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望天玄发出象征着暗丨杀计划失败的信号时, 等候在魔界外的神妖大军顿时肃穆。
大战开战在即。
大罗天尊默了默说道,已无他们的生机。
花无神微合双眼, 身为长风的母亲, 她能隐约感觉到女儿还活着,但气息微弱,恐怕也是命在旦夕。
她飞上天穹, 以大地之母的气魄挥洒宽袖, 数道令箭飞向八方百万大军,开——战!嚯!!!数百万的大军从四面八方涌向魔族,突如其来的攻势让魔族的防御瞬间崩溃。
可他们的王却仍不见踪影,似乎凭空消失了。
两位长老和大将只能各自率众抵抗, 但神妖大军来势汹汹,竟是势如破竹,让他们失去了招架之力,节节败退。
魔族南面由妖八率兵进攻, 此时魔族军心已乱, 并不恋战,妖八一路追赶, 隐约又觉对方撤退太快。
他警惕地让大军停下追击的步伐,而魔军撤退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妖八明白了,这是诱敌深入呢。
副将是个长者, 本来并不太服气妖主任命这样的年轻人为将,方才他追击时便想提醒这许是魔族诡计,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
他心下多了三分赞许, 又感叹不愧是战神花无神所选的人, 眼光颇为毒辣。
魔族大军见他们不追, 便也停了下来, 两军对峙,大战随时爆发。
那魔军忽然传来一人笑声,你这头小狼怎么不追了?并不太熟悉的声音传来,妖八还是听出是谁了,他眼里蓦地有了光,司徒深?哦豁,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你救过我的命。
妖八说道,放弃抵抗吧,魔族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了,何必有过多的伤亡。
那可不行,魔尊下了命令,不可投降。
那我只有进攻了。
嗯。
妖八犹豫了片刻,但还是下令远攻。
司徒深也如他所说,没有撤退半步,但魔族到底势弱,众魔又无心恋战,不需要他们诱敌深入,便已被打入腹地,更无反抗之力了。
司徒深见败局已定,终于下令放弃城池,各自逃命。
也有魔人不愿投降,负隅顽抗,但大多数魔人对放弃魔族的夜魔君深感厌弃,不愿为他效力,纷纷逃离。
妖八追上要掏出魔界的司徒深时,司徒深反倒自己停了下来。
他看着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年轻人,说道,我猜你不会拿我的人头去请军功。
我不会。
妖八说道,你救过我的命,我还未好好谢你。
你已经谢过了,如今你放我一命,那我们便两清了,可是这个道理?是。
妖八又道,但我有一事不解,你既是妖,为何要为夜魔君效力?还要日日屠丨杀丨虐丨待妖兽,他们可是你的同族啊。
司徒深嗤笑道,它们不是,那样蠢钝又无心维护妖族声誉的玩意,根本不是妖,它们该死。
那为魔族效命呢?妖族若有王朝,谁又愿意背井离乡,称他人为主。
我也有抱负,夜魔君愿接纳我,重任我,便足够了,还分什么魔和妖。
妖八突然理解了他的选择,末了兴奋道,如今妖王很好,王朝也很好,你可以回来!司徒深笑了笑,洒脱无比,自古将帅最怕易主,不易,难为人;易主,不是人。
妖八说道,你本来就不是人。
……司徒深愣是被他逗笑了,笑得都要捧腹,他好一会才道,我也是一颗有心的妖怪。
妖八,当初我杀了那么多妖兽,他们不会接受我的。
可以说你是为了潜伏魔族,为了大义呀,如今夜魔君死了,你这个说法没问题。
司徒深摇头,他又觉得以妖八耿直的性子不至于想到如此不道德的法子,又问,谁教你的?君上,她说你若想回,她便以此作为你后退的理由。
当时我不懂为何她要那样叮嘱,如今我懂了,她竟是早就猜到了你效忠魔族的缘故。
司徒深微顿,瞬间对花无神心服口服,她能成为赫赫有名的战神,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笑笑,眼里有遗憾,替我谢过她,为臣多年,腻了,我想到处去走走。
妖八还想劝,但司徒深说道,不必劝我。
他只好停了下来,也不愿叨叨一个不愿回头的人,虽然他也觉得很可惜,那你如果哪日想回,就回吧。
好。
司徒深看着他说道,妖八,不要太轻信别人,这世上,没有谁是永远的朋友。
有啊,我和长风,还有烬,我们是朋友。
——我就是指的他俩!司徒深看着他,像看个傻子,对傻子,大傻子,妖八,我会是你永远的朋友。
妖八朗声,好啊!司徒深一笑,也不知有多少年没这么发自肺腑地笑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珍重。
司徒深飞上天穹,看着战火四起的魔界,浓浓硝烟下,他一时竟不知该去何处。
