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 有限责任公司破产的话不会涉及个人财产, 除非您前夫个人给公司担保债务。
一身黑色西装的女律师又顿了顿:如果公司负债的话, 您前夫又是法人, 那资产转移的行为是违法的。
债权人有权追回被转移的资金, 在这一点上您和孩子没有法律责任……屋里很静, 窗帘拉开着,刺目的阳光投射进来。
许淮阳坐在连接一楼和二楼楼梯上,静静听着郑霖和律师的谈话。
郑霖给他请了三天假, 这三天里他不用去上学。
楼上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他的个人物品也统统打完了包。
郑霖飞回国时,许淮阳才意识到这次的事情有多严重。
他给郑霖打电话后的第三天郑霖就连夜回来了,听说回来的时候连手头的事情都没处理完。
许淮阳不清楚父亲到底经营的是什么公司, 但这两天听着听着也明白了。
公司受到诈骗, 资金链断裂, 此时正面临着破产的局面。
而卡上的那五千万, 是在破产前夕父亲转给他的。
那笔钱的意思有很多, 也许是为了财产安全, 也许是为了别的,也许是……父亲他已经觉得无力回天,这是给许淮阳的最后一笔抚养费。
无论怎样, 许淮阳还是不希望着笔钱是最后的那个意思。
郑霖跟律师谈了大概三个小时, 这期间,许淮阳除了最开始听的两句,其余内容一点都没听进去。
想起童年时代的事情, 他还是对父母有点恨意,恨没人要他,在他最需要安抚的时候被放开了手。
但恨归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出现意外。
阳阳?郑霖把律师送出门后,上楼去找许淮阳,却没想到刚往楼上走了两步,就在楼梯上看见了他。
许淮阳穿着件白t恤,套着牛仔裤,俨然是一副准备好出门的打扮。
今天搬家吗。
许淮阳站起来,看着她。
郑霖点了点头,转身往楼下走去。
我能问问原因吗?许淮阳皱了皱眉,跟上她。
郑霖停住脚步,转身,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你爸这笔钱转到你的卡上,如果真的无法挽回破产的局面,追债的第一个就会查过来……顿了顿又无奈地坐在沙发上:先离开,你会安全一点。
许淮阳皱眉,问:那他那边呢?他那边有他的处理方式,如果资金补上还有挽回的余地……郑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你是不是把你爸的电话删了?许淮阳没说话,沉默了两秒,转身想上楼。
他有种预感,他父母可能要和好了。
刚走出几步,只听一声玻璃杯放在茶几上的咔的声响,郑霖站起来,远远叫住了他。
阳阳。
许淮阳没回头,原地站住了。
如果你爸真的……你愿意陪他还债吗?……蔡湛倚在墙上,微皱着眉挂了电话。
这是他给许淮阳打的第三遍,依然没有人接。
离开以后总共就打了两次电话,第一次打的时候是上周末,两人随便聊了两句就挂了,听许淮阳说方绵在旁边。
这回方绵不在了吧?可是怎么打都……不接。
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蔡湛定了定神。
刚放下手机,小酒和吕琰就跑来找他回去吃饭。
宿舍那几个人已经点完了菜,就等蔡湛回去,水开了往锅里下羊肉。
尽个地主之谊,这顿我请了,吕琰勾了勾蔡湛的脖子,别的不说,涮羊肉管够儿!蔡湛笑了笑,没说什么。
吕琰是个富二代,家里很有钱。
说是尽地主之谊,其实回回出来吃饭都是他抢着买单。
一开始大家都还不好意思,到后来发现这人是真抢,谁都抢不过他。
整个儿一地主家的傻儿子,但人又很好相处。
这是大家对他的评论。
吃吃喝喝玩玩,练琴对于吕琰纯属是无奈逼迫下的产物。
蔡湛看到他的时候,偶尔会想起来许淮阳。
许淮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得上是富二代,但性格却细腻谨慎得多。
铜锅里加满清水,葱段姜片两朵口蘑,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夹进去涮一下便打起漂亮的卷。
桌上有几个南方人,也被吕琰强行安利了麻酱腐乳韭菜花的蘸料。
你不是说去找你女朋友吗?小酒边涮着肉边问他,不找了?吕琰皱着眉,低着头搅芝麻酱:哪有空啊……你等着吧,过不了几天她就得过来找我来。
羡慕本地人,离得这么近。
小酒笑了笑。
小酒是半个南方人,说话时还带着点口音,听上去软乎乎的。
之前睡不着聊天的时候,他也说过自己的女朋友在学校,出来集训,只能天天视个频打个电话聊以自.慰。
谈恋爱多麻烦啊,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一本正经地咳了两声,搭话道,先好好学习,等过了高三……吁——一群人笑着打断他。
蔡湛在一群人里仍然属于寡言的,他和外人接触时依然是以前那样,寡言但不冷淡,时刻都带着礼貌的语气和笑。
那个说好好学习的小眼镜是宿舍里除他以外,唯一一个也在做文化课习题的人。
人比较话痨,但一旦学起习来比蔡湛还不要命。
有的晚上蔡湛睡了,还能看见他的被子里亮着小灯。
不少好学校文化课要求都高啊,万一拿了合格证文化课不过,多亏啊……小眼镜总这么念叨。
