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给你剥了一晚上虾了。
许淮阳有那么一瞬间, 想回复一句要不要我给你吐出来啊。
但震惊立刻湮没了他回复的念头。
这话什么意思？他想说什么？哇你吃了同性恋给你剥的虾哎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恶不恶心？还是……有别的意思？他盯着蔡湛, 有点懵。
谁能知道这个话题会被莫名其妙地被挑起来？然后到现在, 收不住了。
在许淮阳过去的十几年成长经历中, 同性恋这三个字几乎没直接出现过。
他的社交范围从小学起就贡献给了方绵那个二傻子, 俩人就算是讨论, 讨论的也都是哪个女生肤白貌美的问题。
喜欢男人这种事情……他不理解，也没接触过。
李建夏是第一个，蔡湛勉强算是第二个。
吓傻了？正愣着的时候, 蔡湛忽然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逗你玩儿呢。
啊。
许淮阳愣了愣，回过神来。
这玩意儿你还逗啊！蔡湛端起一边的杯子，喝了口水, 顿了顿：别人说你就信了, 这智商是怎么当上学霸的。
许淮阳看着他：跟智商有毛线关系。
蔡湛没说什么, 笑了笑。
所以说……你不是？许淮阳皱着眉, 还是有点没缓过劲儿来, 从兜里摸出盒烟。
少抽点, 蔡湛看着他点烟的动作，啧了声，年纪不大, 烟抽得挺熟。
许淮阳叼着烟翻了个白眼：你管我。
当然管, 你抽出个好歹来，你同桌抄谁的作业去？蔡湛笑着说。
许淮阳抽完一根烟，蔡湛买了单, 两人沿着回学校的路慢慢往回走。
其实传这事儿的人挺多的，蔡湛说，传来传去也就那样了。
许淮阳偏过头看他：传什么？你是同性恋？哎，蔡湛皱皱眉，能别这仨字儿说得这么顺口吗，听着别扭。
许淮阳把手往衣兜里揣了揣，没说什么。
蔡湛自顾自地说下去：传这个也事出有因，李建夏……听到这个名字，许淮阳的脚步顿了顿。
李建夏是……那个什么，蔡湛皱着眉，挑了半天也没找着合适的词，之前跟他有点交情，帮过忙。
然后他好像有点……喜欢我。
我操。
许淮阳没忍住，震惊地脏话都出来了。
虽然之前多少猜测过一点，但这件事从当事人嘴里说出来，效果果然还是不同凡响。
李建夏喜欢蔡湛？什么时候的事？以前？现在还喜欢吗？他又想到那天晚上宿舍走廊发生的事，蔡湛替李建夏出头。
是交情？还是同情？李建夏挺乱的，你尽量别跟他有来往。
蔡湛皱着眉，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他这样，大概也不会帮他。
我能跟他有什么来往啊！许淮阳忍不住喊了一句。
蔡湛看着他：说不准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之前知道能跟我有这么多来往吗？过了会儿，蔡湛又笑笑：也是，多亏了那张照片。
哎别提那个。
许淮阳直想拿手捂脸。
两人原路翻回学校里，还没等走到艺术楼，放学铃就响了。
一顿饭吃这么久？许淮阳有点惊讶，他都没注意现在快十点了。
蔡湛走在前面：以后还是带你吃粉算了，至少筷子会用。
唉……许淮阳叹了口气。
安楠估计是又去找男朋友了，琴房里没人，两人拿了东西就往宿舍走。
跟蔡湛一起放学的时候，许淮阳一般都走大路。
大路旁的路灯比较亮，暖黄色的灯光下能看到风卷起的落叶在飞舞。
许淮阳往夜空里看了看，天上能隐约看到几颗星星。
这座城市很少下雪，但一旦入冬就会开始刮风，不刮风的时候就会有雾霾，空气差得可怕。
树差不多把叶子抖干净了，还没来得及清扫的落叶被风卷起一个个小漩涡，在墙角里道路边打着旋。
方绵最近不跟你一起走？蔡湛问。
许淮阳啧了一声：他们班拖堂太厉害了，早就不跟他一起走了。
他是理科班的吧？蔡湛笑笑，文科班挺少见到拖堂拖这么久的。
是，许淮阳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笑了，方绵说，他妈觉得学理费脑子，让他选理科提高一下智商。
你下回问问他有没有用，要不你文转理算了。
蔡湛看着他。
许淮阳瞪他一眼：你是不是不找事儿就难受？蔡湛偏开头，乐了。
我跟他发小，许淮阳说，他妈做的肉酱特别好吃，下回他带了，你跟我一块儿去抢点。
行。
蔡湛说，我帮你多抢点。
快到宿舍楼下的时候，蔡湛忽然开口。
方绵他家，挺好的吧。
他笑了笑。
