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真·鸟不拉屎的地方,北单山竟然来了一只鸟。
起先得到消息的众山神以为这是谣言,没想到消息随风越传越开,等到了下半夜,已然是真得不能再真的消息了,于是大家纷纷披星戴月赶往北单山,一睹傻鸟——对,傻鸟,毕竟没有神鸟会往韭菜地里钻。
多掉价呐!传出去还要不要鸟脸了。
久未热闹的北单山已是人山人海,被众神围观之。
这让清冷颇久的长风很是不适应。
不过现在她一心扑在这青鸟儿身上,既好奇又觉稀奇,但众小神不知它是何鸟,此时手上皆捧了本《鸟类百科全书》围看。
青鸟倒是淡定,除了扯着嘶哑的嗓子叫着蛮蛮蛮蛮,没有异样。
一位老山神闻讯拄拐赶来,一见这鸟不由左看右看,比划一番,诧异,这是只蛮蛮啊。
蛮蛮?那是什么?长风皱眉,难道这不是它的叫声?笨蛋。
老山神说道,蛮蛮就是比翼鸟啊!众人顿时恍然,急忙找书籍目录翻到那页,果真看见了一只青蛮蛮,跟眼前的傻鸟一模一样。
蛮蛮,又唤比翼鸟。
自盘古大帝开天地以来,比翼鸟就是两鸟同飞的,那如今……她拎了蛮蛮的翅膀来看,另一只蛮蛮呢?老山神摸着花白胡子沉吟道,如果一只蛮蛮死了,另一只蛮蛮也会殉情,所以它的蛮蛮肯定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是来北单山找它的蛮蛮了吧。
长风说,我这山头就这么大,要是在早就出来了,不对头。
另一人说,可能是你日日四处游走,身上沾染了那只蛮蛮的气味,所以这只蛮蛮寻味而来。
长风恍然,片刻两眼精亮,连鸟都愿意留在我北单山了,那是不是离我成功种树的日子不远了?屋内愉悦热闹的气氛瞬间像被泼了冰,话痨众神都不说话了。
还是洗洗睡吧,我们先走了。
长风:???北单山有那么令人绝望吗!这不是都能养鸟了吗??送走众神,长风又看看站在窗边鸣叫的青鸟,再次细翻六界百科全书。
原来比翼鸟有青、红两色,青为雄鸟,红为雌鸟,飞止饮啄,不相分离……死而复生,必在一处。
那为什么现在它们分开了?长风坐在桌前托腮凝视,这左蛮蛮身躯庞大,几乎盖满窗台,如果展翅翱翔,定然威武。
那两只蛮蛮比翼双飞,又是何等美好。
她看了许久,只觉它的叫声愈发悲伤。
她终于问道,左蛮蛮,你的右蛮蛮去了哪里?你来我北单山有什么目的?蛮——蛮——除了叫蛮蛮还是叫蛮蛮。
长风哼哼两声,撇下一句憨憨就去睡觉了。
&&&&&&夜凉如水,山风倒灌。
长风睡不着。
睡不着不是因为忧虑如何种树,也不是老年人睡眠质量不好。
而是——那只蛮蛮一直在叫!别叫啦别叫啦,再叫头都要秃了。
蛮蛮——蛮蛮——长风猛地坐了起来,盯着在窗口嗷嗷叫的臭鸟。
蛮蛮察觉到死亡凝视,停住了叫声,偏头往那边看去。
突然一个黑影扑来,蛮蛮惊得飞起。
杀鸟啦!!!翌日,又来围观神鸟的众山神发现蛮蛮被捆成粽子般,正倒挂悬梁。
仿若蜘蛛垂丝,晃来晃去,颇为凄凉。
蛮……蛮……叫得嗓子都哑了,凄凄惨惨戚戚。
老山神不忍,此鸟难得现世,你怎能如此待它?长风说道,我要种的是树,不是能把人脑袋吵破的鸟。
众:那你打算怎么做?长风抬起手刀一划脖子,吃了它。
蛮蛮:……老山神痛心,以拐捶地,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神鸟,不好好供着你竟想吃了它。
老山神已近十万岁,是一众山神中的长者,看万事已淡然。
如今这般捶地,可见长风对这比翼鸟的态度已经随便到令人痛心的地步了。
那就送您好了!放置在您的山头,锦上添花。
此话一出,众神都来了精神。
不如养我那吧,我那满山玉石,可衬得神鸟生辉呢。
还是养我那吧,我那满山奇花异草,神鸟定能住得欢喜高兴。
长风点头如小鸡啄米,拿去拿去,本来也不是我北单山的鸟。
她要的是树,谁要一只傻憨憨叫的鸟呀。
于是众神便将鸟带走了,长风只觉清静美好。
谁想她午后醒来,发现那只傻鸟又站在她的窗前,它这回倒是学乖了,不瞎嚷嚷,只是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
像在告诉她——我很乖,别赶我走。
哦,当然赶我走也没用,我还是会飞回来的。
长风叹气,我这里只有韭菜,妖魔都不喜,你何苦来自降身价嘛。
蛮蛮看着她,试探性地张了喙,蛮——长风,闭嘴。
哔——哼。
住归住,不扰民的规矩还是得有的!夜里睡觉,长风听着簌簌山风,那鸟还站在窗外,一动未动。
