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又怎么了?张建安注意到身边小男孩儿的突然沉默,不明所以。
没。
向维定摇了摇头,想着也许自己不让张建安讨厌,处处让张建安喜欢,以后就能留下来了,所以心情又跃雀起来,打量了房间几眼,睁大眼睛询问道:就我一个人住这房间吗?白雨,呃,就是第一天来医院看我那位阿姨,也就是叔叔的妻子,带着叔叔的女儿走了,这整套屋子里,现在就我跟你,当然是你一个人住,难道你这么大个孩子还害怕晚上一个人睡吗?张建安好笑道。
不怕。
向维定摇了摇头,以前他总是被人随意安置在某个角落,总是羡慕地看着别人家的孩子能单独拥有一个房间,所以,此时看着这间宽敞明亮,布置得漂漂亮亮的房间,他是很高兴的。
不过高兴的同时,他更希望自己能被留下来,而不只是暂时。
这时客厅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张建安拍了拍向维定的头,道:你先自己看看,或收拾一下,叔叔先下去接电话。
张建安一离开,向维定就跳上床蹦了几下,软软的有弹性,再好奇地把房间里所有物品都一一摸了个遍,然后站到那张贴在床头,张建安抱着张娇,小女孩灿烂笑容的照片前,偏头看了一会儿,然后手指覆盖在照片上的小女孩的笑容上,按了按,再用指甲在上面划上几道。
他现在还不懂自己这是为什么,反正看着照片里小女孩那幸福的笑容,向维定就是有些不高兴,觉得碍眼,想破坏掉那笑容,想占据那温暖、安全,带着宠溺味道的怀抱。
※※※※※99年还没有手机这个称呼,这时候的手机还叫大哥大,属于少数有钱人才能使用得起的。
在国内,一般通讯使用的都是座机,还有这两年正流行的一种挂在腰间的传呼机。
小弟,听说你今天出院,公司里最近很忙,就没来接你出院,身体现在怎么样了?爸和妈叫你先把身体养好,你不用操心公司的事……张建安拿起话筒,里面是一陌生的女声,他想了半天,才从得到的记忆里知道,这个人应该是他的二姐,张丽梅。
谢谢二姐的关心了。
医生既然同意我出院,身体自然是没什么大碍了,我住院这段时间,让你们担心了……他一边在嘴里应付着,一边想着该怎么跟张建安这些亲人相处。
大姐跟二嫂到医院看他的时候,他满心盼的只是身体好起来能出院,后面的事情也没想太多,他是张建安,也不是张建安,他做不回徐文,也不可能当徐文,因为这身体的名字是叫张建安。
徐文生于80年,死的时候33岁,而张建安是74年生的,现在99年,25岁。
他们之间只相差六岁,不过一个是七十年代的人,一个却成为八十年代的人。
徐文父母刚生下他,然后就赶上了计划生育,所以他是家里的独生子女,没有跟兄弟姐妹相处的经验,当然,就张家的情况来看,好像也不用太担心被看出不对劲,但……张家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
还有就是,他现在回到了十四年前,并且年青了八岁。
但他最近时常纠结于一个问题——等他用张建安的身体再过十四年,就变成了39岁,比上辈子可老了六岁!这到底是年轻了?还是老了?接完二姐张丽梅的电话,他还没回过神来,刚放下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就这样,他在客厅接电话用去两个半小时,其间张建安的大哥、大姐、二哥、二姐,甚至嫂嫂、姐夫等每个人都来电表示了关心和慰问之情。
这些人的电话,不知道是礼节性的关心,还是属于真切的手足之情,或者只是普通的慰问?不过呢,有人关心总比没人关心的好,想他还是徐文时,生病住院了,可连个亲人礼节性的关心问候都难以收到。
接完电话,甩了甩拿着话筒到手酸的手臂,张建安靠在沙发椅背上,手指在扶手上随意敲击着。
根据张建安的记忆和在医院里那几次跟亲人打交道的情况来看,他们兄弟姐妹五人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说是是相互防备和打击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利益面前,手足之情就像一张纸那么单薄,一捅就破。
张建安的父母已经老了,六十多岁的人了。
就算他们再怎么紧抓着自己辛苦一辈子打拼下来的产业,也有些使不上劲,总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了。
而张建安的兄弟姐妹又都已经长大了,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再不像小时候那么一家人有劲往一起使了。
每个人都想获得更多,蛋糕只有那么大,如果有人想获得更多,那么自然是让别人得到更少张建安是家里的幺子,本该最受父母宠爱,可是性子不讨喜,所以跟父母的关系反倒不算亲近。
而且,孩子多了,父母也不知道应该更爱谁,应该最爱谁了。
呵呵……他用手撑着头,低低地笑了。
都说父母是最爱自己的孩子,都说父母为了孩子是什么都能付出的可惜啊!上辈子,他是独生子女,但他的父母更爱自己。
亲生父亲爱赌,在他十三岁时,欠下一大笔债,然后抛家弃子走了。
而亲生母亲在他十五岁时,受不了贫困,也丢下他走了,再婚了。
年幼的孩子就丢在乡下,让老人带着。
而现在,张家孩子多了,父母孩子,兄弟姐妹间又隔着钱跟利益,单纯地爱和关心就别提了。
幸好,因为他不是原来的张建安,怕被人发现什么,对于张建安的亲人自然是避之不及,根本不可能去期待。
也许这样也挺好,至少不用太担心让这身体的亲人发现什么!张建安如此感叹着。