许淮阳愣了一下：啊？是，怎么了。
蔡湛摇头：就羡慕一下。
羡慕一下？许淮阳有点没明白，但想起蔡湛那个小姨，忽然又觉出点什么来了。
你跟林老师……他皱皱眉，算了你要是不想说我就不问。
蔡湛没所谓地笑笑：没事，她是我小姨。
她……精神有点问题，习惯了。
许淮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哦了一声。
我爸是个人渣。
过了一会儿，蔡湛忽然开口。
许淮阳有点没反应过来，转头盯着他看。
不是正说着他小姨吗？蔡湛说：我小姨……以前挺正常的。
许淮阳震了一下，默默低着头踩地上的落叶，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爸……是个人渣，毁了她也毁了我妈。
蔡湛笑了笑，嗓音有点哑，还有很多事……乱七八糟的，你要想听的话，以后跟你说。
许淮阳沉默了一会儿，说：现在好好生活就行了，反正……都过去了。
他没想到蔡湛会突然提起这些，但是却有种不想让他再说下去的感觉。
别说下去了，都过去了，忘了就好了。
以前他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改变不了过去，但等到有能力的时候，迟早可以改变未来。
嗯，蔡湛沉默了一会儿，不提了，走吧。
他拉开宿舍大楼的门，把许淮阳让进去。
周末的时候，许淮阳一个人在家里无所事事地颓着。
清洁的阿姨刚走，他躺在刚清理过的地毯上打游戏，地毯又柔又软，舒服得要命。
过了两关后，他抽出游戏盘看了眼，这种难度的果然是方绵的推荐，实在没什么意思。
再一翻背面，哦，双人的。
怪不得他人机打总觉得没什么水平。
……好无聊。
在地上躺着放了会儿空，许淮阳坐起来，决定出门走走。
一个人住，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挺无趣的。
没人说话没人聊天，连来个一起打游戏的都没有。
也亏得小学要求每天写日记的时候，还有父母陪着。
如果是现在让他写，估计连三百个字都写不出来。
外面风不小，温度上今天也降了好几度。
许淮阳犹豫了一下，套上了自己最厚的衣服，还顺便裹了帽子围巾。
走走吧，再冷也比待在家窝着发霉强。
刚打开门往院子外面走，就听到一阵小孩子的哭声。
许淮阳愣了愣，看到隔壁那栋的小姑娘正站在不远处的路口，哭得厉害。
大冷天儿的，站风里哭多难受啊。
他脚步顿了顿，赶紧锁上门小跑着过去了。
怎么了怎么了？许淮阳跑过去，看着隔壁阿姨，阿姨，要帮忙吗？是阳阳啊。
阿姨看了眼许淮阳，无奈道，忘给她买礼物了，说什么也不听，站这儿也不走，我看她能哭到什么时候。
因为都是邻栋，隔壁一家跟许淮阳关系很熟。
那家大人知道许淮阳一个人住，有时候也会照顾照顾他。
他家小姑娘叫小葵，才刚上小学，平常没什么脾气，挺听话可爱的小孩。
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哭得都快岔气了。
许淮阳蹲在小葵面前，给她抹了抹眼泪：怎么啦？小葵别哭啊，有事儿跟哥哥说，怎么不高兴啦？小葵一见有人来哄了，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别哭了，她妈妈皱了皱眉，让你阳阳哥哥笑话！许淮阳摆摆手示意没事，蹲着听小姑娘边哭边说。
小葵支支吾吾了半天，他才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原来，妈妈答应她考了双百就送她只小猫，结果考了好几次双百了，她妈妈都没想起来这件事。
小姑娘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便开始了一轮爆发式哭泣。
妈……妈妈欺负……我……小葵边哭边抹着泪。
我哪儿欺负你了啊？阿姨站在一边，语气更无奈了，妈妈忘了也跟你道歉了呀，这不是答应买小猫了吗？你怎么偏得今天？妈妈今天还要去沈阿姨那边商量工作，不是说好了吗？小姑娘一听，哭得更难过了。
小孩的哭声实在要命，许淮阳在旁边哄了一会儿，脑袋里就被震得七荤八素得嗡嗡直响。
然而见阿姨和小葵俩人都一副要耗尽敌方火力的架势，又有点佩服女性生物之间神奇的对峙能力。
过了一会儿，许淮阳实在忍不住了：要不，我去给小葵买吧。
