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要还是不要。
陆念愣住了, 她双眼一垂，抬手在一侧的护栏网上抠了抠, 又侧头朝沈歆看了过去。
沈歆双眼很亮, 像是在期待。
你回去吧。
陆念不想她失望, 可想了想还会拒绝了。
沈歆啊了一声，嘴角还往上翘着, 可眉心却蹙起来了, 我觉得我爸妈想认识你。
说完她在心里给爸妈道了个歉，没有出场费, 真是不好意思。
陆念脑子还乱着，一时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微微歪着头问：谁想认识我。
沈歆悄悄咽了一下, 改口说：我的房间想认识你。
陆念是真懵了，她怀疑沈歆在说带颜色的话。
沈歆倒吸了一口气，不是，我家门厅想认识你，厨房想认识, 卧室想认识你, 衣帽间想认识你。
这字音一个接一个的从唇齿间蹦出来, 说完沈歆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味, 她双肩一塌，彻底放弃解释了，自暴自弃地说：我就是单纯地想带你回家。
行吧，结果还不是得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陆念欲言又止, 朝操场上那一个个黑漆漆的后脑勺望去，双眼放空了一会后忽然摇头说：下次吧。
沈歆挑了一下眉，抿着唇没有说话。
陆念看她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又补上了一句：那等考完试？这语气轻轻的，像在好好征求意见一样。
沈歆笑了，她的手还搭在陆念的肩上，在把人勾过来一些后，才说：也可以，你别想逃出沈姐的手掌心。
陆念闷闷地嗯了一声，头一歪，素白的侧脸贴到了沈歆搭着她肩膀的手上。
没想逃，还把自己亲自送上门了。
她现在还没有把握能顺着藤蔓爬到沈歆身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沈歆的父母。
她半截身还陷在泥沼里，沈歆在朝她伸手，可她不想拉。
揠苗助长是不可以的，太早体验到安逸了，往前爬的后劲就不足了。
在中秋之前，文心街的房子租出去了，租客是个来这里工作的外地人，她只在这待半年，半年后会轮换走，所以这房租也是给的半年。
房子一直没打扫，陆念本来想请个假去收拾房子，可没想到那租客提前到了。
幸好她事先把钥匙压在了家门口的花盆底下，租客拿了压在花盆下的钥匙就进了房，亲自把房子给打扫了。
那女生给陆念发了个信息，说她不需要用到的东西，还有一些房子里原有的私人物品，已经整理放在了近门的纸箱里，让陆念有空过去搬。
陆念用沈歆的手机回了消息，缓缓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儿的房租便宜，可半年算下来也有不少，接下来的生活费总算是有着落了。
沈歆把书立了起来，稍稍弯下腰把半张脸给挡住了，朝陆念藏在课桌底下的手机瞄了一眼，说：你想什么时候去搬箱子？陆念还没想好，她钥匙已经给出去，得那租客在家的时候才能去搬。
沈歆伸手去拿手机，把大半张脸掩在书后边，悄悄说：我来问吧，我问问她什么时候在。
老师为了在假期前快速把课本过完一遍，全身心投入到了课堂中，没注意有两个人在底下开小差。
沈歆问清楚了，那位姐姐晚上才会在，中午留在单位午休。
晚上过去吗。
陆念小声问。
沈歆点头：你觉得可以就行。
晚上自习结束，教室里大半的人都走光了，沈歆和陆念还在慢吞吞地收拾课本。
这举动也太反常了点，学委百思不得其解，回头看了一眼说：沈姐你还不回去？沈歆抬眸瞅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再等等。
等啥。
学委疑惑。
沈歆侧了一下头，下颌朝站在走廊上的老师抬了抬，做足了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姿态。
哦，学委恍然大悟，压低声说：你们要去约会啊。
陆念朝她斜了一眼，眼神凉飕飕的。
学委连忙捂嘴，小心翼翼地说：哦，不能说。
沈歆：……她也懒得解释了，等外边那老师走了之后，才牵着陆念往楼下走，朝学校大门的方向去。
陆念没了竞赛期间回家复习的特许，自然不能自由地出入校园了，只能照例拿着沈歆外宿的校牌出去，而沈歆——正站在一堵墙前后背发凉。
上回她就是在这个地方，惨遭操场上的校友鼓掌欢呼。
想到这，沈歆冷不丁回头看一眼有没有撞上当值巡查的老师。
她回头时，操场上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没谁注意这边的动静。
