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龙哥提醒, 蔡湛不会想到, 许淮阳身上居然还有这么一堆事。
但紧接着他更担心的是, 自己走了以后, 许淮阳怎么办。
破釜沉舟毫无退路的出柜、和家人达到崩溃点的关系, 一但自己离开许淮阳身边, 这些就都要他一个人面对了。
龙哥沉默着，似乎在思考蔡湛提出来的话。
可以。
过了好半晌，他才对蔡湛点点头。
谢谢了。
蔡湛笑笑, 但紧接着又皱了皱眉，我是不是不回去会好一点。
龙哥嗤笑了一声：我要是你小男朋友，听你说完这话就得立刻把你揍一顿。
顿了顿，他声音又忽然低下去, 笑了笑：算了, 不说你了。
这种事你比我有数。
蔡湛看了他一眼, 知道他可能又想到了什么。
犹豫了一下后便没再把话题进行下去, 道谢后走了。
许淮阳真的很喜欢猫, 蔡湛回去的时候, 看见许淮阳腿上正趴着一大个毛球。
许淮阳边低着头给猫顺毛，边一手刷着手机。
这么久？见蔡湛回来了，他才抬抬头。
嗯，店里收银不大好用。
蔡湛把外套拿起来披上，走吧, 回家。
嗯。
许淮阳低着头答应了一声。
今夜的星星很亮，到家后, 许淮阳站在蔡湛家的小院里吹夜风。
石榴树上已经有了一个个红色的小花骨朵，嵌在油绿油绿的叶子里，很漂亮。
自己到底要去哪儿呢。
过往的十几年，他还从来没这么迷茫过。
低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不知道多久，许淮阳无数次想把自己像拔萝卜一样从低迷中□□，可怎么都离不开那个坑。
自己身上发生的事都太突然，消化是需要时间的。
而在这段时间里，他总是抑制不住的难过。
正发呆的时候，他听见身后的门一响，蔡湛也进了小院。
紧接着什么东西冰凉地贴了贴脸，把他从胡思乱想中陡然惊醒。
许淮阳愣了下，才发现那冰凉的东西是一支巧克力味的可爱多。
他看了眼蔡湛，接过来：你买的？蔡湛点点头，从身后抱着许淮阳：嗯，买了两盒，给你放在冰箱了。
想吃的时候就自己去拿。
他居然还记得自己喜欢吃巧克力味的东西，许淮阳有点意外，还有点小感动。
夏夜的风吹到脸上，压住了白天的燥热。
许淮阳撕完包装纸咬了一口，又拿着递到身后蔡湛的嘴边。
蔡湛看了他一眼：不用。
然后直接扳过许淮阳，亲到他嘴上。
许淮阳顿了顿，稍微朝他转了转身。
许淮阳和蔡湛的身高几乎相同，蔡湛却总喜欢从身后抱着他。
这样一来，坏处是蔡湛没法好好把下巴搁在许淮阳的肩上，好处是许淮阳一回头就可以毫无压力地跟他接吻。
过了半天两人才分开，许淮阳朝他笑了笑：什么味儿的？巧克力。
蔡湛也眯着眼，笑着回答。
蔡湛已经尽最大努力多续了五天假，他没跟许淮阳说，如果再请下去，可能就直接被收回集训的名额了。
不过，他偶尔也觉得收回名额挺好的，能回家好好陪许淮阳，陪他度过这段最难熬的时期。
晚上关了灯后，许淮阳怎么都睡不着，在蔡湛身边一遍又一遍地翻身。
你哪天走？许淮阳又翻了个身，问。
周三，蔡湛搂了搂他，周三晚上的车。
我周日先跟你返校，到时候直接从学校走。
黑暗中，他能感觉到许淮阳皱了皱眉。
还折腾一遍干嘛啊？你不用跟我回去……嘘。
蔡湛拿食指压了压他的嘴唇，睡觉。
许淮阳无言，闭了嘴。
蔡湛在担心他，在想方设法地多陪他待一会儿，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
不用说许淮阳都知道，蔡湛擅自推后五天的集训已经很过分了，而现在这样时时刻刻想着他的事，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想让蔡湛心无旁骛地前行，现在这样总让他有一种自己在拖累别人的感觉。
不管是为蔡湛考虑，还是出于自己内心的自尊，许淮阳都觉得不舒服。
蔡湛为他这样做，真的值得吗？……说陪他返校就真的陪他回去了，蔡湛在学校多待了两天，到周三下午的时候才请了假走。
走之前才知道，周四周五两天刚好是期末考试。
这时间赶得。
他自己都有点无语。
能好好考吗？他背着包站在教室后门，看了看许淮阳。
许淮阳倚着门框笑：担心什么啊，我不是学霸吗？顿了顿又说：你练好你的琴，文化课的事回来再说。
也不用管我，我想学习还不容易吗……蔡湛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往前一步，抱住了他。
此时正是下课时间，走廊里的人很多，但蔡湛不在乎，还是加紧了这个拥抱。
