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让个地方谢谢, 我看一眼就走……那个就是元澈爸爸?我去, 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该不会是道上混的吧? 狗哥不要晃!你挡着我看我婆婆了!?是我上回烧的开水不够烫吗?你怎么还没醒? ……数学组办公室的前门被12班男生占领,后门也被其他班闻讯赶来的女生攻占。
从门缝看进去, 二哥和唐染妈妈都在办公桌前落了座, 唐染和元澈在他们斜后方站着,背对着门口。
唐染和他妈妈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只看侧脸也能认得出来。
门口不知道哪个班的女生小声嘀咕:啧, 我婆婆真好看。
立刻有亲姐妹表示:说什么呢, 开水烫头服务了解一下? 也有女生开辟新思路,盯着二哥铮光发亮的脑袋,对元澈未来的发量表示了深深的担忧:快,来个人告诉我, 脱发不遗传吧? ……——————与办公室周围的热闹相比,教室里显得异常安静。
多数人出去上厕所, 或者到数学组办公室门口围观去了,教室里只剩下寥寥几人。
任语真俯身在课桌上写着检讨书。
丁一凡做题做累了,站起来伸了个张牙舞爪的懒腰,四下环顾一圈, 凑过来看学委在干什么。
你怎么还写检讨? 丁一凡一脸迷惑,不是都交完了吗? 任语真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这是单写给我爸的。
这就是亲爹当班主任的悲惨之处。
上一份是以学生的身份写给老师的, 这一份是以儿子的身份写给父亲的。
昨天任老师收到消息赶到教室, 把站在战圈外投掷粉笔头的任语真逮了个正着。
可怜学委跟全班男生一起到办公室挨完训,又被单独开了个小灶。
你刚才在干什么?任老师瞪着儿子。
……任语真脑筋急转,来了句, 我在收拾掉到地上的粉笔。
任老师:……收拾?往哪收拾? 任语真硬着头皮:就,盒子里。
任老师气得想笑:你这准头不一般啊。
百分之零的命中率,跑偏跑得非常努力。
参加近身肉搏战的男生都是一篇检讨,唯一的圈外人要写两篇。
大写加粗的惨。
尽管任老师听完事情经过,知道错不完全在班里学生,但该教育的还是得教育。
学委写完最后一笔,站起身要走,临行前又想起什么,弯腰从桌肚里抽出一份调寝申请。
丁一凡眼尖看见,拦住他问:你要换寝室? 任语真:啊。
丁一凡不解:你现在不是和元澈一间吗,怎么了? 任语真没往外说,班里暂时没有别人知道唐染和元澈都住418并且睡一张床的事。
没怎么,我自己的问题。
这事不好解释,任语真只好用一句非常贴切且高度概括的话混过去,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丁一凡:……——————数学组办公室。
二哥自己没孩子,还是第一次以家长身份来学校开茶话会,表面上气势十足,其实心里紧张得不行。
昨晚唐染去网吧找他,恳请他帮个忙,但并没把事情经过说得那么详细,只道是和元澈两个人在学校里跟老师起了点冲突,要请家长,但元澈妈妈平时对元澈相当严厉,这种事元澈不敢让她知道。
这种事换谁都得犹豫,毕竟不是什么好差事。
但架不住二哥为人仗义,唐染又格外会说。
因此请得还算顺利。
二哥坐在老师办公桌前,某种的熟悉的感觉渐渐沿着后背蹿上来,恍惚又回到了上学那会儿,对老师办公室生出种与生俱来的怯畏。
大马金刀的二哥气势磅礴地问出第一句话之后,尿意就开始上蹿,终于在数学老师才说半句这次请你们来……之后,尿感到达了巅峰,不得不沉声打断了老师:不好意思老师,我得先去个厕所。
数学老师:……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们听见,有的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人有三急,这种事总不能拦着,小刘老师无奈道:您去。
扒门缝的学生们瞄见二哥大步向这边走来,立刻哄地散开了,退至楼梯口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聊天。
二哥一过去,就有学生憋不住了:……恕我直言,这真是元澈他爸吗?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
旁边有人沉着地给出了答案:没听说过?儿子随妈。
……事实上,元澈和董濛长得并不太像。
虽然元澈上高中以来的家长会,几乎一直是由董濛出席,但走读生们在家长进校前就被清出去了,见过元澈妈妈的少之又少。
