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话跟你说。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许淮阳愣了愣。
但很快反应过来, 点点头起身跟蔡湛走出去。
这一片都是琴房, 各种乐器的声音交汇, 走廊里吵得要命。
蔡湛带着许淮阳走出一段, 等总算离开了噪音区域, 才停下脚步。
天已经比较黑了，光线不是很足。
蔡湛和他面对面站着，有点难以看清表情。
许淮阳微微眯着眼, 有点莫名的紧张。
你吃晚饭了吗？蔡湛首先打破了沉默。
许淮阳愣了一下，看着他。
吃了就说吃了，没吃就说没吃。
蔡湛的语气很平静，几乎看不出表情。
许淮阳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还没反应过来这人什么意思。
你说话什么时候这么费劲了。
蔡湛挑了挑眉。
吃了。
许淮阳皱着眉, 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蔡湛盯着他, 啧了一声。
沉默许久, 蔡湛转身往回走。
我没吃, 陪我吃个夜宵吧, 饿了。
他拍了拍许淮阳的肩。
我请客。
许淮阳不知道蔡湛到底想说的是什么，但总之肯定不是吃个夜宵这种。
他有点出神地想着蔡湛的话，直到成功翻越学校的围墙时, 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然后就是一脸悲痛地跟在蔡湛后面。
……没想到人生中第一次翻墙还是为了去吃夜宵。
这个时间, 路上还营业的饭店不多，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从校门口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确实有够嚣张。
许淮阳跟蔡湛进了一家小店, 拿到菜单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
等到蔡湛点完菜，许淮阳才有点无语地看着他：小龙虾？这个时间除了小龙虾就是烧烤，你不吃？蔡湛掏出个小瓶，倒出了什么东西搓手。
免洗洗手液？许淮阳惊讶了一下，这货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
李建夏的。
蔡湛忽然看了他一眼，把洗手液递给他。
用吗？许淮阳愣了愣，摇摇头。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蔡湛把洗手液放到一边，掏出手机，手指随意划着屏幕。
什么意思？许淮阳看着蔡湛，有些微微的紧张。
蔡湛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许淮阳其实挺烦那种动不动就意味深长的人，意味深长地笑，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意味深长地说点什么……但是蔡湛这种经常性的意味深长个没完没了、话说一半到嘴边就收回去的行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他讨厌不起来。
这可能也得看颜值，毕竟蔡湛笑起来挺好看的。
这么好看的人怎么能是同性恋呢，浪费那么多女生的仰慕了……不对，就算是同性恋，自己替他可惜个毛线啊！自己替他纠结个屁！许淮阳越想越懵，干脆皱皱眉，转头不再看他。
小龙虾端上来，老板给一股脑儿扔桌子上好几副一次性手套，转身就走了。
许淮阳冲着桌上一不锈钢盆的小龙虾，有点发懵。
一只只煮得通红还沾满酱汁的小龙虾，看着倒是挺诱人，但对于他这种吃过的小店仅限烧烤和酸辣粉的人来说，真不知道从何下手……干嘛呢。
蔡湛看着发愣了半天的许淮阳，拿带着手套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许淮阳回过神来，一脸纠结：这……下不去手啊。
蔡湛看了他一眼，低头剥开一只虾。
不是，这玩意儿怎么剥啊。
许淮阳愁眉苦脸地戴上手套，拎过来一只。
虾壳上沾着汤汁，张牙舞爪的。
你真的假的啊？蔡湛把虾肉放到盘子里，笑着看他，没吃过？许淮阳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怕不干净才从来不吃的。
像你过得这么讲究的人，一定会丧失很多生活乐趣。
蔡湛拎过来拎起一只虾，冲许淮阳晃了晃。
许淮阳皱了皱眉：你早晚得把汤甩我身上。
蔡湛啧了一声：我是好心给你演示一下，先拽虾头，拧一下虾尾，然后直接剥开就行了。
剥小龙虾不会，基围虾你是怎么吃的？许淮阳看着蔡湛飞快地在他面前剥开一只虾，犹豫了一下，自己也拎起来一只。
两分钟后，他就放弃了。
整整两分钟，除了艰难地剥开一只虾还弄疼了手指外，许淮阳完全没掌握到小龙虾的精髓，甚至有点怀疑人生，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变成夜宵爆款的？他往对面看了一眼，蔡湛盘子里的虾肉已经不少了。
我……靠。