一帮人乐呵呵地吃着涮羊肉,东拉西扯地聊天。
蔡湛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许淮阳却一直没有回信。
也许是看得太频繁了,吕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等女朋友消息呢?吕琰啧了一声,凑过来。
蔡湛被他忽然凑过来吓了一跳,夹着的肉差点掉回碗里。
哎,等着呢。
他定定神,有点无奈。
不知道怎么就不接了。
吕琰啧啧了一会儿,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我看你是不是平时太冷淡了,都没见你往回打过电话。
我跟你说……这样下去人家指定不愿意理你。
是。
蔡湛随口答应着,懒得听他唠叨。
吕琰还在兴致勃勃:下次我教你,保证一口气哄好,你看我女朋友那个脾气都拿我没辙,你这个……话说了一半,蔡湛的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跳出硕大的许淮阳三个字。
你看,我说来了吧。
吕琰啧了声,顺手接起电话。
哎……还没等蔡湛反应过来,电话就被吕琰按了接听键。
吕琰看了看蔡湛,给他比了个放心的手势:喂,你好,你是蔡湛女朋友……电话那边愣了愣。
我是他男朋友,让他接电话。
隔着手机,蔡湛都听见了许淮阳的声音。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吕琰愣了愣,然后表情裂了一瞬,接着一脸僵硬地把手机从耳侧拿下来递给他。
蔡湛没工夫跟他解释,接过手机就朝外面走去。
他没想到许淮阳能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不管是冲动还是怎样,他都不介意,但听语气许淮阳肯定是心情不好。
走到饭店大堂,蔡湛倚在一棵盆栽后的墙上,开口问:怎么了?你干嘛呢?许淮阳问。
吃饭呢啊,蔡湛抬头看向大堂中央的挂钟,正是中午十二点半,你吃饭了吗?啊。
对面不清不楚地答了一句。
这就不用问了,肯定没好好吃饭。
许淮阳的声音闷闷的,听上去就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蔡湛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都挺好的吧?许淮阳问他。
蔡湛嗯了一声,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挺好的,就是想你。
真会说话啊。
许淮阳在那边笑了笑。
蔡湛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太了解他了,怎么听都觉得这笑声不大对,他有点想问问,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训练累吗?许淮阳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
累。
蔡湛实话实说。
累也要好好努力啊……许淮阳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到这一步了,再挺一挺就过去了。
顿了顿又道:蔡湛,你现在比我强。
蔡湛皱了皱眉,觉得他这话说得有点别扭,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我没事。
我就是……想你了。
许淮阳答。
我现在特别想抱抱你。
因为这个吗?蔡湛松了口气:快暑假了,暑假你不是要过来玩吗,来抱抱我吧。
嗯。
许淮阳在那边答应了一声。
你还欠我一口呢,我得咬回去。
行,等着你。
蔡湛笑了笑。
许淮阳没说两句话,问候几句聊聊闲天后就挂了。
他语气不是很愉快,蔡湛也没再多问,毕竟离暑假就剩不到一个月,也快见面了。
见面再说吧。
许淮阳放下手机,深吸了一口气。
他把台灯的灯光调到最暗,窗前积了灰的碎花窗帘也拉好。
这间房子开窗就是大街,外面车水马龙,吵得要死。
郑霖去找父亲谈事了,许淮阳一个人待在这间两室一厅的陌生小屋里,不知道为什么,难受得很。
这间房子不知道建了多久了,老小区的老建筑,建在整座城市交通最繁华的地方。
里面的破败和阴冷潮湿与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从内而外都散发着孤独。
孤独。
试卷上的题快做不进去,许淮阳努力抛开杂念,几次下来却都无济于事。
要努力啊。
蔡湛在往前跑,他怎么能停呢。
快被蔡湛追上了。
挺好的,就是想你。
来抱抱我吧。
……为什么一切都开始变好的时候,他却开始后退了呢。
许淮阳盯着试卷,画着辅助线的手猛的一抖,笔尖咔地折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法律问题我都不大了解,写到的都已经尽力咨询过朋友,如果有bug的话,欢迎小天使们提出。
然后,心疼一波许淮阳,虐完这一波肯定会塞各种高糖的,我保证!给各位收藏评论的仙女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