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文心街那套房还真被挂到了房屋长短租的网站上, 只是本地租房的人不多, 外地的租客也少，挂了好几天才涨了几个浏览人数，迟迟没有人来询问房屋的详情。
账号是沈歆申请的, 信息也是她填的, 提交的信息审核通过之后账号就搁着了。
陆念要去x市参加复赛的前一天, 终于有人问起了这房子，这事还是学委先知道的。
学委早读的时候回头欲言又止着, 下课之后才问起：沈姐, 陆同学家是不是要出租啊，我看到有人在评论里问详情。
陆念在阶梯教室听赛前最后一次辅导去了，学委自然而然就问起了沈歆。
你怎么知道。
沈歆边说边把手机摸出来，看看是不是真有人问详情了。
学委解释说：我一小姑打算回来住大半个月玩玩, 家里没空的房间了，她也不肯和我挤, 住酒店又不太划算, 只能帮她看看有没有短租的, 我随便翻了翻就看见了。
沈歆想想, 通讯录里每个人都要填家庭住址，所以学委知道也不奇怪。
她打开了软件, 果真看见有人在评论里问起了房子, 那人不单在评论里说话了，还敲了她私聊，在私聊说希望能去看房。
沈歆眉一挑, 打字说：您想什么时候过来？那人还挺礼貌的，问沈歆什么时候方便。
沈歆寻思着她只要旷课，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方便，于是回复说：你方便就好。
学委看沈歆埋头打字，问道：这房子不是你家的吧，怎么是你在聊。
沈歆短促地啊了一声，一时语塞，像是想不到恰当的原因一样，过会儿才说：是陆念家的啊。
啊？学委等着她说后半句话。
她家我熟。
沈歆嘴角一翘，说得还有点得意。
学委忽然觉得有点饱，吃狗粮吃的。
沈歆低下头又发了一句：你要是想看房子提前一个小时和我说，我去给你开门，地址和详情页上的一致，找不到地方的话我可以给你发定位。
那人的状态一直处于正在输入中，过了好几分钟才发过来几个字：明天下午三点。
行。
沈歆回了个ok的手势。
学委过会又问：聊好了？怎么，你对我们的房子也感兴趣？沈歆抬头瞅了她一眼。
学委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这房子怎么就变成她俩的了，可是陆同学明天就要去x市了吧，谁带人看房。
我啊。
沈歆怜悯地看了学委一眼，像看傻子，不是说了她家我熟么。
学委：……陆念还在阶梯教室里听老师讲题，说实话她状态不太好，这几天病得反反复复的，连着几道题没能在时限内做出来。
头还昏昏沉沉的，浑身一点劲都没有，浑身热得慌。
药是吃了的，还是沈歆捏着她下巴硬塞喉咙里的，她一个不小心就咽了下去，被嘴里含着的水呛得双眼通红。
她向来不爱吃药，就连药片也得碾成了粉混在水里才咽得下去，一口药一口糖水，都是惯的。
自从陆文恙离开之后，她病了也不怎么理会自己，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头一次吃药还是沈歆硬塞进嘴里的。
惨是挺惨的，像朵被蹂躏了的小白花一样，在风中摇曳，雨水还狂浇着，眼珠都湿润了。
沈歆还坐边上笑她：是不是非得我亲自喂？陆念红着眼眶，一言不发地睨着她，过了一会还是自己把最后一颗药给咽了。
阶梯教室里安静得很，那老师讲话小声，从头到尾也没提问过一次，像是在赶进度一样，能讲多少是多少。
陆念还在走神，动不动就走到沈歆那儿去了。
按照她平时的状态肯定是能听进去的，可现在浑身还烧着，眼皮重得很，连脖子也跟着发酸，握笔的手没什么力气，连动笔写个字都有点儿累。
旁边那同学奋笔疾书着，写得稿纸哗哗作响，辅助线画得飞快，笔下的数字一个接一个的，就像是不用思考的一样。
陆念明显落后了，她画了根线，总觉得这线没画对，拿来橡皮擦了个干净，重新画了两遍，忽然觉得纸上没擦净留下的痕迹有点熟悉。
她握着铅笔的手动了动，勾出了个轮廓来，那轮廓渐渐清晰……画了好几笔之后，陆念懵了，她怎么把沈歆的手给画出来了。
