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落在沈歆手臂的上的重量忽然一轻。
陆念猛地抬起头, 像是惊愕, 又像是愣住了。
她眼睫毛上还沾着眼泪, 嘴微张着，一时竟说不出话, 喉咙里发出点像喘气一样的气音来, 把沈歆瞪了好一会。
是挺惊讶的，却并不觉得讨厌, 不像在夏令营里被人逮着告白的感觉。
心在胸膛里猛地乱撞着，撞得她有点儿躁, 躁却不烦。
一时之间, 她闪过无数的想法，就算是在做题的时候, 脑子也没这么活跃，活跃得有点过分了。
她看着沈歆微微抿起了唇，发现那向来随心随意的人竟露出紧张的神情来。
关系升华啊？女朋友啊……两个女孩啊。
认真谈恋爱的那种啊？就像是被人冷不丁推到了万众瞩目的高台上一样, 连点给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她有点懵，顿时不知道该给出怎么样的回应来, 无措得只能干瞪眼。
太突然了，陆念心想。
她仔细一想, 沈歆在夏令营时欲言又止着, 似乎就是想问她问题，当时沈歆说的是你是不是，那话音戛然而止, 有头没尾的。
现在想来，沈歆想说的是什么？你是不是也喜欢我，还是，你是不是也喜欢女孩儿，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可无论是哪一种，陆念都觉得可以接受。
她像个沙漠的旅客一样，喝惯了沈歆递过来的水，躺在沈歆给的舒适圈里，不知不觉贪上了这种安逸的感觉，就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一样，只管等着喝水。
被宠坏了，陆念觉得是这样的。
她看着沈歆抿紧了唇，暗暗吞咽了一下，一双眼转也不转的，明摆着是在等一个回答。
这样的话，要是不给一个回答，沈歆怕是会生气。
陆念忽然考虑起女朋友是一个怎么样的概念，女朋友是等于对象的吧，那应该是一个能分享喜怒哀乐的人，也得承受对方的脾气，得去适应彼此的生活习惯，得融入彼此的圈子，得维系，得一起走很远。
你看今天能给我个回答吗。
沈歆说。
陆念又张了张嘴，就跟被掐住了喉咙一样，一会才说：还是……改天吧。
沈歆笑了，这完全在意料之中，回答个问题还得选个良辰吉日啊？嗯。
陆念应了一声，抬手抹了一下脸，却发觉刚才湿润的眼早被风吹干了。
远处老师吹响了口哨，这距离隔远了，险些听不到口哨声。
吹哨了？沈歆愣了一下。
眼看着远处的人从四面八方集合在一块，沈歆连忙跑了起来，还回头说：走了走了，日子你好好挑，不用事先打草稿，给个准话就行。
陆念看前边那人头发飞扬着，藏在里边的蓝发一不留神就露了出来，张扬得太过耀眼了，她嗯了一声，跟在后边跑了起来。
那体育老师等着这两人跑过来，耐心就快耗尽了，可偏偏又怕极了沈歆会搞事，就忍着没有多说，在点了人数之后，让班级就地解散了。
沈歆往车棚走，回头看见陆念不紧不慢的往饭堂去，问了一句：要给你带饭吗？陆念摇头，依旧走得慢悠悠的，和周围往饭堂奔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歆怕极了她又不吃饭，想了想说：我和你一块吃。
你吃不惯的。
陆念说，现在人多，我不急。
别回头让我发现你没吃。
沈歆说。
陆念走得有点儿出神，就像在想事情一样，她木了一会脸，抬眼看见沈歆竟和她一个方向，你不回去？这话把沈歆给点醒了，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得给陆念点时间，于是脚步一顿，转身换了个方向，回去的，我手机一直开着，可以随时联系。
陆念点了一下头，看着沈歆走远，她浑身顿时泄了力，连脚步都快迈不动了，也终于喘上了一口气。
校门口人潮涌动，倒是看不见新老师的身影了。
沈歆推着车出了校门，像行尸走肉一样，步伐慢得像在散步，可她一颗心却狂跳着，等到出了校门才抬手拍了一下自个的脑袋。
怎么就问出来了呢，万一同桌明儿就申请换位置了，她可怎么是好。
可陆念似乎也不算拒绝，只是说改天才给个答复，这么说来她还是有机会的，就是这个机会飘忽得很，让人不太好抓住。
在回去的时候，沈歆路过了一家书店，难得在门口逗留了一会。
她还有点紧张，朝里边瞄了好几眼，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随手抄起一套高考冲刺题就拿去付钱。
虽然没喝什么熬夜冠军茶或咖啡，可她的脑子就是兴奋得很，心就跟被揪起一样，不太静得下来，如此一来，只能写写题让自己冷静一下了。