客厅讲电话的声音停了很久,可是半天却没有别的动静,向维定有些担心,他从房间出来,见那个就算受伤躺在病床上也常笑着的人,此刻却似乎很疲惫地靠在沙发上,看着让人觉得有些闷。
向维定轻轻走近,听到他的低笑,心里有点紧张,这个人的笑,一向是温和的、温暖的、温柔的,偶尔大笑也是开怀的,让他觉得很舒服的,此刻这笑声听在耳朵里,不知道怎么的却让他有点儿难受。
你怎么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都没注意向维定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了,在孩子说话时,张建安才回过神来。
抬头见向维定那张小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心和紧张,张建安把开始那点苦涩丢到脑后,长手一伸,把孩子拉到怀里。
小维定,这是在担心叔叔吗?张建安笑地得意。
向维定不自在的扭了扭身体,脸转向别处,小声反驳道:才……才没有……哈哈……不担心,不担心。
张建安见怀里孩子的脸都开始红了,也不再逗他,免得脸皮薄的孩子会恼羞成怒。
张建安把心里那点儿软弱感情抛开,拉着向维定一起动手收拾接下来要住人的家,两个一大一小的男人齐心协力把整个屋子都仔细地打扫了一遍,又是扫地又是拖地的,还把屋里所有桌子家具等等擦了一遍,做完就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家里半个月没住人,今天从医院回来时也没买菜。
但张建安今天实在不想爬上爬下的,所以也没打算出去吃,就用冰箱里的鸡蛋随便炒了份蛋炒饭。
忙了一下午,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因为饭是自己做的原因,居然吃着感觉还挺香的。
吃了晚饭,看时间还不到八点,张建安搂着向维定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说真的,他很久没看过电视了,上辈子从上大学会上网之后,一向娱乐都在网上,就算是有什么想看的电影或连续剧之类的也都在网上看,谁耐烦每天守在电视机前等那两集啊!而成为张建安醒来这半个月里,医院病房可不像十几年后都有电视,所以严格说来,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看电视呢!向维定这孩子虽然不说话,但看他那盯着动画片亮晶晶的眼睛就知道了,他肯定是喜欢的。
九点半的时候,张建安告诉小家伙,现在到睡觉时间了,然后不顾向维定脸上那失望的表情,毫不留情地把电视关了。
向维定洗漱后,张建安陪他进房间,然后给小家伙盖上被子,道了声晚安,叫他好好睡觉有事叫他,然后关灯,退出房间,轻轻关上门。
张建安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想起另一个房间的孩子,轻轻笑了。
他是一个挺喜欢孩子的人。
上辈子偶尔也幻想过,如果有了一个孩子,要如何去对孩子好,要如何去教育孩子。
因为自己的童年并不幸福,他总想着,如果自己有一个孩子,自己要给他最好的。
可惜,他本来应该有一个孩子,本来应该有一个家的。
那一年他二十七岁,相恋六年的女友二十五岁,她有了他的孩子,他跟她结婚。
可她考虑了三天,却决定把孩子打掉,然后跟他分手。
只因为她认为他太沉闷,给不了她需要的浪漫,没有属于年轻人的激情,更给不了她想要的物质需求。
唉,他反省,可能自己真的太没用,心态也真的太老吧!那时候他也不过二十七岁,却已经像个中年人似的,觉得生活就应该平淡,而两个人的感情平稳就行了。
他努力给女友平平淡淡的生活,努力给她安稳的感情,可是她却认为缺少了激情,再怎么努力,她依然觉得他给的太少。
可能社会真那么现实,每个人的需求都不容易满足吧!唉想着往事,他在黑夜里长叹。
这不是追悔,也并非后悔,甚至不算怀念,这应该是一种淡淡的惆怅吧!第一卷 大男人和小孩子 第十四章 生命的责任第二天,张建安把向维定带到街上食店吃的早餐,家里实在没材料,吃的、用的什么都缺,什么都得今天出来现买。
两人昨天晚上睡得早,起得也早。
坐在一家早餐店吃早饭的时候,来来往往不少背着书包的学生。
张建安这才想起,这时间正是学生去上学的时候,而身边这个才十一岁的小家伙也本该像他们一样,背着书包去学校才对。
他一边吃饭,一边特别注意了一下向维定的表情。
向维定低着头似乎很专心的吃饭,甚至旁边有三个小孩子吃完,拉拉扯扯赶时间不小心撞到他的手,他也没半点儿反应。
表面上看向维定似乎很平静,但这却正是反常的地方。
就算孩子不渴盼上学,也不用把别的学生漠视得如此厉害。
唉,这么小个孩子,不可能不去上学。
张建安有点愁了,就算他再怎么喜欢这个孩子,但也不能耽误孩子上学啊!然后他想起了把人丢给他就玩失踪的警察刘涛。
这顿早餐在张建安时不时的长吁短叹中吃完,惹得向维定频频用奇怪的表情看他。
吃完饭,张建安拉着向维定向原主人记忆里卖服装那条街走去。
向维定的衣服长的长,短的短,而且都太旧了,早该买合身的新衣服。
当张建安拉着向维定走进童装店,叫他挑衣服的时候,向维定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眼神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张建安冲孩子笑了笑,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道: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过会儿找地方把你卖了。