他听见许淮阳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然后也紧紧回抱住他，把头埋在他肩上。
许淮阳，我会想你。
蔡湛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也是。
许淮阳回道。
下午五点，许淮阳看了眼教室墙上的表，蔡湛那边应该已经发车了。
这次回来应该是艺考前的最后一次，蔡湛他们马上就要进入集训的白热化阶段，不存在再往家里跑一趟的时间。
下次见面就是冬天了。
许淮阳想起来，甚至还有点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这学期期末考试，把三个上午考完的内容压到了一天半。
周五考完试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许淮阳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按了按眉心，简单收拾了东西，强行振作了一下，起身往教师办公室走去。
班主任老刘刚结束考务工作，坐在座位上准备放假前的最后一节班会。
他看见许淮阳进来了，立刻拽了把椅子推过去。
许淮阳啊，先坐。
老刘边眯着眼看电脑上的班会ppt，边招呼着。
许淮阳有点无奈地坐下，知道自己得等着他看完。
过了两分钟后，老刘才停下手上的活，看了看他：什么事儿？许淮阳犹豫了一下：我想申请留校。
学校针对外地学生有假期留校的安排措施。
暑假为期两个月，留校的学生只需缴纳一定的管理费用，就可以在留校期间自由出入教室学习并住在学校。
但由于学校宿舍没空调，大夏天的还是很少有人愿意留下。
老刘知道许淮阳家在本地，所以当许淮阳提出这个要求时，他还挺吃惊。
但过了一会儿，看许淮阳的神色，又觉得他是认真的。
你确定留校？老刘犹豫了一下，正想问许淮阳家长同不同意，又想到了许淮阳家里的情况。
父母离异，母亲在国外工作，许淮阳一个人独居。
他沉吟片刻，从抽屉里拿了一张表格，递给他：你先把表填了吧，然后给我，我送到教务处去。
顿了顿又皱眉：你想清楚了？好好学习倒是可以，但留校期间为了保证学生安全，每晚要查寝……您真啰嗦。
许淮阳有点无奈，把表格接过去。
老刘还是挺好说话的，几乎没问什么就帮许淮阳把留校手续办好了。
一般人办这个也许并没有这么干脆利落，许淮阳一是凭了自己好学生的口碑，二是家里状况特殊，老刘自己也不好问什么。
住宿舍有什么好处？清净、规律、有学习氛围。
住宿舍有什么坏处？没网——正好省了上网时间，查寝——有助于规律生活，没空调——还能磨练意志陶冶情操。
这么一想还是挺好的。
许淮阳自嘲地笑了笑。
还好日用品在学校还算齐全，许淮阳从办公室出来的路上还算了算手里剩下的钱，估摸着交完留校费，手里就真的不剩什么了。
打份工吧。
说不管郑霖和许文疏要钱，他就一定不会要。
期末考试结束到返校报到中间的几天，是学校的清校时间。
宿舍里不能留人，许淮阳只好去蔡湛家住几天。
蔡湛昨天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带着笑意的声音里强压着疲倦，没两分钟就挂了。
尽管蔡湛没说，许淮阳也能听出来他们高强度训练下的辛苦和劳累。
他不想让蔡湛再累了。
自从出柜后，许淮阳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帮不了蔡湛的问题，而是反过来还需要蔡湛的帮助，在蔡湛往前走的路上让他频频回头。
蔡湛为他做得越多，他就越难受。
他不想去蔡湛家住，毕竟是蔡湛奶奶家的房子，说不定也会有蔡湛的奶奶妈妈之类的回来。
如果真碰见了，无论怎么说都不好解释。
住完这无可奈何的几天，还是别给他添乱了吧。
暑假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开始了，许淮阳擦着头发上的水从浴室里走出来，整个人都热的要命，去冰箱拿雪糕吃。
他拉开冰箱门的时候，发现可爱多的盒子里还放着什么东西。
他伸手一摸，拿出来的时候就愣住了。
一个信封，上面写着聘礼两个字，一看就是蔡湛的字迹。
许淮阳有点懵地打开信封，那信封里面是一沓粉红的毛爷爷。
许淮阳缓缓神，拿出来数了数，大概有三千块钱。
三十张毛爷爷里搀着一张白纸，他犹豫了一下，抽出来，果然是蔡湛写的一封长信。
这家伙。
许淮阳啧了一声把信纸展开。
结果他看着看着，鼻尖就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