许淮阳有点震惊，你们弹钢琴的手都这么灵活吗？蔡湛抬眼看了看他：跟手灵不灵活没关系，是你太笨。
许淮阳有点丧气地白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拎起一只开始研究。
剥虾剥虾剥虾……为什么虾要长壳啊……许淮阳有点无奈着剥着小龙虾，好不容易又剥了两只。
然而由于过程太艰难，场面相当损人食欲……这玩意儿剥完估计也不想吃了。
算了。
蔡湛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你别剥了，蔡湛啧了一声，把盘子推过来，吃这个。
啊？许淮阳愣了愣。
盘里是蔡湛一直在剥的虾肉，满满地堆成了小山，白花花的一片，看着也比自己剥的利索。
怕你剥完的时候就饿死了，蔡湛伸手把许淮阳的盘子拿过来。
跟你换一下。
许淮阳看着自己弄得惨不忍睹的盘子，有点惭愧：要不你……换个盘子吧。
蔡湛没说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剥虾肉。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许淮阳就想问了，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剥一只吃一只的吗，为什么蔡湛把虾肉一直堆在盘子里……是看他太惨了让给他的，还是本来就是给他剥的？他看着满盘子的虾肉，有点茫然。
小龙虾的乐趣估计是在边剥边吃上，许淮阳拿筷子夹了几块虾肉，没觉出有什么好吃的感觉来。
既然不那么好吃，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闲得没事儿干剥虾玩？陪蔡湛吃夜宵，果然真的只是吃夜宵。
许淮阳坐在这里，除了看他剥虾和吃他剥的虾以外，几乎没什么事儿干。
俩人从进屋到一盆虾快被吃完，几乎也没再说什么话。
一盆虾见底的时候，蔡湛又往许淮阳的盘子里扔了几块虾肉。
你……别给我剥了。
许淮阳拿着筷子，忽然有点无奈。
怎么了？蔡湛把虾壳拨到一边，剥了一只，自己吃掉。
许淮阳叹口气：不是，我又不是幼儿园刚毕业，也没七老八十，这样显得我智商不够似的。
蔡湛抬头，笑着看了看他。
都快吃完了才觉得智商不够啊，他剥完最后一只虾，你对自己的认识太浅薄了，你那反射弧能超越某奶茶。
许淮阳马上明白过来，啧了一声：我反射弧能绕地球三十圈，服吗？服。
蔡湛摘下手套，给他竖了个拇指。
许淮阳吃着盘子里的虾肉，心中感叹自己居然在剥小龙虾上败给了别人。
你今天到底想问我什么？蔡湛忽然开口，道。
许淮阳愣了下，抬头看着他。
有话直说就行，蔡湛低头，戳着盘子里的虾肉，不用遮遮掩掩的。
许淮阳皱眉：也没遮……其实你不说也差不多能猜到了。
蔡湛打断他，抬头看着许淮阳。
蔡湛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很长，瞳仁不是纯黑，有点微褐色。
然而这双平日里总是对别人笑着的眼睛，忽然带了些咄咄逼人的神色。
你猜到什么了？许淮阳被他看得有点不舒服，放下筷子，端起旁边的杯子喝了口水。
蔡湛吃着被自己戳碎的虾肉：猜到，有人跟你说我是同性恋。
咳！许淮阳被呛了一口。
这人……就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来了？怎么猜到的！许淮阳咳了半天，好容易才缓过劲儿来。
你恐同啊？蔡湛看着他，啧了一声，反应这么大？咳嗽还没结束，许淮阳边捶着胸口边摆了摆手：不、不是……吓死了？蔡湛看着他，往椅背上靠了靠。
许淮阳皱着眉，喘匀气：你……真是啊？话说出口，忽然又觉得不大合适，补了一句：就算你是也没什么，我……蔡湛忽然啧了一声，眯着眼盯着他。
许淮阳被他盯得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我……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就随便问问。
说完又补了一句：毕竟你是我同桌。
许淮阳快无奈死了，怎么好巧不巧又提了这件事儿，都怪乔智，如果他没昨晚那么一通瞎说，现在也不至于是这个局面。
同性恋，他印象里的同性恋都是说话细声细气、走路姿势娘里娘气的。
然而蔡湛一米八多，会弹钢琴，虽然不是运动型但是打架很厉害，笑起来也好看，对女孩子态度更是不差。
怎么看都不像他认知中的同性恋。
但是李建夏又确实……你觉得我是吗？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蔡湛打断了他。
这怎么觉得啊？许淮阳皱了皱眉，看着他，我哪能揣测别人的事？蔡湛眼里带着笑意，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不过……你看着不像。
许淮阳犹豫了一下，说。
同性恋的脸上是不是还得印上‘同性恋’三个字？蔡湛啧了一声，坐直，这又没有固定的长相。
许淮阳看了看他：那你……如果我是的话，蔡湛往前靠了靠，拿筷子敲了下许淮阳的盘子，我已经给你剥了一晚上虾了。
许淮阳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