向维定知道张建安又是逗他,因为他明白这个男人肯定不会这样对他。
上辈子还是徐文时他不太喜欢逛街,每次女朋友叫上街,他都很勉强。
今天给向维定挑衣服他倒是兴致勃勃的。
整条街逛完,给向维定买了三套衣服,二双鞋,张建安自己买了件外套。
然后找了家理发店,把向维定的头发剪短一些,又让理发师给孩子选了一个更合适的发型。
从理发店出来的时候,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向维定自己都有些不习惯了。
不过,张建安挺满意的,现在的向维定虽然还是一个瘦弱的孩子,但形象大变的他看上去已经有点儿像未来的小帅哥了。
中午,张建安带着向维定找了家环境不错的中餐厅吃饭,在医院时,张建安没事就观察向维定,所以现在按着向维定的口味叫了一大桌菜。
可惜华城这个小地方没有游乐园,所以午饭后,张建安只能带着向维定到公园去玩。
这年代的公园里有打汽球、套泥像、掷玩具等小游戏,张建安一大男人自然不玩这些,今天出来也是想让向维定玩个痛快。
不过向维定这孩子从来不要求什么,现在也一样,只是眼睛始终好奇地在这些东西上转悠。
张建安心想,这孩子就是太乖巧了,乖得让人心疼,从不主动要求,哪像其他孩子,想什么就开口要,不给就闹。
最后,在张建安的主动提意下,小家伙把这些游戏玩了个遍。
在下午两点半决定离开的时候,小家伙还一步一回头。
拦了辆出租车,张建安吩咐司机开到城南公安局,他打算去找刘涛问问情况,喜欢向维定,关心孩子,自然是想孩子一切都好,希望孩子找到家人或亲人,有一个安定的环境,可以像别的孩子那样去上学,不能耽误了。
去哪做什么?向维定脸上那玩得尽性的红潮还没退下去,好奇地道。
去找人。
张建安把上午买的东西放在旁边位置上,拍了拍向维定的小脸,道:你还记得陪你到医院的那个警察吗?叔叔去找他。
一股寒冷从心底升起,向维定问:找他干什么?他不是说在联系你的亲人嘛,我去问问他找到人了没有。
张建安看着车窗外,随意地回答。
到地方,付了车费,张建安习惯性地去牵孩子的手,却被向维定躲了过去。
怎么了?张建安皱眉,不明白一向听他话的孩子怎么突然闹起了别扭。
向维定在张建安身边退开一步,然后看着这个男人伸向自己的手,它比自己的手宽大,并且厚实,更有一种属于成年人的力度,它总能带给他一种温暖、安心、安全的感觉。
昨天,是这只手牵着他进屋,是这只手指着房间说那房间以后让他住,他昨天都已经以为,只要自己一直乖乖的,像这个男人所希望的那么懂事听话乖巧,自己会真的拥有那个房间,会真的可以被留下来。
今天,是这只手紧紧牵着他逛街,似乎怕把他弄丢了似的,是这只手为他挑选衣服,手的主人待他极好,是从未感受过的好。
向维定甚至想,就算男人不会一直对他这么好,但是只要张建安不过份虐待他,偶尔能像这段时间那样用手碰碰他的头或脸,向他表示亲近,带给他喜欢的温度,那他就会很满意很高兴的。
可他是谁……向维定都差点忘了。
这是一个差点被自己所谓父亲害死的人!原来……其实他不是自己的谁,也不会要他。
终于不想容忍自己了吗?终于想甩开了吗?所以想找到他的亲人,把他送走吗?可惜,向维定不觉得自己还有亲人。
向维定抬起头,直直看进张建安的眼睛里,里面似乎有着对自己的担忧……相处这段时间男人的好,让他都觉得,男人对自己这么好,说不定也许不会送他走。
今天男人给自己买衣服,牵着他的手去公园玩,就像别的父母那样带着孩子那样,今天的一切都那样好,然后现在却要突然送他走了吗?那今天的好是为什么?补偿吗?向维定不希罕这种虚伪得让自己恶心的好。
向维定那双属于孩子的眼睛里带着强烈的悲愤狠狠地盯着张建安,为了不让自己在这个人面前丢脸地哭出来,他死死地咬着唇,然后把上午张建安给他买的东西一把扔在地上,一个人跑了进去。
这孩子……张建安长叹一口气,不知道什么地方刺激到他了。
然后认命地弯腰把扔了一地的东西捡起来,追在小家伙身后走了进去。
公安局里的人似乎都认识向维定,谁也没上来拦他。
倒是张建安进去的时候,立刻有个办事人员走了上来。
你这是有什么事吗?张建安看了看跑进来后坐在一个角落椅子上的向维定,见他没乱跑,张建安也就决定晚些时候再问他。
不知道刘涛这会儿在不在?我找他有点事。
哦,你找他啊……正好他这会儿还没出勤的,我帮你叫他。
这办事人员倒是挺热情的。
谢谢了。
没一会儿刘涛就出来了,看到找他的人是张建安的时候,还茫然了一下,在看见角落里的向维定时才反应过来,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迎了上来。
你可能是这两天刚出院吧?真是不好意思,还害你亲自走一趟。
刘涛把张建安带到自己办公室,问道:那孩子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这倒没有,向维定这孩子挺乖的。
张建安笑着道。
刘涛奇怪地看着张建安,那孩子也能用乖这个字形容?我们联系了Y省池西县公安局,得知的情况非常不理想。
刘涛一副头痛的模样,道:据池西县传过来的信息看,这孩子还是只能被送进福利院了。
咦,难道他没有亲人吗?他的母亲呢?张建安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惊讶地问道。