细细长长的，屈起手指的时候骨节秀气又好看。
陆念，你的答案出来了吗。
老师在讲台后问了一句。
陆念怔了一瞬，捏着橡皮把画出来的线条给擦掉了，手半掩在草稿上，头一回生出了开小差被抓住时的着急。
旁边那人侧头看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问：要对一下答案吗？陆念没吭声，抿着唇的时候还是冷冷淡淡的，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那老师走了过来，头一低就往陆念的稿纸上看。
被这么一盯，陆念自觉挪开了手，抿着嘴一声不吭。
老师看了看空白的稿纸，双眼一抬又打量了一下陆念的脸，她本还想责备两句，可留意到陆念脸色有些苍白，问道：生病了？陆念点头，现在还挺晕的。
去过校医室了吗，明天就得去x市了，你现在这状态怎么能考试。
老师叹气说。
陆念微微张开嘴，吃过药了。
你要是听不下去就别听了，回去好好休息，争取早点把状态调整回来，老师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想去陪跑。
那老师连着讲了两个小时也有点累了，不由抬手捏了一下眉心。
陆念愣了一下，摇头说：不想。
不想那就回去好好休息。
老师说。
陆念收拾好东西就回了教室，一路走过去像在飘一样。
之前沈歆告白的时候说的是什么来着了？好像沈歆没说什么，说桥塌了的却是她自己，让飞过来的也是她。
如今她双脚浮软，没等沈歆飞过来，她先飘过去了。
沈歆正和租客聊房子里的家具和家电，余光瞥见门口有个瘦白的身影。
是真的白，白得像牛奶似的。
她抬头就看见陆念抱着书走了进来，还从她椅子后背和后桌的间隙处挤了进去，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
陆念耳畔浮着薄红，嘴唇却比平时苍白了不少。
沈歆转身就把手背往她脑门上贴，对比一下两人的体温。
这一碰不得了，似乎比早上出来时更烫了点儿。
怎么烧得更厉害了。
沈歆愣了一下，伸手去捏陆念的掌心，手掌心果真烫得很，还出了一层薄汗。
陆念摇了一下头，声音有些干涩，没关系。
我觉得很有关系。
沈歆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连眼神都跟着沉了下来，她把嘴唇挨到了陆念的耳边，当着周围人的面，压低了声音说：有能耐了？陆念往旁偏了偏，想躲开沈歆落在她耳畔的气息，又觉得挺问心有愧的，那漆黑的眼眸一颤，只偏开了不到半寸，又缩了回去。
沈歆抬手勾住了她的脖颈，说道：走，到校医室去，我买的药是不是有点假，怎么不起效。
说完她朝陆念眯起眼看了看，审讯一般：你是不是偷偷吐掉了。
陆念随即回答：我没有。
没有就好，我们去开点新的药吃。
沈歆把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顿了一下又说：不然打个针算了。
陆念听见这话就莫名觉得胃抽了一下。
那校医室的老师见到她俩还愣了一下，把手从白大褂的兜里拿了出来，说道：稀客啊。
原本还是常客，一段时间不见，反变成稀客了。
沈歆按着陆念的肩，让她不得不往长椅上坐。
边上的人刚矮下去一截，沈歆就感觉手下按着的肩幅度非常小的哆嗦了一下，像是打了个寒颤。
真是个小朋友，原来被球砸出血都没喊疼，如今要吃个药反倒怕上了，这胆子可真是飘忽不定。
这是怎么了。
那老师站了起来，朝陆念走了过去。
沈歆把症状一一说了出来，又问：需要打针吗。
别急，先量个体温。
老师从衣兜里把体温计拿了出来，甩了几下给沈歆递了过去，干净的，才消过毒。
陆念不怎么想动，在沈歆拉开她的领口时她才回过神，愣愣地抬起了下颌，像是脑子转不过来一样，过会才抬手去夺沈歆手里的体温计，说道：我自己来。
沈歆只好把体温计给了她，看着她遮遮掩掩地把体温计伸进了衣领里。
