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蔡湛愣了一下, 惊愕地看过来。
许淮阳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也愣了。
羞耻感从尾椎一路上来, 像烟花炸开似的砰地直击大脑。
他忽然有点想捂脸, 自己这都说了什么啊。
别别扭扭跟小姑娘似的也就算了, 还想着想着就说出来了?连说话都不带经过大脑的?你再说一遍?蔡湛回过神来。
许淮阳尴尬地要死: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好吧, 蔡湛沉默了一会儿,那我当做没听见。
许淮阳怔了怔,揉揉鼻尖, 没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松了口气,但又感觉有点小失落似的。
算了,没听见就没听见吧, 忘了更好了……我喜欢你。
蔡湛忽然开口, 道。
许淮阳揉鼻尖的手顿住了。
许淮阳, 我喜欢你。
蔡湛叹了口气, 贴墙站着, 既然你什么都没说, 那我就先说了,我喜欢你。
砰。
如果说刚才的惊愕是一颗烟花窜上夜空,砰地一声炸开。
那此时, 大概是什么跨年的焰火晚会, 几万颗烟花一起对着夜空,一顿砰砰砰砰的狂轰乱炸。
许淮阳转过头,看着他。
本来我没想告诉你, 蔡湛语气倒是很平静,我想自己冷静冷静,看看能不能过去。
但是现在,可能过不去了。
什么……意思?许淮阳忽然觉得说话有点艰难。
就是很喜欢你,喜欢到忍不住、必须说出来的意思。
蔡湛笑了笑,好像很轻松似的,我说完了。
已经没法惊讶了,许淮阳只觉得现在脑子里嗡嗡地响着,有点麻木似的,转不动了。
这是一串……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告白啊!从来没谈过恋爱,第一次经历接吻和告白就这么高能吗?如果把刚才那段惊天地泣鬼神录个音,广播站循环播放两天,可能要被那些喜欢蔡湛的小姑娘们嫉妒死了吧……不对,估计没被嫉妒死自己就羞耻死了……各种思绪乱七八糟地涌了上来,越想越跑题,大概已经运转超负荷,大脑当机了。
他和蔡湛都倚墙站着,艺术楼的墙壁上贴着瓷砖,大冬天的凉得要命。
可是现在,墙壁上的瓷砖都没法抑制他大脑超负荷运转带来的热量。
后背虽然紧贴着墙,但还是能感觉到浑身正一阵阵地发烫。
你说话啊。
蔡湛见他半天没开口,说。
说……说什么?许淮阳忍不住别开头,说什么啊。
蔡湛看了他两眼,笑出来:你不是挺招人喜欢的吗,以前被告白也这样吗?那能一样吗!许淮阳更恼了,忍不住伸手盖了盖脸。
蔡湛勾着嘴角:有什么不一样的,我比较帅?脸呢兄弟?许淮阳翻了个白眼。
俩人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等许淮阳稍微平静了,才想起来回琴房的事儿。
蔡湛看了看表,叹口气。
来琴房待会儿吧,他看了眼许淮阳,不过,你今天来,到底是干嘛的?许淮阳揉揉眉心:来找你问清楚……现在问清楚了吗?蔡湛又笑起来。
闭嘴。
许淮阳脸上又热了热,没好气道。
推开四号琴房的门,安楠正一手抱着琵琶,低头盯着手机,脸上笑得跟开了花儿似的。
忽然被开门声吓了一跳,赶紧丢下手机坐直,装作正翻谱子的样子。
等看清进来的两人是谁,她才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是老师呢,安楠揉揉胸口,你俩要吓死我了。
蔡湛坐在琴凳上:又给你小男朋友发短信呢?怎么?安楠笑嘻嘻道,单身狗又嫉妒我了?蔡湛笑笑:不嫉妒。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瞥了许淮阳一眼。
许淮阳愣了下,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又热了热。
安楠看向许淮阳:学霸,你俩打完架了啊?啊?许淮阳没反应过来。
刚才你俩吵那么大声,全楼都快听见了……安楠抱着琵琶笑起来。
许淮阳这才明白过来,合着刚才声音太大了?打来打去的全听见了?那后面那几句……他忽然有点紧张,赶紧看了蔡湛两眼。
蔡湛看到他的表情,笑了笑:那你听见我俩吵什么了?安楠撇嘴:没兴趣听你俩吵,再说隔壁那个高一的在,扔颗炸.弹都不见得能听见。
顿了顿,又颇为嫌弃地拨着弦:最烦这种人了,弹琴跟砸琴似的……许淮阳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蔡湛也打了两句岔把话题带过去,过了会儿,和安楠各自去练琴了。
这趟过来得太突然,别说手机了,连书都没带一本。