呃……据说向维定的母亲是从事那种特殊行业——通俗来说就是性服务者,跟向东也没办结婚证什么的,在生下向维定之后,就从池西县消失了,然后就一直没有音信。
向东父母早逝,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但向东的哥哥早几年就得癌症死了,他姐姐也跟向东断绝了关系,前年全家搬出了池西县,已经联系不上了。
而从池西县公安局传过来的资料上看,向维定有过数次进福利院的经历。
从向维定出生到向东这次出事死亡十一年间,向东经常离开池西县。
最开始,在向维定五岁之前,还有亲人愿意暂时养他。
在向维定六岁的时候,向东因偷窃被判刑两年,这两年期间,向维定因没有亲人愿意抚养而第一次被送进池西县福利院,这其中的具体原因我们也不太清楚。
从这以后,只要向东丢下儿子,向维定就被送进福利院。
刘涛的话让张建安非常震惊,遇上这样一对父母,还有那些不愿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的亲人,数次进福利院……真不知道向维定这十一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就算他的亲人不愿意抚养他,难道就没有社会好心人士领养他吗?张建安问。
刘涛摇了摇头,翻着桌上的资料道:因我国领养法的相关规定,领养之后,在被领养人未成年前,领养人不得解除领养关系,所以领养人跟被领养人之间一般有一段接触期,也就是收养期。
向维定被收养过三次,每次不到半年就被送回福利院,据说他在养父母家不服管教,除了跟养父母家的孩子打架外,还被反应说他有偷东西的不良习惯,甚至有一次还把养父打伤了,从那以后在池西县,就再没有人愿意领养他了。
打架?张建安相信如果不是别人故意招惹向维定,这孩子是不可能主动攻击别人的。
偷东西?外表看起冷酷高傲,其实是一个那么乖巧听话的孩子,怎么看也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把养父打伤了?这就更不可能了,就向维定这营养不良看上去几岁的样子,别说前两年,就是现在他也不可能把一个成年人打伤吧!总之,无论是把他送回池西县,还是在本地,因为无人愿意抚养,也只能先暂时把他送进福利院。
刘涛为那孩子的命运做了一个总结,然后道:如果你今天是送他回来的,那我们也只有照原计划先把他送到福利院去,希望在本地会有人愿意领养他。
刘涛的话让张建安直接楞住了,早上带着向维定出门的时候,他原本只打算吃饭再加个大采购罢了,来找刘涛只是临时起意。
因为知道向维定有向东那样的一个父亲,想也知道孩子的情况可能不太好,所以他是早已有了个心理准备的,但也从来没想过处境如此糟糕。
怎么会没有人领养他呢?张建安不敢置信,喃喃道:维定那么乖,那么懂事,他是一个那么好的孩子。
刘涛猜疑地看着张建安,不知道向维定在他心中怎么会形象如此的好,就算不相信接收到的资料上对向维定的评价,但向维定那几天在局里他可是亲眼看到的,成天冷着一张脸似乎谁都欠他的,跟乖这个字不沾边吧咳咳……就算向维定是一个你认为的好孩子,但是,事实就是在他家乡小镇上没人愿意领养他。
刘涛指出现实情况。
张建安沉默了,怎么办呢?向维定这孩子怎么办呢?交给警察,让他们把孩子送来送去,像踢皮球?那么听话的一个孩子凭什么受到如此对待?他在心里愤愤不平,道:我想先跟孩子聊一聊。
张建安从刘涛的办公室出来,见向维定还保持着他进去的样子,小小的身体,一个人孤零零地靠在椅子上,他突然觉得眼睛一阵发酸。
他走了过去,坐在孩子旁边,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抬手在身上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没找到自己这时候急切需要的东西,才意识到根本没有买烟。
张建安不抽烟,他上辈子也是个不常抽烟的人,只有在特别心烦的时候会偶尔抽一两根,更多的时候是把烟点燃,看着它在指间慢慢燃成灰烬。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虽然我被你爸爸刺了一刀,但我终究还是活着,你爸爸却因为这个事情死了,你会恨我或埋怨我吗?坐了几分钟,张建安才用干哑地声音轻轻问道。
那种男人死了最好,他又怎么可能怪他呢?向维定心里难受得厉害,一股气在喉咙里堵着,他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哭出声,会忍不住恳求他不要丢下他,可是——他没资格去要求,向维定只能垂头死死地用力咬住唇,很久很久,才缓缓摇了摇头。
张建安伸出手把孩子搂到怀里,紧紧抱着,感觉到孩子微热的呼吸,还有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的一阵湿润触感。
唉他在心里叹息,为了怀里这个可怜的孩子,同时也小小的叹息自己居然会这么一天——如此主动的想去背负一个生命的责任!张建安不了解领养需要些什么条件,还有需要办些什么手续,只得又去问刘涛。
刘涛知道张建安打算领养向维定时很惊讶,但惊讶过后,对于后续的事却很爽快地表示愿意帮忙。
向维定的父亲毕竟是在本地出事的,就这么送他一个孩子回池西县也不怎么说得过去,但留下来的后续问题又很复杂,毕竟就算没有孩子的家庭准备领养孩子,一般也喜欢挑1岁到6岁以下的孩子。
当张建安领着向维定从公安局走出来的时候,孩子紧紧抓着张建安的手,低着头紧紧跟在他身后。
