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女生扭头的时间太短, 手电光晃过去的那几下, 没能看清她长什么样子。
只看到她穿了一条背带牛仔长裤,上身是件白色的长袖T恤。
唐染说了一句:高三的。
元澈:你认识? 不认识, 唐染说, 看她跑的那个方向,应该是高三的宿舍区。
这件事想来的确有些蹊跷,不说按照周欣欣的性格, 大晚上从寝室溜出来十分反常, 就单看刚才和她进行交易的女生,这件事也很不对劲。
高三无论是教学楼、食堂还是住宿区,都和高一高二分隔开来,平时连偶遇都难得, 如果能相熟到半夜出来见面,除非是上高中以前就认识, 并且还关系匪浅。
可刚才那架势,显然不是熟人谈心、互送礼物。
唐染还若有所思地望着背带裤女生离去的方向,元澈拽了他一把:别看了,进去。
*阅览室, 厚重的窗帘紧闭,天花板的灯棍打下一片明亮的光, 桌面上摊着一份还没做完的物理题。
元澈换下睡衣, 就只带了部手机过来。
此时用不着额外的照明,他便将手机放在外衣口袋里,在唐染一旁坐了下来。
没带题? 唐染顺手抽了份试题递给他, 分你一张。
……不了,元澈低头看了一眼,我看你做。
说着手肘撑上桌面,上身往前倾了倾,侧过脸,眸光专注地落在唐染正写着的那份试题上。
唐染扯着嘴角笑了笑:还说不是过来陪我的。
某个人嘴唇明明那么软,口气却非得硬气得不行。
不过,元澈口中的看你和唐染口中的看你确实是有着显著差别的——唐染很快发现,他的看是看人,元澈的看却真的是看题。
你这道题,顶多得两分,不能再多了。
元澈看着唐染写完一道物理大题,把水笔在手指间转得飞起,毫不留情地开口打击,一分给原始公式,一分给建系。
……唐染指间的笔停了下来,神情略微有些烦躁,老子最烦这样的题。
元澈直接回了他一句:没脑子的都这么说。
唐染啧了一声:怎么跟哥说话呢。
我这是在激励你,听不出来? 元澈想起唐染打游戏的时候那百折不挠的劲——输掉就是耻辱,非得重开一局赢回来不行,我觉得你需要耻辱刺激法做题。
唐染说:……我觉得我可能更需要爱的激励。
元澈不为所动:你先长个脑子给我看看。
没脑子怎么了,唐染坦坦荡荡,有脑子很了不起吗。
水母没有脑子,它活了6.5亿年。
元澈:……最后他一脸冷漠地说:哦,那祝你寿与它齐。
唐染笑着往他这边靠过来:你说句喜欢我。
说完我就有动力。
元澈侧眼睨着他,过了半晌,淡淡地开口吐出三个字:喜欢你。
唐染认真地回:我也是。
唐染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很亮,专注地看着眼前人,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样,嘴角还挂着些许笑意。
元澈开始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过于冷淡。
唐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也喜欢我自己。
元澈:……滚吧。
元澈从来没有通过宵,即使是作业繁重的初三,也不会睡得太晚——躺在床上睡着睡不着另说,反正不会到凌晨还坐在书桌前刷题。
凌晨一点多,元澈渐渐感到困意,一手托着腮,眼皮有些发沉。
唐染看他困得眼皮打架的样子,提议:你先回去? 元澈摇摇头,在阅览桌上趴了下来,声音从臂弯里传出来:我在这睡一会儿。
元澈侧枕在自己右臂,眨了两下眼,眼神由于困倦显得有些迷离:不用管我。
唐染第一次见困成这样的元澈——以前在教室里见他犯困,通常都是可控范围内的困,看上去有些懒散,眼睑微垂,但从来没有见过困得眼睛起雾,连声音都变软了的元澈。
唐染没忍住,伸手在他头顶揉了一把。
元澈眼睑颤了颤,显然已经没有跟他计较这些的精力。
唐染想了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轻声说:不闹你了,睡吧。
————————周末,自习。
任老师一般不会到讲台上坐着看自习,不过和所有老师一样,偶尔会从楼上办公室溜达下来,到前后门的小窗偷瞄两眼。
