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夜魔君, 尤其是单独相处,更让她觉得窒息。
许是儿时阴影过重, 以至于她一直觉得夜魔君很可怕, 也不愿接近他。
如今不知为何,更是心悸,好似要怕得吐出来。
这让长风不太明白, 难道是因为地穴太过幽闭昏黑, 才让人如此心慌?夜魔君没有露面,但他的声音还在她的耳边回响,你以为凭借几个阵法,联合一个不成器的魔, 就能杀了本座?你们未免太天真了。
你们天尊还想活捉我,操控魔族,呵。
长风极力镇定说道,你躲在这里不出面, 假意疗伤, 即便伏击了我们又如何,魔族上下早已对你议论纷纷, 说你被小神重创,威信大损。
夜魔君,你如此计划真的值得?我若不这么做, 如何知道谁是细作,谁待我忠心?赤金长老何时成了你们的傀儡?司徒深果然会背叛我, 这些我都知道了。
司徒深?长风明白了, 方才在大门入口那, 他果真看出了他们一行人有异样。
但他没有说出来。
他的用意他不懂, 但他这种举动在夜魔君眼里已经是背叛了。
如果让夜魔君活着出去, 恐怕他会死得很惨。
长风暗暗叹气,忽然又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单独囚住我……是要利用我做人质?你并不蠢。
呵,我娘才不会因为我一人而放弃攻打整个魔族的机会。
花无神当然不会,但她一定会对我有所顾忌。
夜魔君的声音几乎摩挲在她的耳边,又刺耳又令人不舒服,只要你在我的手上,她就一定不会杀我。
卑鄙!长风被激怒了,但她在这幻象中找不到他的身影,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地穴中似乎都是他的影子,他像是藏在了每一个角落。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巴掌,剧烈的冲撞让她站立不稳,往前趔趄了几步。
没等她站稳,又觉胳膊被人拽住,她偏头看去,对上了夜魔君赤红冰冷的眼睛。
我真想杀了你,看看花无神发疯的模样。
长风咬牙说道,看来你真的很惧怕我娘亲,要费那么大的劲捉我做人质。
夜魔君被她的话激怒了,指间稍微用力,长风就觉胳膊要被他卸下来了。
你若不杀我,那你的下场一定会很惨!被我娘大卸八块,被天尊五马分尸!你觉得你激怒我,就可以死得痛快,免去你娘被我要挟?夜魔君冷笑,你忘了,让一个人活着很容易,可是要一个人开心地活着却很难。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这么好看的脸,可以不要了。
……胳膊和腿也可以不要了。
长风本想寻个机会将他一举击退,趁机逃走,可是他的手已经在施压,再过片刻她就要变残废了。
她再等不到那个机会,喝声,起!伴随着她的喝起声,洞内飞沙走石,如狂风四方怒扫,风力似刀,利刃刮得洞内岩壁哐哐地发出刺耳响声。
刀刮身上,将夜魔君身上的龙皮锦衣也割开了,划出一条条血痕。
长风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不想恋战,便想趁风刀肆虐,找到幻象破绽离开。
可她到底还是低估夜魔君了。
没等她找到出口,夜魔君已经迎着风刀拦在她的面前,声音充满了危险,我也可以将你的魂魄敲碎,让你成为一个活死人。
……夜魔君只要她的肉身和一抹续命的魂魄,这般还更省心,花无神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她那抹魂魄也彻底死去吧?总该是有价值的。
长风也深深感觉到了危险。
可已经没有退路了。
夜魔君起掌拍向她的心口,连长风都觉得自己要死了。
可那手掌却好似有刺扎入,剧烈难忍的刺痛让夜魔君收回掌势,他诧异万分,冷月?长风还未答,夜魔君已捉住她的双肩发怒了,是花无神将你藏起来了!!!竟是她将你藏起来了!难怪我找不到你!她该死!!!什么?长风快被他晃成傻子了,什么冷月,什么藏起来了。
你是我的冷月。
夜魔君本就赤红的眼睛似有烈焰灼烧,我终于找到你了,花无神好阴险的计策,竟将你冒充她的女儿!什么乱七八糟的。
长风见他激动得都快失了仪态,问道,冷月是谁?她果然抹除了你的记忆。
夜魔君盯着她说道,你是本座的女儿,唯一的女儿!……我可……去你大爷的。
长风矢口否认,胡说!你疯了!本座没有疯!你体内的心丹骗不了本座!长风猛地一愣。
心丹?冷月?她心头咯噔一声,蓦地明白了——云月是夜魔君的女儿?那她为何一脸要夜魔君速速死透的样子???娘亲为什么会在战场上捡到云月?就这么轻易捡到了孩子?怕是她娘把人家孩子拐回天界的吧。
她将你藏了三万年,可为何不杀了你?夜魔君下意识觉得有诈,但长风看起来并无异样,罢了,月儿,快将你的魔根献给父王,这六界便再无人是你父王的对手了。