孩子的手心有种粘粘地汗渍感觉,张建安低头看他,只见一个个小水珠从向维定垂着的脸上滴下,把前胸的衣服都打湿了一小片。
怎么了?张建安停下来,低声问。
向维定猛地扑上来,紧紧地抱着张建安的腰,头埋在张建安怀里,身体微微发颤,过了好一会儿,才哽咽地道:我以为你把我送回来,就不会带我走了……傻孩子……张建安从胸腔里缓缓地吐出一口热气来,为了避免自己丢脸,他不得不仰起头。
花了一个星期,身为张家人在本地关系网挺好,再加上有警察刘涛的帮忙,领养手续倒很快就办了下来。
小维定,你现在该叫我爸爸了。
为了庆祝自己多了一个十一岁的儿子,张建安今天在向维定的帮助下准备了一大桌子菜,然后在饭桌上期待地看着对面的孩子。
向维定看了看他,然后低下头,手在桌子上无意识地翻动着筷子。
怎么了?连声爸爸也不愿意叫吗?张建安接着用诱哄的语气道:我会给你买好多你喜欢的玩具,还会给你买漂亮的衣服,你喜欢什么都可以提出来,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不要玩具……不要漂亮的衣服……我什么也不要……你也不用这么好……我会听你的话,你别把我送走……向维定闷闷的声音从他低着的头下传来。
唉,这孩子真能破坏气氛!张建安走过去,把孩子抱在膝上,一只手轻拍他的背,一只手抚了抚他的头发,承诺道:不送你走……不送你走……第一卷 大男人和小孩子 第十五章 爸爸这个称呼这个世界上好人多,还是坏人更多?都不是。
最多的是不好不坏的那种人。
他们不会悲天悯人,更不会有舍己为人、奉献自己的想法,他们是自私的,甚至不允许任何人触犯到他们的利益。
他们也不是坏人,不会刻意去损害侵占别人的利益,当然,有便宜可占时,他们也不会放过。
当有不幸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会从别人的不幸里,对比出自己的幸运,这让他们有一种微妙的优越感。
他们会适当对不幸的人们表示出自己的同情,但同情只是同情,冷眼旁观的同情。
偶尔在心情好,或别人的需要对他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或者可有可无的时候,他们也不介意表现一下自己的大方和慷慨。
向维定的记忆开始得很早,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是住在亲戚家。
当他看到亲戚家的孩子向父母撒娇的时候,他也会问,他的爸爸妈妈呢?在别人鄙夷的口中,他得知,他的妈妈是一个妓女,而且永远不会回来了。
然后,很快的,他的爸爸出现了。
那个男人每次出现,都以看望儿子的借口在亲戚家混吃混喝,甚至伸手拿,最后他跟那个男人都被亲戚扫地出门。
然后那个男人会把一切都怪罪到他的身上,骂他,打他,折磨他。
在有好心人看不过去,上前来阻止的时候,那个男人会说这是我亲生儿子,老子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很快,男人又会不见了,无依无靠的他被送到另一个亲戚家,然后再过一段时间,男人再出现,再一起被赶出来……重复着。
在他六岁的时候,他已经明白该叫爸爸的男人才是生命中对他最差的人。
他开始希望男人永远不再出现,因为他在亲戚家也许受人白眼,被人冷落,得到不公平待遇,但亲戚们不会介意给年幼的孩子一口剩饭,一件旧衣的,所以,他吃得饱穿得暖,年幼的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反正从小的生活都是这样的。
男人又出现了。
亲戚家的孩子在上幼儿园,大人们上班去了,只有他在屋子属于自己的角落里发呆。
为男人开了门,看着男人在屋里翻箱倒柜,然后拿着许多东西走了。
亲戚晚上回家,看到一屋狼籍,得知男人来过后,发现所有贵重物品全不见了,报警,然后在冷冷的夜把他赶了出去在孤儿院里,他时常想念曾经在亲戚家的生活,在他眼中,能住在亲戚家,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生活,因为孤儿院里,几乎所有人都会欺负他,但在亲戚家时,只有亲戚的孩子会欺负他。
某天,有一对没有生育能力的夫妻来孤儿院,最后决定领养他,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这是他以后的爸爸妈妈。
那一刻,他是暗自高兴的,他以为自己摆脱了那个男人,会离开以前的生活,他以为自己以后也有了可以供自己撒娇的爸爸妈妈。
新爸爸妈妈对他的态度是谨慎的,保持着刻意亲近的疏远,但这一切在他的眼中已经很好很好了。
他得到了新衣服,拥有了新玩具,还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但是,几个月后他被送回了孤儿院。
因为新妈妈意外地检查出怀孕了。
他们即将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了,他们要为孩子的出生而准备,没有精力再照顾他了。
要被送回去那天,他抱着玩具死死地扣住门,他不愿意离开这个家,他不愿意回孤儿院被人欺负孩子的力气能有多大?他被上一刻还唤着爸爸的男人强硬地抱出了门。
他还太小,他不明白一切是为什么。
五、六岁的孩子不会太小,需要人跟前跟后照顾,也不会算太大,记得太多自己的身世,所以这个年龄的孩子最受准备领养孩子的家庭的青睐。