***办公室。
数学老师清了下嗓子,看向唐染妈妈:事情的经过,您都听他说了? 经此一战,原本对唐染家庭背景完全不了解的刘老师,在同事们迟来的科普下,终于知道了他爸爸就是盛景中学的第一金大腿,唐明华。
说不惊讶是假的,但要说因此就对唐染改观,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能说对唐染的印象从不学无术、张扬跋扈的差生变成了不学无术、张扬跋扈、但有个好爹不愁出路的富二代。
应对措施也调整成了四个字:以后少惹。
唐染妈妈姿态放松地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刘老师那里如果还有别的版本,我倒是也想听一听。
小刘老师琢磨了一下,觉得唐染讲给他妈听的版本恐怕不那么实事求是,于是忍辱负重地再次讲述了一遍。
这位女士听完没说话,微微侧过脸,向窗外瞥了一眼。
刘老师的办公桌距窗户很近,这会儿窗户开着条缝,外面没风。
她问:介意我抽根烟么? 刘老师怔了怔,看不出面前这个相貌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优雅精致又不失气场的女人还有这么大的烟瘾。
进来不过五分钟而已。
刘老师说:……不介意。
这位女士略一颔首,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盒女士香烟,抽出细长的一支。
打开手包要拿火机时皱了下眉——竟然忘了带。
一旁的唐染相当有眼色,从外衣口袋里掏出常带的那个,利落甩开,上前一步,动作熟练地为她点上了。
数学老师:……围观群众:……这是当一办公室的老师瞎么?!看那动作的熟练程度,平时应该也没少抽吧?扒在门口努力观望的学生们齐齐震惊了。
李洪说:给……给母上点烟.jpg?唐染似乎并没觉出有什么不妥,点完便后退一步,若无其事地收起了火机。
教师的本能让小刘老师想大喝一声:上学竟然敢带打火机?!交出来!不过见眼前这位女士都毫不在意,并且回忆了一下这嚣张学生的后台,没说话,忍了。
唐染妈妈侧过脸,吐出一口飘渺的烟雾,神色隐在烟雾之后,情绪极淡地说:刘老师,我说句尊重都是相互的,您没意见吧? 数学老师让领头学生的家长表个态,本意是希望家长代为道个歉的,听了她这话神色有一瞬间的难堪,不过办公室里还有别的老师看着,很快就调整如常,一点头道:没有。
毕竟当着其他老师的面,数学老师刚才的讲述里也隐去了部分难堪的事实——比如他都骂了些什么。
‘老师’是种职业,唐染妈妈说,和医生、律师一样,工作内容不同而已,我要硬说些’为人师表’之类的话,恐怕您会觉得我有道德绑架的嫌疑——但是基本的尊重,我想不管什么职业都该有吧。
刘老师讲述的时候隐去的内容,唐染并没有隐去,作为母亲,对这话不可能不生气。
动手是冲动了些,您的医疗费全部由我来承担,唐染妈妈说,至于其他,道不道歉的问题,那都是您和他之间的事,我代劳不了。
二哥进来的时候刚好听着这么一句,有点懵逼。
……动手?动什么手?不是起了点冲突么?这冲突……好像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唐染妈妈说完那几句话,办公室里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别的老师是不好出声,刘老师是语塞。
二哥回到办公桌前,刘老师抬头看了他一眼,把话头抛给了他:元澈家长,你觉得呢? 这话不好接,尤其还是在发现自己知道得太少的情况下。
不过从厕所回来后,二哥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没有先前那么慌,端起家长的架势往椅子上一坐,盲目跟风道:其实在这件事上,我的意见跟唐染家长是一致的。
……茶话会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出了办公室,唐染妈妈走了一段,停下脚步看唐染:还有别的事吗? 唐染随意往旁边贴着白色瓷砖的墙上一倚,懒洋洋道:没了,谢谢美女。
唐染妈妈轻抿了下唇,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他:钱真的还够用? 昨天唐染主动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很意外,听到他轻描淡写地宣布我和唐明华断绝关系了时,心情更是无法言喻。
离婚那阵,她不是没争过唐染的抚养权的。
