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道的激动, 在看过公寓之后稍稍消散, 又在会议结束之后所剩无几。
几个人忽然意识到, 出道的自己在整个环节里的作用和地位，微不足道，比不上一个小蚂蚁，今天坐在这里的，可以是她们，也可是任何人。
和一开始想象的完全不同, 预想中的自由飞翔被紧紧地束缚起来，用人设和合约紧紧禁锢，既没有鲜花锦簇，也没有美酒欢呼，只是公司运作中一个小小的环节。
夏春花失去了所有的激情，静静坐在车里一言不发。
肖瑜看着窗外出神, 神情空落的好像只剩下了一副躯壳。
许笑靥开着车，目光微动, 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晚上去庆祝庆祝？车里气氛好像有点呆滞, 反应慢半拍一样, 岸容把许笑靥掉在地上的话捡起来，慢吞吞的说：都行。
就我们四个吗？夏春花话说出口，又紧抿了一下嘴，目光往前挪了一下又收回来。
出道的五个人，出去庆祝的只有四个, 不带经纪人还少一个队员，奇奇怪怪的。
肖瑜从思绪里抽出来，扭头看了看夏春花，眉尖微动。
许笑靥并不知道岸容和王云水吵架的事，只说：一会儿我给王云水和陈姐打个电话。
夏春花抿唇，又纠结的蹙眉。
不用。
肖瑜把手机拿出来，低头说：我打吧。
手机亮光笔直的照在她脸上，或许是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也或许是刚刚令她出神的人或事触动了她心里柔软的部分，肖瑜竟鲜见的可以窥见一丝柔和。
许笑靥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反正她在开车，自己打电话确实不方便，就应了一声，又说：后天国庆，记得发微博，要带词条，不要随便带图片，严肃正经一点。
车里的人嗯了一声。
许笑靥察觉不对，但只以为夏春花是被今天令人头秃的会议给影响了，又安慰了她几句。
虽然听起来一点都不高大上也不光鲜，但是仔细想想，林总和刘总说的都有道理，认真潜心打磨自己的能力，等热度过去可能就凉了。
但是趁着热度捞一笔，之后怎么办？凭借现在的热度拿点好节目好综艺赚一波，然后呢？出了活动，参加了节目，拿不出亮眼的实力，业内都要被骂的，以后谁还会请？咱这个也不是一锤子买卖，买定离手，有一次你不行，口碑就毁了。
综艺捧的那些人，其实都是积累够了，观众粉丝已经捧起来的人，综艺怎么不去捧张三李四路人甲呢？会请咱们，是想趁着现在的热度，互惠互利，谁也不是白干的。
我们的热度从哪里来？还是从观众和粉丝里来，观众和粉丝就是冲着你冲着你的作品来的，所以不能舍本逐末，乱花渐欲迷人眼，利益面前要三思啊。
许笑靥很少说这种话，她总是在其他人需要的时候给予安慰，但鲜少说的这样彻底。
丧的逻辑清晰。
岸容侧目看她。
但是没有节目没有收益能行吗？许笑靥自说自话的解答：也不行，用鸡汤吊着能潜心认真打磨三天，但是鸡是画的，也没汤，没名没利怎么过？公司那些课程，妆发衣服设备培训等等，都不是白给的，要等着一笔一笔从赚来的钱里扣得。
咱们都是俗人，重钱重利没错，谁也不能吃风饮雨。
不追逐名利去钻研，是真爱，挣钱吃饭，是生活。
人要活着，要尝得到甜头，才能更有信心也更加坚持的走下去。
无利不起早，亘古不变的真理。
夏春花呆呆的听着。
许笑靥笑道：问问岸容，没钱你干这行吗？岸容一丝犹豫都没有，不干。
就是这么真实，她来这里的初心，就是一天几百块就算选不上也会给的薪酬，可不是什么梦想什么真爱，如果真的不赚钱没前途，胡郑也不会帮她申请这个。
那你……夏春花立刻开口反问，可刚说了两个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岸容不急不躁的说：你问我为什么跟王云水吵起来？许笑靥立刻转头：你跟王云水吵架了？岸容拍了她一下，你好好开车。
她并没有遮掩的意思，回头看着后面疑惑的夏春花，抿了抿唇说：第一，她不该说许笑靥……那些话实在过火，岸容一字没提，夏春花就点了点头，这个她理解。
第二，许姐说的，就是我想说的，赚快钱容易，但手里没东西，只会让人看不起，咱们只有一个选秀节目的底子，吃一次就被人看穿了，就没了。
纯新人的热度，就是这么的真实，粉丝有多少冲作品来的？真实数据少的可怕，这里面还包含了说走就走的路人粉。
夏春花哦了一声，有些恍然大悟，心里还被幻想破灭的残酷真相震惊的支零破碎。
肖瑜掐了开着扩音正在通话的电话，发了条信息。
哦对了。
许笑靥恍然想起来，跟肖瑜说：先不要给陈姐打电话了，我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刘总那儿，估计还得一会儿，咱们到地方再跟她联系。
这个点早过了下班时间，但公司里还是有很多人在加班，办公室里还亮着很多灯。
刘一晗脸上的妆已经没那么服帖了，好在只离得近的时候才能看的清楚。