很快,又有一个家庭决定领养他。
那个家庭里只有一个五岁的独生女儿,他们说准备领养一个男孩,也顺便当女儿的玩伴。
他又有了新爸爸妈妈,而且还多了一个妹妹。
宝贝女儿,以后这个小哥哥陪你玩,你开不开心?新爸爸哄着自己的女儿,指着他,口气像在说一个玩具。
他也只有六岁多,不到七岁,可是在新爸爸妈妈上班之后,他要像保姆一样照顾妹妹,哄她玩,逗她开心,如果妹妹有什么不顺心的,晚上就等着被新爸爸妈妈教训吧!他没有自己专属的房间,他没有属于自己的玩具,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妹妹玩,而且还要时不时充当妹妹的坐骑——当马儿,驮着长得胖胖乎乎看上去特别可爱的妹妹。
妹妹很重,地板很硬,膝盖很疼天真得接近残忍的年幼的妹妹会在上刻说他是没人要捡回来的,下一刻也有可能在要求他做什么事的时候,威胁他说,不听话就让爸爸妈妈把他丢了。
妹妹打坏了东西,一定会说是他弄坏的;妹妹弄掉了什么东西,一定会说是他弄丢的;妹妹为了买不被大人允许的某样喜欢的玩具或漂亮的小玩意儿,零用钱不够了,悄悄拿了爸爸妈妈的钱包,出门钱包被人骗走了,妹妹怕被责骂,同样说是他偷了他又被送回了孤儿院,这次他已经发现,其实在孤儿院里被大家欺负,跟在所谓新爸爸妈妈家被妹妹欺负是一样的,所以,他已经不期盼再被人领养了。
两年过去,他八岁了,那个男人出狱了,男人想起了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觉得八岁的孩子已经应该能做很多事了,所以,男人把他接了出来。
他用稚嫩的小手洗衣服,因为身高不够而踩在板凳上做饭,在男人心情不好时被当成出气桶打骂他开始麻木,因为他发现无论在哪,反正都会被人欺负。
男人很快又不见,他再次回到孤儿院,孤儿院里的人加倍地欺负他,因为都说他是被嫌弃到连亲生父亲都不会要的人。
九岁的孩子,他开始学会了反抗,打得头破血流之后,再没人敢欺负他了,只不过也再没人搭理他。
一个月前,男人又出现了,所谓父亲带他离开了池西县,他第一次离开那个从小生活的冷冰冰的城市,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偶然听到向东酒醉后自言自语的话,原来这个男人通过什么特殊渠道了解到一条所谓财路,男人是特意把他带来估价的,只不知道男人准备把他打包卖,还是拆散了卖?他被男人看得很紧,他还在思考怎么找机会逃跑,男人却出事了。
对于男人的死,他很庆幸。
在遇上张建安之后,他甚至是感谢的,感谢那个男人带他来到这个地方,感谢那个男人的死张建安的好,他能分辨出来,是温暖的,他每天都祈祷能永远这样过下去。
他不想叫他爸爸,因为他以前叫那个男人爸爸,在他心中,张建安这样好的人,为什么要跟那个男人拥有一样的称呼呢?而且从有记忆起到现在,爸爸这称呼代表的是那样一个不堪的人,后来出现的养父也只是比那个男人好一些,爸爸这个称呼已经被用来唤过那么些人,而且被他称为爸爸的人终究都抛弃了他。
他期望张建安能永远对他好,不再把他送走,所以他不愿唤他爸爸。
他更怕他像那个男人一样,有可能出现,有可能消失,甚至会永远消失第一卷 大男人和小孩子 第十六章 为儿子操心虽然向维定怎么也不愿意叫他爸爸,但张建安却真正把他当儿子对待了。
这不——又在积极张罗孩子读书的问题!华城城区内有五所小学,最好的自然是中心小学。
现在向维定可是他的儿子,张建安自然想让孩子进最好的学校,正好张建安的二嫂罗淑青在中心小学当老师,他便打算请这个二嫂帮帮忙了。
打电话得知二哥还没从外地回来,但二嫂罗淑青在家,张建安买了一大堆礼品,带着向维定上门求人办事去了。
唉,让自己的亲哥哥亲嫂嫂帮点忙还需要像外人一样送礼,无奈啊!不过,谁叫原来的张建安跟他二哥家也不亲呢!更何况现在换人了……所以,他还是决定礼多人不怪吧。
进屋时,罗淑青看见跟着张建安身后的向维定有些惊讶,疑惑张建安怎么还没把这孩子送走,在得知张建安今天的目的后,更惊讶了,不赞同地道:你要是真的喜欢孩子,怎么当初离婚时没有把张娇留下来呢?这领养的孩子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何况他都这么大了。
咳……我跟这孩子投缘,再说也不差这碗饭。
张建安摸着身边孩子的头道。
罗淑青又语重心长地劝了一会儿,见张建安态度坚定,也就放弃了,毕竟不是自家的事,所以她也只是意思意思提一下,适可而止。
她想了想,说:现在刚刚进入五月期中,还有两个月才放暑假,这孩子最好是下学期参加入学考试后再上学。
二嫂,白雨带着女儿走了,我过段时间也要去公司上班,他这么一个小孩子,成天在家也不是问题,所以才来找您,希望你帮小弟我想想办法,最好安排孩子现在就能上学去。
张建安恳求道。
罗淑青听完一想,也是的,没人在家看孩子也不放心,她为难了一会儿,才道:我当的班主任,对自己班里的事容易安排一些,要不然……就让这孩子到我班上插班听课也行,但是这学期带的是一个小学毕业班,不知道他能不能跟上?张建安听到她的话,先是一喜,然后发愁,他倒忘了问孩子以前上学上到哪了。
这样吧……我随便问孩子几个问题就是了,他不是很懂也没关系,反正这学期就当来学校混时间吧!罗淑青道。
面对罗淑青的问题,向维定倒是挺镇定,回答得头头是道,让张建安大为惊讶和高兴,没想到这孩子挺聪明,在那种生活环境和经历下,还没拉下学习。
罗淑青对于向维定的表现也有些意外,加大难度才把孩子问住,然后表示向维定明天就可以到她班上去跟班听课。
