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亦温跑到中途, 跟薛城他们遇到了,他跑得气喘吁吁,靠在薛城身上缓气,人紧张。
他匆匆忙忙说当时的情况, 刚才韩知出去上厕所, 过了半晌人也没回来, 于是他出去找人, 正巧看到韩知被人推搡着拉出了另一条出口,就是刚才那帮闹事的人,有四个。
陆亦温踢翻了两个人, 背上挨了一脚,后来一朝不慎, 韩知又被人带跑了,连带着挣扎都没有,直接吓懵了, 面团两字放在他身上格外合适。
平时就叫他多跑点步, 他要是把护肤的时间放在锻炼上, 能出这事嘛你们说。
郑召召急得要哭, 口无择言,都这么晚了, 去哪找人, 怎么办啊哥?郑君打灯往旁边两条路看了片刻, 分工:召召你去叫保安, 薛城你跟他往那边, 我往这边。
薛城跟陆亦温走左边那条长道,这里是一个专以鬼怪作为主体的公园,沿路场景布置阴森可怕,陆亦温往薛城身侧靠了靠,薛城见状伸出一手揽住他的腰,碰到了陆亦温刚才被人踢了一脚的伤口。
疼疼疼。
陆亦温去翻薛城口袋,有带纸巾吗,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薛城问:你刚才是不是边打架边哭?陆亦温瞪他一眼:你觉得呢?你别说,还真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薛城改拉陆亦温的手,别哭了,跟着你城哥走,等会城哥给你报仇。
那城哥给我报仇。
陆亦温因为紧张,随口说,他们踢了我后背一脚,就踢这。
这玩意儿就跟小孩子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跟家长告状那样,薛城升起一种难耐的责任感,立即说:成,先把韩知找到。
韩知在哪,韩知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他好茫然啊。
他刚才被人欺负了,也不是那种欺负,人还干净着,只是被语言侮辱了一顿,精神受到了摧残,那堆人骂完他就扔下他走了,韩知在冷静了一会后,开始寻找回去的路。
只是这里阴森无人烟,树木高长,错综复杂,韩知抬头看天,隐约看到月亮冒出一点光,但四周更多则是似乎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韩知去摸口袋,没带手机,放桌上了。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他怯巴巴地缩在一个角落休息,闭着眼睛自言自语,因为不肯给一个微信号,就这么欺负我。
说我个子小,你们才小,说我一辈子没人要,我呸。
韩知拔着地上的草,试图减少恐慌,谁说我没人要,我身边男人多得是,一抓一大把。
不是,我到底在说什么呢。
韩知又开始忏悔,暂时有了信仰,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找到回去的路。
他蹲了一阵正准备要走,刚起身时腿一麻,又跪了回去,膝盖磕碰到了地上残留的尖锐枯木,似乎出了一点血,韩知吓得面色惨白尽失血色,然后开始抱膝坐在烂泥堆中,不敢动了。
郑君偶遇到韩知的时候,正巧听到他在那边忏悔。
要是让我找到回去的路,信男愿意一周吃素。
韩知说,我忏悔,我有错,我不应该骗郑君,这是我这几天来做过的最大的坏事。
郑君生生止住了要喊出声的那一句韩知,沉默不语。
就算是删了他,也不应该骗他,更不应该在朋友圈捉弄他。
韩知认真说,别的就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了。
他又想了一会,问:近男色这种应该不算是坏事吧,那就好。
韩知。
郑君听了一会,从阴暗处走出来,你骗我什么?这特么。
这特么好生吓人,韩知觉得郑君这声逼问,比四周悄无声息的鬼魅来得更要恐怖,他连滚带爬滚过去,捉住郑君的腿,拿脸蹭了蹭,不动了。
郑君去抖他的腿:走开,你骗我什么?爸爸,好爸爸。
韩知胡言乱语,没骗你,真没骗你,到时候跟你解释,你先带我出去好不好,我屁股好疼,救命,要死人了。
郑君面色一凛:疼?韩知这才想到这句话有误解:没有,就是摔了一跤,疼。
郑君说:你先跟我出去。
韩知想要站起来,腿跟沙漠里缺水又乏力的骆驼般,直挺挺地折了下去,好在郑君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郑君从来没有想到一个男孩子的胳膊,竟然碰不到一点肌肉,全是松松垮垮的嫩肉,如同捏在棉花中。
这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身体,从小就没用过力,也没受过多少苦。
郑君想到他弟刚才说,韩知宁愿天天在宿舍敷面膜,也不愿意出去跑步锻炼。
韩知嘤了一声,说起不来,小模样极其无辜,郑君拿出手机一照,看了一会,突然就笑了。
韩知目瞪口呆,又气势不足:笑,笑什么!郑君说:笑你脸上全是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韩知摇头:不知道。
郑君没再多说话,刚才突如其来的笑,仿佛只是韩知的错觉,韩知愣了一会,听到郑君说,你上来,我背你出去时,他才有了点反应,慢吞吞地爬上了郑君的背。
两人走了一会,前边终于拨云见日,视线渐渐明朗,又看得到清明月光,韩知突然想得委屈死了,他想到那群人刚才欺负他,想到自己在森林里独自走了那么久,想到腿上受了伤。
就好苦啊,韩知从来就不是个坚强的性子,他有时候软弱又矫情,爱哭又蛮横不讲理,比如现在,突然咬着唇,埋头哭出了声。
先是小声啜泣,最后大雨骤至,郑君觉得后颈湿润,他起先有些惯常的不耐烦,以及轻微洁癖下产生的不习惯,但当他意识到自己不能把韩知一个人丢在破路边的时候,选择了咬牙接受身上哭成了一团的不明物体。
韩知哭完后跟郑君道歉:对不起,把你衣服都弄湿了,我可以帮你洗衣服。
不用了。
郑君生硬安慰他,你别哭就行,我最讨厌别人哭。
不哭了。
韩知在大惊之后勉强冷静下来,浪也再浪不起来,心有余悸,这时候只会点头,乖得不行,已经好了,谢谢召召的哥哥。
你叫我什么?郑君问。
韩知不敢叫他别的,他当时叫过他一声哥哥,还记得那会儿郑君的眼神,哪里敢重蹈覆辙:召召的哥哥。
行吧。
郑君沉默了一阵,突然又问韩知,你骗我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