……王八犊子,亏她还以为要上演什么父女情深,结果你就是想抢你女儿的骨头做补品啊!禽丨兽!长风怒道,滚!!!夜魔君却已因这突如其来归来的女儿而变得方寸大乱,长风毫不迟疑地起掌,将这地穴里的石笋一口气全都轰碎。
洞内碎石横飞,尘埃如洪水瞬间席卷洞内,挡住了夜魔君的视线。
等尘埃渐散,地穴里已然不见她的踪影了。
长风也不知这幻象是否有尽头,但方才她环顾四下,确实暗中瞥见一个破绽。
她顺着那破绽逃出来,进入了下一个地穴。
禽丨兽,禽丨兽!长风边逃边破口大骂,为云月而骂,难怪她那么恨夜魔君,自己的亲爹要杀自己,能不恨吗?夜魔君选择要这个女儿,怕也是算得天命知道女儿可以助他增进修为吧?否则怎么这么多年来他只要了一个女儿,明明魔尊身边有那么多女人可以为他诞下子嗣。
长风冷笑,也对,毕竟夜魔君心狠手辣疑心又重,孩子生多了,日后还要防备他们篡位呢,那倒不如不生,自己为王到老,多安心。
她又气又为云月难过,等她走了四五丈远时,突然停了下来,一股恐惧从脚底蔓延全身,猛地撞在她的心上,撞得她浑身一抖。
眼前的地上全都是死人。
赫然是和她一起进来的那些同伴。
竟是一个活口都没有了。
长风顿时有一口气堵在心口,颤声,烦人魔?烦人魔你在哪?她强忍难受去翻那些尸体,他们面色安详,似乎死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什么痛苦。
但死了就是死了,死得再安宁也是死了。
长风将最后一具尸体翻过来,没有看到烬。
她呆了片刻又朝四下喊道,烦人魔——没有人回答。
地穴里一片死寂。
长风打起精神爬起来,朝下一个地穴走去。
待她走后,夜魔君也已追到此地。
他看着脚下的死尸,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诧异,随后脸色剧变。
谁杀的?不是他,那还能是谁?夜魔君的脑海里闪过烬的身影时,心中的恐惧突然被放大了,连他也感觉到了恐惧!你在想什么?我的兄长。
夜魔君猛地转身,看见了负手而立站在后面的烬。
那个年轻人仍是高高瘦瘦弱不禁风的模样,像人间的病弱贵公子。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可夜魔君却知道他是个恶魔。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会伏击你们。
是。
夜魔君的脸上不知是笑还是什么,你杀了他们,却想嫁祸于我,是么?是。
烬淡声,花无神不会背叛神族,待他们攻下魔族后,一定会用尽办法束缚我。
杀死他们,望天玄必定会对外发出求救信号,神妖大军自知暗丨杀你无望,便只能进攻魔族。
他们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你也没有背叛联盟,一切恶名都由我来背负。
是。
夜魔君厉声,可你这么做,魔族被迫应战,会死去千万子民,魔族实力也会随之削弱!日后你如何跟神妖两族对抗!烬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充满了嘲讽。
夜魔君皱眉,你不想做魔尊?你想覆灭负了你的魔族?我当然想。
烬摇头嗤笑,我当然要做魔尊,只是以大罗天尊和花无神的想法,只要杀了你扶持我上位,那他们一定不会大开杀戒。
可若不除掉效忠你的朝中臣子,我如何能坐稳这个位置?夜魔君的瞳孔猛地震动,所以你要借他们的手除掉老臣,建立自己的新王朝?对啊。
那会死很多人。
烬字字道,与我无关。
……他们要想维丨稳剩余的魔族人,只能将我推出来。
你说我到那个时候再与他们谈条件,他们会不会妥协?夜魔君冷笑,他在笑自己,太小看烬了。
他自认为自己野心勃勃,可他这个弟弟的野心,比他更大,甚至……更歹毒!我们都以为你是棋子,可原来我们才是棋子。
夜魔君长叹,满是不甘,可他无能为力了,你敢出现在我的面前,就一定已经有困住我的把握,你的修为……已在我之上。
你终于明白了这个真相。
烬说道,我可笑的兄长,你可知,父亲一开始选定的魔尊人选——就是我。
夜魔君闭上了眼睛,他用了漫长岁月想证明自己最合适做魔尊的自信,在这顷刻间被瓦解了。
你就留在这里,渡过余生吧。
烬的声音渐远,夜魔君知道他又要去做外界人眼中的棋子了。
想到神族要被他戏弄,夜魔君竟也期待了起来。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却是一面墙,地上还有一个很深很深的坑,似乎过往这里栽种着一棵树。
他蓦地愣神,抬头看去,小小院落满布印咒,而围墙外面,漫天都是在游蹿的死魂。
——死魂潭。
夜魔君平复的心又一次激起滔天巨浪,他绝望地怒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