阿姨愣了一下，立刻有点窘迫：不用不用，我改天带着小葵去买就行……这孩子就是不让人省心……真没事，许淮阳笑笑，要不我去吧，你看我，穿衣服就是想出去走走的，正好顺道。
可是……阿姨还是有点犹豫。
我有熟悉猫的朋友，我让他帮忙挑挑就行，许淮阳摸了摸小葵的头，小葵别哭，小葵喜欢什么样的小猫啊？哥哥给你抱回来。
阿姨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阳阳，真的不麻烦你？许淮阳摇摇头，笑了笑。
问了问阿姨和小葵的具体要求，许淮阳就表示能搞定。
阿姨在后面感谢了半天，感叹果然养个男孩子靠谱，能解决不少大事。
许淮阳笑笑，转身摆摆手往大门口走。
熟悉猫的朋友……蔡湛吗？其实，在刚才答应帮忙买猫的时候，许淮阳就想到了拽着蔡湛去。
有熟悉猫的朋友是信口开河说的，但他的朋友里，确实是数蔡湛对猫最熟。
直到现在，许淮阳都能回忆起那天在蔡湛家，蔡湛在厨房做饭、大黑盘在他脚下的画面。
一会儿到了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
他这么想着。
站在路口打车时，许淮阳忽然有点出神。
什么时候起，蔡湛成了那个他第一时间会想到的朋友了？蔡湛刚把乐谱翻过一页，忽然被手机铃声吓了一跳。
他的电话几乎没人打，就算响了，也没几件好事。
他停下手里的曲子，拿过手机看到来电通知的时候，才微微愣了一下。
许淮阳？你有空吗？现在来趟花鸟市场！刚接起来，对面就开门见山。
蔡湛有点无奈：都下命令了，还问什么有空没空。
过来，许淮阳的声音有点急，帮我挑只猫。
猫？蔡湛起身找衣服，有点茫然，不知道许淮阳又想干什么。
你先过来，过来再说！顺便帮我随便带个热饮，冻死了！许淮阳喊了两声，就立刻挂了电话。
到了花鸟市场里许淮阳指定的店，蔡湛一眼就看见人群中裹得跟球一样的人，老远看上去像个灰色的团子。
来了？你看看这只怎么样？许淮阳看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转到了一只笼子里的小灰猫身上。
猫怎么样蔡湛没注意，但许淮阳实在是太夺人眼球了。
他从上到下看了半天，才算是忍住没吐槽许淮阳的衣服，转眼去看笼子里的小猫。
今天确实是冷，但这种穿着臃肿的灰色羽绒服、裹着黑围巾还戴着灰色毛线帽的人，满大街找不到几个。
许淮阳正看着一只和他衣服同色的小灰猫，小猫不知道是累了还是烦了，蔫蔫地缩在笼子一角的猫爬架下面，不大愿意理人。
你买猫干嘛？蔡湛把路上买的热咖啡递过去，问，宠物猫住校的时候谁养？不是我，我家旁边那栋的小姑娘，许淮阳接过咖啡，想养猫，不知道去哪儿买，她妈也没空。
我跟她说我有个朋友特别熟悉猫，就让我帮忙了……你这个眼神看我干嘛？蔡湛正眯着眼，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盯着他。
我家旁边那栋，小学一年级的小姑娘，许淮阳无奈地叹口气。
蔡湛偏开头，看着小猫：小孩子啊，没养过猫吧？没。
许淮阳把手放在咖啡纸杯上捂暖，所以才想让你过来帮忙挑一只听话好养不娇气的。
也许是因为周末，花鸟市场人多得要命。
老板刚送走一波顾客，看到俩人站着，赶紧走过来。
买猫啊？我们这个纯种英短，特别温顺，最适合当宠物猫了。
老板口若悬河地介绍着，刚才那对儿小情侣刚买完一只，我们家小猫都打过疫苗的，你们放心买就行。
多……许淮阳皱皱眉，想问问多少钱。
你要是不喜欢英短，我们这边还有布偶。
男孩子养暹罗猫也可以，有个性。
你买还是你哥哥买啊？像你们这么有爱心的男孩子真是不多了。
店主滔滔不绝，根本插不进话去。
听见哥哥两个字，蔡湛在旁边没忍住，轻咳了两下才没笑出声。
许淮阳无奈了：不是哥哥……店主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男朋友啊，那也挺好的，俩人一猫，多温馨啊，我们这儿还配猫粮，给你便宜点……刚喝了一口咖啡的许淮阳差点喷出来。
连个宠物店主都这么紧跟时代潮流吗！小情侣养宠物最好了，增进感情……老板还在念叨着。
许淮阳看了眼旁边的蔡湛，人家跟没事儿人一样，一脸轻松地看着猫。
不知道店主念叨了多久，才停下来，看着两人。
蔡湛收了笑容，一脸严肃地回看她：老板，我男朋友想先看看，一会儿我们转转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