反正问都问了，成不成看造化，沈歆心说。
她把题卷起来塞进了包里，蹬着自行车回桥洞街去了。
当天晚上沈歆就在朋友圈里刷了屏，她每算出一道题就拍照分享到圈子里。
做题做到了半夜，照片也就发到了半夜。
等乏了的时候，她把卷子卷了起来丢在桌上的角落，拿起手机一看，真是绝了——陆念给她点了个赞。
沈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觉得这题没白做，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一点多，外边只有街灯亮着了，这个点陆念竟还没睡。
两人最后的聊天记录还是一天前的，乍一看有一种疏离感。
这关头上怎么能疏离，不可以。
沈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着，想想还是给陆念发了个消息，没睡？那头很快回了个没字。
睡吧，我又不急着让你回答我。
沈歆发了一句。
陆念回了一串省略号，过了会又发过来一句：我是在帮你验证答案。
沈歆目瞪口呆，这小同桌可真够严谨的，居然还给她验证答案？！她本来想说试题后面有答案的，想想还是算了，过会发了一句：我不做了，睡吧。
陆念：你第二十六题算错了。
沈歆：……这觉真是没法睡了。
躺下之前，她把卷子搁在了枕头边上，虽然纸张又薄又凉，可就是起到了助眠的效果，她两眼一闭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天亮，竟赶在闹铃响前就醒了。
窗外还灰蒙蒙的，天边的云掩着刚升起的太阳，云边就跟镶了一圈光似的，好看得很。
沈歆赶去学校的路上一直忍着没给陆念发信息，可又觉得这小同桌大概又没打算吃早餐，就顺道给她带了卷心粉和豆奶。
学校不准把外边的食物带进去，沈歆就把热乎乎的卷心粉和豆奶藏进了包里，推着车一路畅通无阻，风风火火的往教室去。
没风火多久，她刚到教室门口就蔫了。
正看碰上了陆念了，陆念愣了一下，停在教室门口看她。
沈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路上已经想好了措辞，可一看见陆念就忘词了。
倒是不尴尬，表白怎么能是尴尬的事呢，沈歆就是有点紧张，憋着一股气提起嘴角就笑，站在教室门口笑得就跟在迎宾一样。
陆陆续续有人进了教室，路过两人的时候来回看了几眼，想不明白这沈姐和学神是在干什么。
学委嚼着包子从走廊上走来，瞪着一双眼说：两位姐，你们这是在眼神交流啊？去你的，沈歆笑了一下，吃你的包子去。
啊，行吧，你俩继续眼神交流。
学委咽了咽，疑惑地往教室里走。
陆念侧着身，靠在了门框上，等到门边没人了，才用极小的声音说：昨天你提的事，我考虑过了。
所以，今天的日子还行吗。
沈歆抿起唇，暗暗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
挺好。
陆念说，她越站越往后靠，脊背都贴在了门框上。
那我是不是能等到个答复了。
沈歆说。
她莫名觉得刺激，毕竟高中禁早恋，现在她和陆念正杵在教室门口谈感情的事呢，这么一想，浑身更燥了。
陆念两眼一抬，虽然整个人退得快跟门框合二为一了，可还是有点儿磕巴的开了口，我不是说了吗。
她顿了一下，路塌了，你飞过来吧，会飞吗。
沈歆懵了一下，一时想不通陆念这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她张口就道：你指哪飞哪。
陆念转身往教室里走，回头看见沈歆还在门口站着，微微抿着的唇一张，说道：进门吧。
沈歆有点儿晕，迈进门之后才回味起陆念的话来，陆念这算是答应了吗，刚答应就喊着进门了？她坐到位置上，身边陆念已经从抽屉里把书拿出来，那翻页的声音异常清晰。
心境不一样了，连听到的声音也变了个样，双眼还跟加了滤镜一样，还是智能识别、个人专属的那种滤镜。
你刚刚是答应了吧。
沈歆忍不住问，就怕自己会错意了。
陆念点了一下头，幅度细微。
沈歆顿时心如擂鼓，胸口被小鹿撞个不停，只想下楼跑圈。
她掏出书，一边低着头暗戳戳的用手机搜了一下黄历。
真是不得了了，黄历显示今天宜嫁娶。
包里那份被悄悄带进教室的早餐还热乎着，她赶紧拿了出来，给陆念递了过去，想着你可能没吃，来的时候带了一份。
你不用给我买。
陆念本来没想接，可是沈歆已经给她递到了手边，只好接了过去。
沈歆按捺不住心底的欣喜，嘴角忍不住往上提，靠近了点儿说：给女朋友投喂不是应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