她决然的背影,无奈地笑了一声,慢悠悠跟上。

*临阳街是京中公认的美食街。

大名鼎鼎的松泉楼就处于这条街上。

但此刻,吸引虞易安的却是街上粗粗架了几根竹竿扯了块布就开张了的各个摊贩。

先在一个老伯那里买了块芝麻糕,再去给爹娘看铺子的小姑娘那里买一份糖油糍粑,方才拉着虞易岑一道在一个馄饨摊上坐下。

阿兄还记得这个馄饨摊么?我们曾来过的。

虞易岑点了点头,那时她还只是小小一个,时间过得真是快。

他有些感慨,刚要开口说些回忆往昔的话,一侧身,却见虞易安面带为难在看面前已经买好的两份小食。

他哪能不知道她在为难什么,顿时收了感慨嗤笑一声:想吃就买,吃不完给我。

虞易安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便侧身向摊主喊道:大娘!我们要两份馄饨!能不能麻烦您一碗多些一碗少些呀?啊还有!少的一碗不要葱花,多些蛋丝!摊主大娘本是个好说话的,回身一看与她说话的是个长成仙女模样的小姑娘,顿时乐呵呵应了一声:好嘞,大娘给你多放好多好多蛋丝。

虞易安见她答应得爽快,稍有些羞怯地对着大娘粲然一笑:谢谢大娘!随后靠近虞易岑,低声与他商量:咱们一会儿多给大娘结些钱,蛋丝也要钱呢。

虞易岑一听这话,忍不住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哼笑一声应了。

不多久,两碗热腾腾的馄饨上了桌。

虞易安闻到面上蛋丝被鸡汤浸润后散发出的香气,食欲大动,迫不及待地拿勺子舀起一个就往嘴里送。

却不想低估了馄饨刚出锅的温度,被烫了个激灵。

她连忙又吐出来,用手扇着风吸气两口:好烫!虞易岑却一反常态,只静静地看她。

他这个心思细腻的小妹,怎么可能因为贪吃就忽略了烫嘴的温度?她分明就是在他面前故意娇憨,想叫他相信她当真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她。

可她越是这样若无其事,他就越是觉得心疼。

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却被逼着立刻长大成熟,偏偏还想隐藏那些不好明说的心酸。

他一时心绪复杂,不由自主便柔声道:你要高兴些。

虞易安吐舌呼气的动作一顿,她眨了眨眼:阿兄说什么呢,我现在很高兴啊。

我是说往后,不论有没有值得高兴的事,阿兄都希望你能高兴一些。

就这样一句矛盾诡怪的话,却叫虞易安一时鼻酸难耐,一滴清明如雨的泪珠直直地落进了馄饨汤碗里。

她低着头,神情难辨。

她知道虞易岑在看她,便不敢抬眸与他对视。

直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吸了吸鼻子闷闷道:知道了阿兄。

生怕虞易岑再说些什么惹得她克制不住,虞易安拿着勺子搅了搅汤碗,抢先道:都要凉了,阿兄快些吃吧。

凉了就不好吃了。

虞易岑见状,知道她听进去了但不想谈,便也不再说了,低头同她一起吃起馄饨来。

之后兄妹俩又在街上逛了许久,画了糖人玩了套圈,有着能百步穿杨的虞易岑在,套圈就如同小孩过家家,一出手就险些将那套圈的商户吓到原地收摊。

虞易安瞧着那商户警觉的眼神,直笑弯了腰。

她觉得自己从没有如此快乐过。

无需考虑明天,无需在意一切琐事,只需要感受当下这一刻的自由自在。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那该有多好啊。

虞易安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愿再想。

不知不觉,夜幕降至。

街旁商户都点起了灯,即便虞易安依依不舍,却也知道,她该回府了。

这夜,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落在每一处大地上。

等喧闹渐歇,就只余下灯笼还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与那轻柔的月光一道,守护着所有安然入睡的人儿。

*三日后。

宫中来接虞易安的轿辇如约而至。

她穿着一身提前送来的正紫色宫装,在拜别了父母后,就由虞易岑亲自背着送出了大将军府的大门。

虞易岑万般小心地放她落地,送她上轿,最后隔着轿辇再关切叮嘱几句。

被这样如珍宝般对待,虞易安情难自禁,捂着嘴泪如雨下。

却连呜咽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轿辇稳稳当当地起,随后前行,一直行到一处宫殿门口才停下。

路上的时间,虞易安早已控制好情绪。

此时听着公公的提醒,她起身下轿。

刚站稳,还没来得及环顾一眼她将要住的地方,苏叶白芷就从后面跟着的马车上下来,一左一右上前扶住了她。

原本入宫是不允许私带丫鬟的,但苏叶白芷自小与她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她实在不舍得离开她们。

于是她便在问过她们的意见之后,托萧琳琅去与萧承琢求了个恩典,允她将她们一起带进宫。

这样不足挂齿的小事,萧承琢自然不会不允她。

故而此刻,苏叶与白芷才能站在她身旁,也叫她的深宫之行变得不那么孤单。

她们熟悉的气息使虞易安有些忐忑的心境平复了些许,她朝她们微微一笑,这才打量起面前这座宫殿来。

只见它金顶朱门,此刻正大开着的朱门顶端悬着一块巨大的黑底金丝楠木匾额,其上以描金画漆题着三个大字——华清宫。

正打量着那行云流水的题字,就听得随行而来的涂公公躬身说了一句娘娘万福。

她循声望过去,即刻叫了起。

涂公公直起身站稳后,就笑着对虞易安提议道:今日风大,娘娘不若先进门吧?感受到涂公公的体贴,虞易安自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便朝他感激一笑:多谢公公。

涂公公却立刻往一旁挪了些,正经又惶恐地开口:如今娘娘身份尊贵,老奴不过一介奴身,往后娘娘莫要再说谢了,这于理不合。

说完这些,他抬头看了两眼跟在虞易安身旁的苏叶白芷,意有所指道:娘娘要习惯这宫里的尊卑规制。

下人就是下人,即便再亲近也万不可与主子平起平坐。

这话虽说得不客气,虞易安却也知涂公公是为她好,她看了两眼垂着头紧张不已的苏叶白芷,含笑回了一声:本宫知道了,公公有心了。

涂公公见她立刻就明白过来,也不无故自谦,瞬时就改了自称,十分上道,使他对这位贵妃娘娘本就有不少的欣赏再添了几分。

他能在历代帝王身边长日侍候,依靠的就是一手出神入化的察言观色的本事,看人就从没有不准的。

他在心间暗叹一句这年轻的贵妃娘娘不会是个简单角色,面上却只笑得更深,随后就低下头去恭敬地伸手给她引路。

等进了华清宫内,涂公公就将各处宫殿的方位以及华清宫各个宫女太监各自分管的差事都给她详细介绍了一番,免得她到时上手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因着如今后宫不过只有她与云如意两人,这宫殿方位倒也不难记。

至于宫女太监之类的,她在家也管过事,对这些琐事并不陌生,是以她很快就摸清了情况。

最后,涂公公再提醒一句:如今陛下无后,娘娘明日只需拜见太后,给她老人家请安即可。

见虞易安点了点头,他才躬身再行一礼:那娘娘休息吧,老奴先退下了。

公公慢走。

虞易安微笑着答了一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