事情办成,张建安感激地不断向罗淑青道谢,说明天亲自送孩子到学校交到她手上,并请她帮忙照看一下。
※※※※孩子上学的问题解决后,张建安也开始每天去工作了。
不过,张建安的哥哥姐姐们表现出了太多手足之爱,在担心张建安身体未完全康复的情况下,纷纷主动而又热情地分担了张建安的绝大部分职务。
所以,张建安现在其实被架空了,在公司也没什么具体工作,就是处理点谁都会做的小事。
当然,如果他愿意,他可以用张建安的身份重新去争取。
只是……本来呢,他就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没兴趣,而且,做人还是不能太过份了。
他已经霸占了人家弟弟的身体,何必过份去争取那些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去公司上班后,不可避免他开始时常见到了张父张母。
不过还好,在公司里大家都忙,两老也不像在医院里那天会拉着他话家常什么的,大家都是来去匆匆,有事才叫到跟前说话。
张父这严父不说了,张母这慈母也只表现出了有限的亲近。
让担心被看出端倪的张建安暗自松了口气。
至于血缘亲情的淡薄,倒不让他难受,毕竟这又不是自己的父母。
这天下午,张建安把工作忙完,正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二嫂罗淑青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叫他立刻去学校一趟。
到底什么事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只是说向维定在学校跟同学打架。
张建安担心向维定的情况,跟公司的人交待一声,就急忙赶去学校。
在二嫂罗淑青的办公室里站着三个孩子,向维定也在其中,一旁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头上缠着纱布的男孩。
你就是向维定的父亲?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这么粗鲁、这么没有教养……在学校里伤人。
你看看他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张建安刚走进去,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中年妇女就站了起来。
虽然有点疑惑儿子同学的爸爸看起来太过年轻,但她此刻更在意自己宝贝儿子的伤势。
现在家家都是独生子女,就这么一人宝贝疙瘩,平时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现在居然被打破头这让心疼孩子的母亲无比愤怒。
张建安先看了看向维定的情况。
只见向维定嘴角青了一块,脸上还有一处擦伤,头发也乱糟糟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似乎在地上滚过几圈的样子。
罗老师,请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会儿在学校里,又是当着受伤学生家长的面,为了不给人造成老师包庇纵容学生的错觉,张建安明智的选择了正式称呼。
下午第二节课后,他们四个在学校操场打架。
过路的老师和同学把他们拉开,但王勇的头已经被划出一道近三厘米的伤口。
二嫂罗淑青也是一副头痛的表情道:在医务室包扎后,我就立刻通知了你们,具体情况我也在问。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瞧瞧我儿子头上的伤口,他这么小个孩子就敢下这种手,长大了还不定干什么杀人犯法的事……中年妇女拍着桌子嚷嚷。
张建安皱起了眉,他很不喜欢这女人说的话。
但如果她儿子的伤真是向维定弄出来的,那理亏的还是自己这边,所以他只能忍着,决定先了解情况。
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张建安站在向维定面前问。
向维定放在身体两侧的手动了动,但终究低着头没回答。
第一卷 大男人和小孩子 第十七章 学校事件哼!还能是怎么回事?我儿子的伤口都已经摆在这儿……小小年纪心狠手辣……王勇的母亲在一旁冷嘲热讽。
然后这女人又对罗淑青道:我儿子是要上重点中学的,这马上都要考试了,出这种事让我们家长怎么放心?而且学校里有这种学生的存在,我简直怀疑你们老师是否能保证我儿子在学校的安全。
这只是一个意外,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罗淑青连忙向王勇母亲陪笑保证着。
这女人什么来头?在张建安的印象中,一向都是学生家长向老师低声下气才对。
请问,我能不能先问一个问题?张建安插话,问:我儿子是和谁跟谁打架?呃……向维定是跟他们三个打架……张建安一听这话就笑了,不过是被气的。
跟向维定站一块儿这俩学生,每一个都比向维定高出一截,而坐在沙发上包扎得像个重伤员的王勇,更是长得一副肥头大耳的模样,光他一人的体重可能都赶上两个向维定。
张建安本来还以为是被罚站这三个男孩打王勇一个呢,原来却是三个比向维定高大的学生欺负向维定一个。
张建安把向维定拉到身边,然后指了指另外三个,冷笑着道:这样能叫打架?这应该叫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吧?王勇母亲住嘴了,她也注意到了打架双方的力量对比悬殊。
