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苑过得挺糙的,对跟别人住一间屋子并没有排斥,就是怕何不言不乐意。
他不太了解何不言的家庭生活水平,但估计也是一般般的,单身母亲带着小孩不容易,而且在云城女性更不太好找工作,何不言家的经济水平应该和他家半斤对八两。
都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对方应该也没什么意见。
果不其然,何不言脸上没什么神情,只是低低地说:好。
徐苑扬了扬唇,把餐盘移到一边,问:你有什么生活习惯没?咱先沟通沟通,避免以后产生摩擦矛盾。
何不言说:晚上睡得会比较晚。
多晚?何不言答:两点多。
徐苑怔了一瞬,没想到何不言居然这么刻苦,他挑眉道:睡这么晚?何不言点头,说:习惯了。
那你买个台灯吧。
徐苑说,我熬不到这么晚,一点多就睡了。
何不言:好。
徐苑想起什么,身体微微凑前,又问:对了,你睡觉会打呼吗?何不言看着突然凑近的脸,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拉开距离,后背倚着椅子,轻描淡写地答:不会。
很好。
徐苑眼底晕开一丝笑意,和王火山睡一晚后,他就成功产生阴影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打呼噜。
被徐苑的话逗笑,何不言终于露出笑容,浓黑沉郁的眸子慢慢漾开笑意,嗓音似乎也有了些温度,主动问起:你睡眠很浅吗?也没有吧。
徐苑抬手支着下巴思考半晌,微翘的眼睫低低垂下,盯着桌面,我家就住在街道旁,半夜还有车经过,都是些夜里去运菜运水果的,不过我很少被吵醒。
何不言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眼睛,直到对方毫无征兆地抬起眼,他猝不及防地,下意识挪开视线。
徐苑似乎没有察觉,扭头看了下四周,食堂已经没几个人了,阿姨在收拾饭桌,他转回头,说:走吧?何不言。
两人离开食堂,走去教室。
路上空荡荡的,只有冷风刮起几片枯叶。
今天温度也有十几度,但就是这湿冷的风让人受不了。
徐苑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着,他脖子长,即便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还是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何不言侧眸看了一眼。
从他的角度,看到他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高挺的鼻梁。
直到拐进教学楼,踩上台阶时,他终于沉了沉呼吸,开口问:徐苑,等下你有时间吗?徐苑闻声扭头看他,怎么了?何不言拾阶而上,不疾不徐地说:想跟你讨论几道题。
徐苑自然会答应。
现在是午休时间。
大部分学生都窝在教室里,有的在埋头写作业,有的趴在桌子上睡觉。
门和窗户都关得紧紧的,教室里的空气很暖和。
王灿趴在桌子上,手上拿着一支笔,心不在焉地在写着什么,听到开门的声音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徐苑和何不言同时出现在教室门口,王灿惊得张嘴骂出一句脏话:我操。
你操谁呢?程思说着也看向门口,看见徐苑和何不言一前一后地走过来,她疑惑地皱起脸,嘀咕了一句:他俩什么时候玩一起去了?王灿也盯着,默默地回答:就昨天。
程思还想问,徐苑已经走了过来,凳子一移,坐下来后身体向前倾,伸手拍了下王灿的肩,怕影响班上同学,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火山,你中午去哪吃了?王灿回头,虽然他也有问题要问,但还是先回答:我跑去初中部吃了,程思说初中部的伙食要好许多。
你一高三的老大哥跑去初中部蹭饭?徐苑挑了挑眉,嘴角露出玩味的笑,灿灿你这装嫩装得有点过了啊。
程思凑过来,也跟着调侃:胡说,我们火山肤白貌美年年八岁,不光长相还有智商,不老传说永世长存!王灿被调侃惯了,也不觉什么,只是笑骂一句:滚你的,程思你嘴能不能不这么欠。
徐苑笑了笑,从桌子里拿出草稿本和笔袋,刚起身,前面两人就注意到看了过来,王灿问:你去哪?徐苑朝何不言的座位看去,抬了抬下巴。
无声地告诉王灿。
去何不言那儿。
王灿顿时惊呆了,戏精似的托着下巴,一副怕下巴掉下来的样子:我操,我没看花眼吧?徐苑睨了他一眼,懒得回答,搬了凳子过去。