陆念的领口宽得刚刚好，露出了一小片胸口来，也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锁骨上像是沾了腮红一样，有点儿泛粉。
沈歆别开眼，看着时间让她把体温计取出来，一看体温387摄氏度。
吃点药吧。
那老师说，说完又问先前有没有用过别的药。
沈歆听完就报了个能想起来的药名，校医室的老师听得一愣一愣的。
吃小孩吃的能好么。
那老师差点当场崩溃。
沈歆：……她不过是在老街的诊所里买药的时候提了一嘴，说是给家里小朋友吃的。
那医生也没问孩子多大，把药片包了起来，也没个说明书。
吃了多少？老师又问。
沈歆：没多少。
确实没多少，她逼着陆念咽了好几回才咽进去。
陆念欲言又止，看着老师写起了方子才说：我明天得去参加竞赛。
那老师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今年参加的是你吗，回去吃了药好好捂一捂。
沈歆看出来陆念不想吃药，看她那着着急急的模样不由勾起了唇角。
她又问了点注意事项，了解清楚了之后直接找方燃请假去了。
方燃被吓得够呛，她没想到陆念在和关头上会病，一时心急把沈歆的假条也批了下来，这回沈歆没旷课，名正言顺的和陆念一块回家去了。
陆念回去之后就躺床上去了，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就露了一绺头发，沈歆去热了水，把陆念埋在被子里的手抓了出来，那掌心温软，掌纹清晰。
陆念想把手收回去，没想到被沈歆攥紧了，只觉得手掌一痒，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不止一下，碰了一下又一下。
那接触面还挺小的，重量也不沉，还没什么温度。
陆念：……她忽然反应过来，沈歆在往她掌心放药。
随即蒙在她头上的被子也被拉了下来，冷不丁看见沈歆似笑非笑地半跪在床边，笑得有点儿吓人。
吃了。
沈歆话不多说。
陆念眼珠一转，朝手心里躺着的药看去，好几颗花花绿绿的。
还要我喂你？沈歆微微俯下身，反手去端柜子边上的水杯，作势要喂她，又说：还能换个方式来喂。
陆念往枕头里缩了缩，别，我自己来。
沈歆这才坐直了身，把水给她端了过去，在边上看她把药一颗颗咽下去才笑了一下，得亏你长得好看，不然这么皱着脸肯定丑。
陆念坐起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沈歆按了回去，那人还隔着被子伏在她身上，手长腿长的，下巴抵在她肩上。
沈歆不走了，把人牢牢按在底下，说道：别动了，沈姐帮你捂汗。
第二天陆念去x市的时候已经完全好了，面色也红润了起来，提着包进了车站。
沈歆在接到租客电话的时候就往文心街去，拿着陆念留下的钥匙给那人开了门。
来看房子的是个性子挺温吞的女人，打扮很普通，和这里的居民没有什么差别。
沈歆问道：你是本地人吗。
啊，那女人愣了一下，点了一下头说：是。
沈歆留意到她在客厅里环视了一圈，然后到房间里看了看，她没怎么碰屋里的东西，就光看着。
这屋子里的东西本来就少，料想没那么快能租出去，所以屋里的东西也没怎么整理。
家电很齐全的。
沈歆见她什么也没问，自己先起了个头。
那女的点了一下头，从房间出来之后又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她一侧身，像是犹豫了一会，朝柜子顶上看了一会才把手伸了过去。
沈歆回头的时候，只见那盖在柜顶的相框已经被翻了过来。
你要是确定住下，到时候这些东西我们都会清理出去。
她连忙说。
女人没吭声，手里还捧着手机，手机屏幕也亮着，像是在和别人聊天。
过了一会，她才问：这房子之前是两个人在住吗。
一个人。
沈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