许淮阳看了看表,坐到桌前的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蔡湛和安楠练琴。
专业的艺术生果然不一样,无论是蔡湛还是安楠,只要接触了自己的乐器,举手投足间都带上了一种特潇洒特炫酷的感觉。
琵琶属于民乐,谱子也都是简谱的。
许淮阳偏过头悄悄看了眼安楠的乐谱,很多节奏或强弱的符号都不大看得懂。
果然习惯了五线谱,简谱是切换不过来了。
真厉害啊。
如果自己当年也学了音乐,是不是也能体会到这种感觉了呢。
脑海中忽然闪过小时候被父母看着练琴的情景,又闪过脑补中的、自己坐在琴房的钢琴前练琴的画面。
许淮阳有点出神,面前放了本杂志,撑着下巴,看着蔡湛。
要是自己学了音乐,大概也会在这里这样练琴了吧,哆来咪发嗖,嗖发米来哆,哆来咪发嗖嗖嗖发米发发发米来……你发呆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啊?蔡湛忽然停下,转头问他。
许淮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盯着他,赶紧收回目光。
练你的,他轻咳了一声,我想什么你都管?怎么不能管了,蔡湛拿下琴谱,边翻边笑着,你盯着我发呆,万一你正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许淮阳脸上腾地一热:滚你大爷的!蔡湛看了看他,叹口气:唉,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傻了。
安楠正好在旁边停着标乐谱,边听边笑得花枝乱颤。
蔡湛这个专业烦人的技能真是要命了,边烦人还边撩,撩来撩去撩来撩去,长这么好看还不忍心直接上手揍他!许淮阳有些郁闷,毒舌十七年,怎么就碰上这么不要脸的人了。
如果方绵在,肯定又得吐槽。
哇,许淮阳能有今天,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蔡湛看着乐谱,翻了几页,像是在找什么。
过了一会儿终于停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在一张谱子上弹了弹。
你不是太闲吗?过来,跟你玩个好玩的。
他说。
什么?许淮阳下意识问道。
你过来就知道了,蔡湛拍了拍琴凳,来,坐这儿,别客气。
许淮阳没理他,一声不吭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
琴凳还是那张不长的小琴凳,俩大男生一块儿坐着挤得跟没交取暖费似的。
许淮阳坐在他左面,肩挨着蔡湛的肩,颇有点不自在。
别扭地动了半天后,蔡湛看了看他:你来右边。
许淮阳问:不一样吗?蔡湛啧了一声:四手联弹,你弹右面这个简单的啊。
四手联弹?许淮阳愣了愣,才看到蔡湛放在谱架上的谱子。
Poetic Sonatina,诗意奏鸣曲。
克莱德曼的曲子,四手联弹。
好几次想弹了没找到人……蔡湛点了点谱子,你弹这边的,简单,你的水平当视奏都行。
许淮阳啊了一声,迟疑了一下,起身坐过去。
他还没跟别人弹过四手联弹呢。
小时候的练琴,就只是练了几年,拿了几个没什么用的业余考级证,最后半途而废了。
现在证书都不知道丢在了家里的哪个角落,连钢琴也因为当年看着心烦,被他转手卖给了一家小琴行。
四手联弹这么神奇且高大上的东西,他只在电视里见过。
我先弹,你看着谱子合进来,蔡湛继续给他讲,一遍过。
许淮阳点了点头。
手指放到钢琴上,瞬时间,久违的感觉又重新回到脑海之中。
还好这些年读谱的水平没有退化,音符从指尖流出的时候,竟然意外的动听和顺畅。
《诗意奏鸣曲》,理查德·克莱德曼。
曲子是克莱德曼一贯的风格,温柔,优雅,流畅。
这首曲子的旋律很美,尤其在音程进入高音域的时候,带有非常强烈的诉说感。
如名字般充满诗意,饱含感情。
许淮阳那部分很简单,几乎只有右手需要弹。
但和蔡湛那边的和弦与旋律相合,立刻就变得温柔细腻起来。
真的很好听。
翻过一页谱子的时候,他看了看蔡湛。
不管什么样的曲子,简单的还是专业的,他都能非常认真地弹下去,眼神里充满细致与温柔。
蔡湛的睫毛很长,眼睛里闪着光,连嘴角都勾着淡淡的笑容。
非常漂亮。
蔡湛收了最后一个音时,许淮阳那边的旋律也结束了。
余韵似乎还在琴房里,安楠鼓了鼓掌,笑着抱起琵琶,练琴去了。
许淮阳看着黑白相间的琴键,沉默了一会儿。
蔡湛。
他深吸口气,抬头看着他:我也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蔡湛愣了愣。
好。
他看着许淮阳,笑着捏了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