而对面的陈欣和她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
我对你真的太失望了，陈欣，Geous Girls这个项目一开始，是我把你带进来的，你不是不知道公司的目的是什么，论专业，追梦少女比这个半路出道的新女团不知道高出多少，公司绝不会培养出两个同样路线的女团，Geous Girls的作用就是转型试水，这个我们最早开会就已经讨论过，大老板定的计划，又不想惹恼林怡乐，这事你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只是大老板的一把枪而已，而你，陈欣，你最好看清楚自己的位置。
刘一晗脸色铁青，在惨白的灯光下，脸上妆容显得狼狈而憔悴。
被利用的那点无奈，在会议上彻底变成了愤懑，朝许笑靥发了通脾气也压不下来。
但是，林总说的也有道理……对对对，全公司上下只有我一个是恶人是吗？就我是只看重利益的小人是吗？刘一晗冷笑着，法令纹抽动了一下，眉目一挑看着陈欣：林怡乐曾经是带出来过几个知名的歌手，可近两年她有什么？她的情怀她的原则，现在根本就一文不值，公司要经营，要上市，艺人也要指着这个吃饭，你我都靠这个活，林怡乐有二十年底子可以吃到她死，我们呢？你有吗？我有吗？那些选秀出来的新人有吗？陈欣蹙眉眨了眨眼，被刘一晗骂的往后仰了一下，又立刻站好了。
这事，刘一晗说的没错，Geous Girls这个女团，成立之初就没打算做成实力品质正统的路线，奔的就是拿下女团偶像的粉丝市场，用假数据和真热度直接打入市场，所以才会用节目的方式做出来。
一开始走的就是流量的路子，这个时候想回头，已经不可能了。
商约都接了，合作不能说推就推，一开始定好的发展规划现在几乎要废一半，而且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但，我现在是她们的经纪人，要站在她们的角度考虑。
陈欣顶着刘一晗杀人的眼神里，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作为没有底蕴也不够成熟的女团，您安排的那些工作，目前看来确实收益很好，接综艺刷热度，变成综艺咖，趁着有热度的时候捞一笔，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里面算不错了。
刘一晗渐渐皱起了眉头，绷着脸道：你想说什么？自己能赚，也能给公司赚，共赢。
本来的计划是几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有颜值能卖萌就行，可是现在实际情况和预想的有出入，团里五个人平均年龄都已经过了二十岁，已经不适合做花瓶流量了。
这三个月，我一直跟她们在一起，真的，肉眼可见的进步，真的很有天分，她们可以培养，可以走的更远，不用提前消耗自己的职业生命，我们可以等等看效果……谁等？刘一晗打断了陈欣的话，嘴角绷紧了问她：你等还是我等？公司等？客户等？还是粉丝等热度等？陈欣哑口无言。
刘一晗看着她不说话。
陈欣干巴巴的张了张嘴，但是，一个机会都不给，就直接按到流量里……多少人想做流量也没得做！刘一晗皱眉，作为经纪人，你知道热度流量是什么，对她们来说，流量就是生命，多少人炒作都炒不起来，这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应该不应该。
刘一晗目光下移，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夹，缓了语气：既然开会的时候你说可以做到兼顾，那这些你拿去安排。
陈欣看着桌上的文件夹，缓缓拿过来，目光还小心翼翼的时不时落在刘一晗脸上。
还有，她们既然出道了，后援会粉丝团微博QQ微信还有粉丝档案信息，尽快处理，十月十一号正式宣布出道，办粉丝见面会，出道单曲和舞蹈必须准备好。
陈欣点头，心想幸好十月初心照不宣的暂停娱乐活动，还能有口喘气的时间。
可等她打开了文件夹，表情瞬间就僵了。
这么多？除了刘一晗在会议上提出的那两个比较知名的综艺之外，还有其他宣传综艺，大大小小的采访，广告代言，还有十一月要拍的网剧……这怎么可能兼顾得了？她这个反应实属意料之中，刘一晗平复了一下怒气，下了逐客令：好了，下班吧，你回去好好做做许笑靥的思想工作，她是队长，要负起队长的责任，说话之前最好过过脑子，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林怡乐算公司创始人，但她可不是老板。
陈欣一抬头，撞上了刘一晗略带深意的目光。
刘一晗叹了一声道：做艺人，听话就是最好的品质，现在我们都在一条船上，我也不希望船沉。
陈欣轻轻嗯了一声。
刘一晗抬眼看她，目光里充满了自信的野望，看看她们那里都缺什么少什么，尽量都满足，半年之内，我一定会把Geous Girls捧起来，成为国内最火的女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