结果显而易见,没争过,儿子留给了唐明华。
她和唐家断得彻底,离婚后也组建了新的家庭。
这么多年来,唐明华不许唐染私下去找她,她也不便往别墅跑,见面次数寥寥无几,抚养费也被尽数退回,可以说是没有参与过儿子这些年的成长。
他的脾气、性格、喜好……乍一看没变太多,与记忆中的模糊场景相连,有种微妙的熟悉感,但细究起来,似乎又和记忆里大不相同了。
唐染眼皮不眨一下地撒谎:够用。
她又看了唐染两眼,想起刚才他在办公室里上前一步,轻车熟路给自己点烟的一幕,面上虽没表露什么,心里却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唐明华这些年来是怎么照顾的他,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的烟。
她看着唐染,最后只说了三个字:烟少抽。
平心而论,她觉得自己其实没有什么资格在这件事上说教唐染,毕竟没给他带个好头,这些年也没管过他。
对唐染,她是愧疚着,总觉得亏欠了什么的。
唐染说:知道,我就是带着火机玩玩。
倒是你,真得少抽。
她心里一软,抬了下手,似乎是想摸一把儿子的脑袋,还没抬起来太多,便蓦然意识到,这个动作早已不合适了。
他的年龄、身高,都不再允许她这么做了。
以后有事就跟我说,缺钱了也不用不好意思。
唐染妈妈顿了一下,才又问出一句,你现在住哪? 不知道唐明华那边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的就不管不问了,还是因为什么事在气头上没过去。
总住宾馆不是个办法,但到我那去住,说出来似乎也不那么合适。
真要接过去,无论是现在的家庭还是唐染自己,都会别扭。
不过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唐染。
我住校。
唐染往旁边一个班级的位置走了几步,敲敲窗户跟里面的同学借了纸笔,递给他妈,美女,帮我签个字呗。
——————12班教室,从楼上扒完门缝赶回来的前线记者第一时间向其他同学报道了办公室里的最新情况。
真的,我都快笑死了,李洪捂着肚子,乐得上气不接下气,元哥他爸和染哥妈妈太优秀了,可惜你们没看见刘老师那个表情。
在前线记者们的眼里,办公室茶话会几乎全程高能。
数学老师刚才把染哥和元哥的检讨翻出来给叔叔阿姨看来着,班里一名女生去围观了一会儿,回来绘声绘色地描述给同桌,小刘说,’我第一次见一份连老师的姓都要删删改改那么多遍的检讨,从检讨里面我完全感受不到反省的态度’,你们猜元叔叔看了怎么说? 怎么说? 元叔叔拿起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放下跟小刘说,‘李老师,真不好意思’……卧槽哈哈哈哈叔叔也这么刚的吗? 不一定,叔叔说这话时候的眼神特别诚恳,我觉得他也可能是被检讨绕晕了……——————任老师,怎么回事?刚才刘老师到办公室找我,要求给予这几个学生停课处分。
教导主任拿着一份名单到任老师办公室,脸色微沉,听说两位家长的态度不是很好。
任老师心下诧异,接过教导主任递过来的名单,眉头蹙起。
名单上赫然写着三名学生的姓名:元澈、唐染、金罗。
刘老师之前不是说……任老师摇了下头,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刘老师说,两名学生的家长拒不道歉,他只好收回之前的话,教导主任敲了敲纸面,这个名单是刘老师提供给我的,希望学校给予三个学生停课处分。
任老师:为什么是这三名?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能明白唐染、元澈两个人被刘老师要求停课的原因,一个带头动手,一个带头挑衅——在刘老师眼里。
金罗这个名字出现得就有点不明所以了,他既不是第一个动手,也没在言语上刺激小刘老师,怎么就得到了和前两人一样的礼遇?教导主任叹口气:刘老师说,他也不想因为这事影响12班的月考成绩,就从成绩单上倒着选了三个学生——你明白这个意思吧? 不处分不解他心头之恨,这三名算是代表,成绩都是倒数,即使参加了月考,也只有拖班级平均分后腿的份。
任老师的脸色不大好看。
教导主任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机会都给他们了。
也算是个教训,月考没几天了,结束之后再让他们回来上课,跟他们好好谈谈,通过这事长个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