维定,别怕,爸爸在这儿。
告诉爸爸,他们打你哪了?爸爸带你上医院检查去,现在的孩子没轻没重,别把我儿子打出内伤了……张建安上上下下的检查向维定的身体,口里不饶人地暗讽道。
王勇母亲被这话气得差点背过气,虽然她现在也开始怀疑,向维定那小身板怎么在三个男孩中间还把她儿子打伤,但如果承认是儿子欺负向维定,那她不是就下不来台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明明是你儿子打了我儿子,你瞧瞧我家王勇头上这伤……王勇母亲嚷道。
张建安冷哼一声,道:我家维定根本不可能伤人。
……王勇的头是我打伤的。
向维定突然冒出一句。
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效果显著。
张建安楞了楞,上下打量向维定。
这孩子除了聪明听话,脑子好使外,难道还会是一个未来的武林高手不成?一对三的情况下,没吃亏,还能占上风?张建安倒不觉得男孩子打架有什么不好的。
男孩子嘛!就应该调皮一点儿。
男孩之间深厚的友谊很多都是通过打架建立起来的。
不过,就算真是这孩子打的,向维定也不用非得在这时候坦白吧!愁果然,已经处于下风,差点被张建安说得哑口无言的王勇母亲一听这话,立刻又气焰嚣张起来,听听……听听……打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我儿子绝对不能跟这种不良学生在一个班级。
向维定这孩子倒挺光棍的,敢作敢当,承认自己打了人,就是不解释为什么跟同学打架。
另外三个一口咬定是向维定先动的手。
这件事扯了一下午,最后因为向维定同学的拒不交待事情经过,拒不悔改,拒绝道歉……所以,二嫂罗淑青只得非常抱歉的让张建安先把孩子领回家了。
在送张建安父子出学校的时候,二嫂罗淑青把张建安拉到一边。
向维定这孩子平时性格不够开朗,又是插班进来的,跟同学们的关系不太好。
我努力了几次,还是调节不好他跟同学们的关系。
然后最近还有同学反应向维定是个小偷,当然,还没同学真抓到他有什么手脚不干净的地方,不过呢,现在你跟他两个人住,家里贵重物品收拾好,别真掉了什么。
听了罗淑青的话,张建安很是不悦,有心说我家孩子才不会是什么手脚不干净的小偷,不过看着罗淑青那一脸为自己好的表情,张建安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忍了气,道:不会的,维定平时很乖,至于他那些同学们说的话,可能只是因为这孩子太不合群,说坏话攻击人罢了,不可能是真的。
你要这么想,那也许吧!不过,你平时该防的还是防一些,毕竟也不是你亲生的,他又这么大了,早记事了。
见自己的一片好心得不到张建安的认同,罗淑青也就不纠缠于这个问题,只道:向维定这孩子别的还好,就是个性孤僻,在班里严重的不合群,成天一个人独来独往,这些问题你也得注意一下。
张建安点点头,在医院时他就注意到向维定这孩子孤僻,他会急着送孩子上学,就是希望向维定能多在学校里交几个同龄的朋友,慢慢改改性子。
然后罗淑青又露出一副微微尴尬的表情来,小声道:王勇的父亲是财政局副局长,这事儿也必须有个交待……我们张家做生意,犯不着跟当官的闹不愉快,主要吧,向维定又不是你亲生的,何必呢?交待?何必?瞧这意思,也就是说自家孩子不用来上课了。
哦,这样啊!没事,我能理解。
向维定这孩子给二嫂添麻烦了……张建安在心里暗骂,脸上却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嘴里连连表示自己非常理解。
MD,他只是小老百姓,无论自己是否理解,或者是否愿意去理解,都得为这些有权有钱的人让步。
不过,谁叫他现在既没钱,也没权呢!从学校出来,张建安领着向维定慢慢往家走,心里憋着股气,也没心思说话。
两个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家。
客厅里,张建安坐在沙发上,向维定站在他面前,垂着头,给人一种似乎知错认错的感觉。
但张建安知道,这孩子只要不愿意说话,一向都这样。
张建安把电视打开,随意转着台,他现在没心思看电视,可也不想理向维定。
今天这事儿,无论如何向维定都有错,在学校里问什么都不回答,现在回到家了,难道还指望他去哄他说话不成?张建安不说话,向维定更不说话,这孩子甚至从进屋到现在连站的姿势都没变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已经天黑了,客厅里也只有电视发出来的昏暗光线。
唉张建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跟向维定比耐心,他算认输了。
而且想想,自己几十岁的人了,跟这么个孩子斗气张建安起身,经过向维定身边时,明显感觉到孩子的身体缩了一下。
难道这孩子还以为他会打他不成?开灯,进房间里拿出一瓶药酒,然后再拿了一条打湿的毛巾。
张建安把药酒放在桌子上,然后一手把向维定拉到自己身边,先用毛巾给孩子擦了擦脸,然后擦手。
向维定除了嘴角的淤青跟擦伤外,手臂跟腿上还有多处泛着青紫的伤痕。
张建安倒了点药酒在手上,惩罚式的用了点力道给向维定擦药。
嘶……向维定轻吸了口气,觉得痛,身子下意识地向后倾了倾,却坚持没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