她抬手给它造了个窝,既来了就是客,以后就住这吧。
蛮蛮两眼一湿,张嘴,蛮——闭嘴。
哔——再次自动消音。
长风满意睡下。
睡至半夜,又闻窗外有声,长风以为是那鸟在走动,便没理会。
可片刻那声响愈发地窸窣,像是有人在鬼鬼祟祟偷东西。
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多年了,每个山神都要看家,唯独她不用。
毕竟她山中什么都没有,连石头都找不到出一块精美的,怎会有人来偷窃她的山头?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扑哧,扑哧。
像是大鸟展翅的声音。
长风猛地坐起,对哦!如今她可不是一穷二白的山神了,她可是有鸟的人!莫不是来偷鸟?她急忙起身,往外一探头,果然看见一只地精正捉了蛮蛮的双脚往土里带。
想必那地精是一路从地底挖土而来,灰头土脸的,一眼看上去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地精怒道,死肥鸟,真重,拉都拉不动。
长风点头附和,对啊对啊,我也觉得它真肥,大概会很好吃。
你谁啊?别挡着我偷鸟。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敢来偷鸟?长风一把揪住它的胳膊,地精都长得差不多,周身灰色,细胳膊细腿,个子也不过五六尺,就是眼睛奇小,长风都不知道它有没有睁眼看自己。
它想遁地逃离,谁想竟无法挣脱这少女的手。
地精大吃一惊,你怎么能抓得住我?六界除了大能,从未有人能抓得住地精。
长风顿了顿,随即松手,哎呀,没抓住。
地精:……这戏也太假了,你不要把我当傻子啊!长风戳戳它脑袋,说吧,为什么来偷比翼鸟。
我说了你会把鸟送给我吗?我只知道你不说我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快说,我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地精见她眉已挑起,眼里当真有了杀气,这才识趣说道,传闻北单山来了只蛮蛮,我们便都想取了鸟血喝。
长风眉头微蹙,不解问道,蛮蛮之血有何奥妙么?对女子来说可容颜永驻,对男子来说可巩固精血。
那对你们地精来说呢?地精双眼登时贼亮,大声,可利我十爪!长风明白了,地精擅遁地,工具便是手上利爪,妥妥的挖掘达人。
爪子对它们而言十分重要,否则它也不会拿来与男子精血女子容貌相提并论呀。
长风隐约听出了它话里别的讯息来,又问,你说‘我们’?除了你还有别的地精觊觎蛮蛮?不是不是,是还有其他人,蛮蛮对妖魔来说,也都是滋补修炼的好东西呢。
地精说着,还垂涎地看了那肥鸟一眼。
——想想都流口水了。
蛮蛮:蛮蛮!再看戳瞎你的眼!长风一对秀眉拧得更紧了,大事不妙呀,今日来地精,明日又来些魔呀妖呀,她这家门可怎么守?她不心疼满山韭菜被踩踏,可她的老年人作息可不能乱呐。
不行,得将这蛮蛮送走。
她当即拍掌,你快宰了这憨憨吧,要不要我给你捆好?地精受宠若惊,激动得脸更灰了,真、真的?真……假的。
闻讯赶来的老山神拄拐出现,又是一脸痛心。
长风眼见他要叨叨叨一堆,当即肃色,将地精一推,假的。
地精瞪眼,呸!言而无信,该死的神仙!长风摆手,快走快走,再不走拧你脑袋。
地精自知打不过她,可又不甘心,只好骂骂咧咧地遁地离去。
老山神叹息道,折煞灵鸟可是会影响你晋升天界的,它既与你有缘,又死磕你不放,你不如为它寻它的蛮蛮吧。
蛮蛮成双,便会自行离去了。
长风严肃道,我走了谁看守山门?老山神禁不住当面说道,方圆千里山峦除了你的北单山不曾失窃,都遭过小贼。
言下之意便是你可拉倒吧,谁会跑来偷韭菜啊!哦……长风瞧了一眼那呆头呆脑的鸟,一想到它可能会招惹来麻烦便知不能再留它。
她如今只是一个小山神,万万不能展示自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神力,她还想安静地在山上种她的树呢。
行吧,听爷爷的。
长风朝蛮蛮伸手,走,我带你去找你的蛮蛮。
蛮蛮欢快地嘶鸣叫嚷,呼啦展翅,扇得尘土飞扬,扑了长风一脸土。
长风咬牙,爷爷,还是将它吃了吧!憨批!你的脑瓜子能不能灵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