程思撑着左脸颊,喃喃道:我还以为他们俩因为成绩差不多而不对盘呢,没想到还挺友爱和睦的。
王灿咽了咽口水,没告诉程思徐苑和何不言即将要成为一家人这个惊天大消息。
王灿和徐苑从高一就同班,文理分科后也在一个班里,相处了两年多也算比较了解徐苑的性格,他对人对事都不怎么上心,但熟了之后就截然相反,对朋友很好,而且耳根子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啥都挺好的,就是有个破毛病。
很难对别人敞开心扉,特别特别慢热,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似乎聊得来相处得很好,但那都是虚的。
王灿也是高二跟徐苑同桌一年才熟起来的。
靠窗边最后一排。
两人挤一张课桌。
徐苑坐在课桌旁边,低头在草稿纸上运算着,何不言凑近看他的解题步骤,低声说着什么。
王灿啧了一声,暗自感叹:果然学霸只和学霸玩。
徐苑两指夹着笔,低头看着刚才算出来的答案,思考半晌后,低声说:还有种解法……何不言侧着脸看他,隔着一小段距离,刚才在想题目,眼神格外专注认真,我知道了,我来算?窗外光线明亮,他们靠得有点儿近,徐苑一抬眼就看到何不言近在咫尺的脸,他愣了愣,随即把笔递给他,右手按着草稿纸推过去:你来吧。
明明手边有笔,然而何不言还是接过徐苑手中的笔,低头运算起来。
徐苑在一旁看着,把凳子往后退了下,稍稍移开了些距离。
何不言很快就算好,掀起眼帘,一脸认真: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徐苑接过草稿纸,沉吟片刻:和我想的一样。
何不言笑了下。
徐苑把纸收起来,说:那我先回去了。
何不言顿了顿,唇边依旧噙着淡淡的笑,谢谢。
不客气。
徐苑说。
还怪有礼貌的。
徐苑坐回自己的位置,前排王灿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一点四十多了。
桌面太凉了,而且有点儿低,他拿来两本书,方便垫着睡。
哪知刚把书拿出来,梁雯雨走了过来,手上拿着张数学试卷,徐苑,能问你一道题吗?徐苑:什么题?梁雯雨把试卷递给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苦恼道:就这最后一题,太难了,想破脑袋都做不出来。
徐苑看了一下,说:等会儿,我先做做。
梁雯雨找了个空位置坐下,静静地等徐苑做题。
这题确实有一定的难度,徐苑不禁皱起眉,拿起笔在纸上运算着,一边低低地问:你在哪买的试卷?梁雯雨说:书店买的。
徐苑翻到试卷正面,瞥到书名后又翻了回来,继续做题。
然而,怎样都算不出来。
徐苑眉头越皱越深,盯着步骤好一会儿没下笔。
梁雯雨观察着他的神情,轻声问:很难吗?徐苑头也不抬:有点儿。
梁雯雨抿了抿唇,想说算了等会儿去问老师好了,就看见徐苑拿着试卷起身走去第三组。
梁雯雨不明所以地喊住他:哎——徐苑回头说:等会儿。
何不言右耳塞着耳机,桌子上放着一份英语卷子,他提着笔不时地划勾。
徐苑走过去,问:在忙吗?何不言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只一眼便低下头,把桌子里的小型录音机关掉,摘掉耳机:什么事?有道题想跟你讨论讨论。
徐苑说。
徐苑微微弯下身体,一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拿着笔把解题过程写下来,写到一半就停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我只算到这儿,就没办法了,想不出来。
何不言盯着卷子,沉吟道:我想想。
一旁,梁雯雨好奇地看过来。
片刻后,她也过来了,站在徐苑旁边,右边靠着何不言,也跟着凑近看。
何不言注意到还有人过来,面无波澜地扫了梁雯雨一眼。
那眼神,虽然平淡无波,但意外地让人感觉有几分侵略性。
梁雯雨心口莫名地一颤,赶紧往徐苑这边凑了凑,被何不言一看,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
徐苑没注意这么多,轻声问:怎么样?算出来了?何不言摇头。
行吧。
徐苑拿起试卷,眉头紧皱,那我问问老师。
梁雯雨心想:那是我的试卷……但碍于何不言在这,气压太低,她没敢说话。
徐苑眼睛一直盯着试卷,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什么,又回头看向何不言,弯唇笑了笑,笑容有几分肆意:等我回来了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