这天他潜伏在教室后门,除了几乎每次来都能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某几个男生不出声的小打小闹外,他还意外地发现一向遵守自习纪律的周欣欣居然写了张小纸条,悄悄推给了同桌。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
周欣欣的同桌展开对折了一道的字条,上面写着:瑶瑶,可以借我点钱吗?——借钱这事,其实下课再说也完全来得及,不过周欣欣一向面皮薄,对她而言,借着自习期间传纸条来说要来得轻松一些。
同桌很快在下面写了几个小字推回来:可以,多少? 周欣欣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想了想,半带犹豫地写下了:300可以吗? 同桌:……对普通高中生而言,300并不是什么小数目,差不多是一个月三分之一的生活费了。
周欣欣见同桌面露难色,拿笔在300上面划了条斜线,重新写了个:那,200? 同桌:欣欣,你最近剁手了? 她寻思着离双十一还早啊。
周欣欣:有点急用,可以吗?我进步奖一发下来,立马还你。
同桌踌躇良久,在纸条上回道:我手里剩的也不多了,要不这样,你问问染哥? 唐染惨遭破产的事她们并不知道。
周欣欣的同桌在纸条上继续写: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可以帮你问他。
放心,染哥很好说话的。
周欣欣犹豫着摇了下头,用口型说:谢谢,先不用了。
那张纸条被她在手里团了团,暂时搁在书立旁边,打算下了课再扔到垃圾桶里。
来来来,有没有想玩游戏的,我刚买的牌!一下课,金罗就从位置上站起来,吆喝着攒局,名额不限,先到先得啊。
周欣欣的同桌看过去,顺口问了句:什么牌啊? 金罗说:国王游戏!国王游戏? 唐染很是捧场,来。
他不光自己来,还捎带了一个,把元澈也从座位上拽起来,加入了游戏局。
欣欣,走,别老坐着了,一起玩。
周欣欣的同桌自己报了名,开始热情地撺掇周欣欣,这个人多了才有意思,你玩一次就知道了。
周欣欣对这种群体游戏打心底犯怵:不、不了吧,你们玩。
哎呀来嘛,同桌抓着她的胳膊边拉边晃,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有多好玩。
来吧欣欣,房雨婷也朝她们这边走过来,笑道,别不好意思啊。
金罗往这边看过来,也跟风向她发出了盛情邀请:欣姐,给个面子呗。
周欣欣实在推脱不过,只好加入了他们。
唐染今天的手气爆棚,连抽了三局国王牌,金罗一度非常想把他踢出游戏局:这不科学啊?不行,让我摸一下,这张牌的手感是不是和别的不一样。
唐染两根手指头夹着国王牌,往后一撤:你自己的牌,心里没数? 金罗苦恼地抓头,还是那句:这不科学啊???6和9。
唐染把国王牌在自己手里转了一圈,报出两个数字。
金罗紧张得忘了自己手里是什么牌,头皮发麻地抬起牌面看了看,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6和9是谁啊? 元澈面无表情地亮出了自己的牌面。
6。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金罗一愣之后,捧腹狂笑,6啊,唐总。
9是谁?该不会是暗牌吧? 这时,周欣欣脸颊微红地举起手:我……我是9。
金罗:……唐染:……众所周知,国王游戏中抽到国王牌的玩家有权力指使被选中号码的玩家去做任何事——号码可以选一个,也可以选两个,不过多数国王都更愿意选两个,毕竟这样,惩罚做起来才更有意思。
金罗恶趣味地和另外几人哦了好半天,等着看唐染会怎么安排这两个人。
毕竟在前两局里,金罗和另外三个人都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唐染略一沉吟:你俩……喝口水歇一会儿。
金罗脚下一滑:……什么玩意儿?!金罗操着大嗓门难以置信地嚎,这叫国王游戏?谁他妈是国王?这惩罚跟前两局是一个等级的吗?! 唐染翻了他一眼:这叫取消一轮游戏资格,懂不懂? 金罗:……您老怎么这么会说呢。
丁一凡不服气地:唐总,咱不带这么玩的。
那你想让他俩干点什么? 唐染把手里的国王牌递过去,来,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