何处为家,何处可去?他默了默,随便找了个方向离去,不管去哪里,先离开魔界吧!妖八目送他远去,仍觉可惜。
他很快平复心绪,重新加入了降魔大战中——进攻!地面战歌已起,但困在地穴幻象里的长风还是没有找到出去的路。
她一直在地穴里找烬,脑海里不断闪过方才那满地的尸体。
越想越是心慌。
烦人魔你在哪?快出来啊。
她一遍又一遍地唤他的名字,可仍是找不到他的半点踪迹。
身处幻象外的烬盯着焦急找自己的长风,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她应当是不喜欢他的。
只是出于神族护卫的职责保护他。
可如今他为何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不一样的急切。
这种急切的声音有些扰乱他的判断,甚至影响了他的心绪,竟是跟着起伏的。
而且越发不愿看她焦急拢上眉心的模样,想出现,告诉她自己没事。
金护卫已从战场上回来,一手扶着插在地上的剑,单膝触地,殿下,魔界防御崩塌,依照局势判断,大战最晚明日便能结束。
知道了。
烬说道,忠于夜魔君的老臣如何了?皆已安排四大护卫扮作神族刺客趁乱击杀。
好。
烬又道,要让魔族知道是神族所杀。
是。
金护卫看见幻象中的长风,有些诧异,长风仙子还活着?殿下不杀她么?烬说道,不杀。
只是说这两个字的话,似乎颇有误会,他又说道,她还有用。
是。
待她出来,你便换张脸吧。
是。
待金护卫走后,烬才终于进入幻象,去接他的棋子,可以让花无神对他有所顾忌的棋子。
如果他成了花无神的女婿,那他的魔尊之位,便无可撼动了。
长风又进入了下一个地穴,依旧是满眼石笋,坚硬的地面硌得脚底生疼,她走得疲乏,不知天日和不见一个活人的狭小地方实在是太令人压抑。
找不到也好……那或许还活着。
看见了尸体才可怕呢,不是吗?长风竭力镇定地安慰着自己,可似乎怕什么来什么,她猛地顿下脚步,前面不远处,有人正躺在那里,她又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那股血味她太熟悉了。
烬?烬?长风踉踉跄跄跑了过去,却见他满身是血,她登时发不出来一点声音,喉咙僵硬得生疼。
她伸手去摸他的脸,冷冰冰的。
指尖的颤抖连烬都感觉出来了。
长风在关心他,这种时候她没必要再佯装不是么?烬想着,心跳骤然快了起来。
活着……还活着……长风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脑袋枕在他的胸口上,将他的心跳声听得真切,他们都死了……唯有他们两个活了下来。
他们是为了保护你逃走才死的吧?长风问着,握住他的手给他渡气。
烬没有睁开眼,但她感觉到了长风的虚弱。
明明如此虚弱了,为何还要救他?无非是因为他的身份,谈不上喜欢吧。
你不能死,你于神魔两族而言,很重要。
烬暗暗冷笑,果然如此。
与我而言,也……很重要。
……烬的呼吸微屏,蓦地睁开了眼,你在骗我。
长风猛地坐直了腰,瞪眼说道,你装睡?我只是恰好醒了,咳咳,咳。
烬用咳嗽掩饰着他的突然苏醒,他盯着长风说道,你说谎,你说我对你而言很重要。
长风已经站起,拍拍膝上尘埃说道,骗你的。
……就不能承认她喜欢他?不对,烬回神,她怎会喜欢他,骗子。
我们去找出口吧,我们的同伴全都死了。
长风不忍说道,连……金护卫都死了。
我知道。
烬也跟着眸光黯淡,他们是为了护我离开而死。
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阿八的爹没有进来。
还好你将他拦下了,否则阿八得多伤心。
烬微微挑眉,没有答话。
他伸手搀住虚弱的长风,走吧,我们去找出口。
嗯。
长风伸手,你背我。
……我也受伤了。
哦。
长风想收回手,却被烬捉住,他改变想法了,伤倒也不重。
他将长风背了上来,少女的身体实在很轻,像轻飘飘的棉花人。
可是那种温暖却是真真实实能感觉得到的,连少女的柔软也能感觉得出来。
烬的思绪瞬间有些乱。
他喜欢长风,可又不至于那样喜欢她,可以为她放下一切。
但无疑,他是真的只喜欢长风这一个姑娘。
可是有什么用,在长风心里,他不过只比普通人重要一点点,在她的天职面前,他就是一个随时可以被她放弃的魔。
烬压下心头泛起的海浪,冷着心背着她,去找出口。
长风趴在他的背上,心也很冷。
他如今还活着,本身就很不合理。
夜魔君没有理由只杀他们却不杀一个昏迷的他,所以唯有一个解释——杀他们的是烬!当长风想清楚这个真相时,顿觉毛骨悚然。
烬既然能在夜魔君所设下的幻象之地中杀了神妖二十人,那恐怕修为早超脱她的想象,哪怕是她偷袭他也未必有胜算。
长风知道自己若想活着出去,唯有假装不知道这一切,还要想活命的办法。
此时的烬在她的眼里,比夜魔君要残暴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