出了学校之后，两人直往文心街去，路还是一样的路，可莫名有点儿陌生了。
陆念坐在后座上，看着灯光通明的老街，墙面掉色的旧楼，忽然发觉自己挺久没回来了。
她抓着沈歆衣服的后摆，抬着下颌朝楼上看，她家的那一层是亮着灯的，那租客显然在家里边。
街道安静得很，时不时传出猫狗的叫声。
陆念下车之后看着沈歆把车往电线杆下边锁，说：我上去搬下来，你等着我，就不用锁上了。
沈歆还半蹲着，抬头看了她一眼，啧了一声说：你要是磕着碰着，心疼的不还是我。
陆念抿起唇，我又不是傻的。
你就是。
沈歆笑了，她锁好了车，轻拍了一下陆念的后腰说：走了，沈姐带小傻子上楼搬箱子。
说完她就自顾自往楼道里走，回头却发现陆念没跟上，她的小朋友正抱着手臂站在电线杆边上看她，眼神不冷不热的。
虽然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模样像在赌气一样。
沈歆挑眉说：不搬了？陆念这才张了张嘴：你不是要带小傻子上楼搬箱子吗。
沈歆看明白了，小玫瑰长刺了。
我又不傻。
陆念顿了一下，双眼往别处一瞟，声音轻软地说：谁傻你找你。
沈歆笑了出来，勾勾手说：好了，走吧学神妹妹。
陆念耳廓一热，抿着唇久久没说话，明明一脸的淡漠，可双腿还是往沈歆那儿迈了过去。
沈歆就知道会这样，忍不住圈住了陆念的手腕，掌心稍稍往下一滑，把手指扣进了她的指缝间。
楼梯的灯是昏黄的，还稍微有些黯淡了，像是要坏了一样。
沈歆往上走了几步，回头问：感觉怎么样。
陆念愣了一下，还好。
嘴上说的是还好，心里却放轻松了不少。
以前她往家里走，总想着陆文恙会不会回来，现在清楚她不可能会回来了，反倒如释重负。
不回来就不回来了，陆念双眼一垂，目光落在了两人相牵的手上，心说，反正有人牵她了。
那租房的姐姐开了门，探出头看了看说：你们是来搬箱子的吗。
沈歆报了网站的账号和手机号，还从包里掏了份租房合同出来。
陆念在后边探头看了看，果真在门边看见了个大箱子。
两人进了屋里，坐在沙发上等租房的女生翻看合同。
那合同也才两页，沈歆在网上找了份看着还行的，改了改就在学校的文印室里打印了出来。
那姐姐大致翻看了一下，觉得可以就签下了字，一边说：你们还是学生啊。
沈歆点了一下头，我们不住这，房子空了挺久了，干脆挂网站里租出去。
陆念没说话，只在沈歆说完之后点了一下头，模样乖巧又漂亮。
你们是姐妹吗，看着不太像。
签了字之后，女租客又问。
陆念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朝沈歆看。
不是。
沈歆说。
女租客哦了一声，眼神十分收敛地朝面前的两人看了看，又说：那就是好朋友了。
沈歆摇头：也不是。
陆念垂着眼没说话，过了一会，像是故意要把话题转移一样，问道：签好了吗。
女租客自己留了一份，把另一份递了过去，说：签了，你们看看。
陆念把合同收了起来，还以为这话题已经绕开了，没想到坐在边上的沈歆忽然开口：其实我们俩……她懵了一下，下意识去捂沈歆的嘴。
女租客往后一仰，像是也懵了。
沈歆两眼一弯，竟亲了一下陆念的手掌心，唇刚印上去，那捂着她的手连忙收回。
陆念浑身烫得很，顿时有点坐立难安。
两人没逗留太久，搬上箱子就往楼下走，箱子还挺沉，里边装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些用不到的锅碗和筷子也放在了里边。
在听见屋门合上的声音后，沈歆才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你刚刚以为我要说什么。
陆念没吭声，只睨了她一眼。
沈歆笑说：我想说我们俩的感情超越友谊。
陆念：……讲道理，还真是超越了友谊。
下了楼梯之后，那箱子被放在了地上，沈歆朝锁在电线杆下的车走去，而陆念蹲着把箱子打开了。
箱子刚打开，那放在最上边的相框就露了出来，里边裱着的是陆念和陆文恙的那张合照。
沈歆开了锁，回头看见陆念蹲在地上捧着相框看，她沉默了一会说：这个也一起放我那吗。
陆念抬起头，眼睛有些润，映着路灯熏黄的光，显得湿漉漉的。
她眼珠一转，朝远处的垃圾箱看了过去，轻轻咬着下唇，像在做什么决定一样。
沈歆没说话，只是微微蹙起眉，有点想把陆念从地上拉起来。
她看见陆念鼻尖有点红，眼尾也粉粉的，像只被弃在外的小猫。
陆念忽然松开了咬着下唇的牙，长舒了一口气说：算了，不扔了。
沈歆笑了一下，把箱子放后座吧，我和你一起把车推回去。
陆念点点头，把相框放回了箱子里，搬起箱子放在了后座上，她在后边扶，沈歆在前边推。
中秋如期而至，放假的头一天，班里闹腾得很，一群人虽然老实坐着，可心早就回家去了。
老师还在讲台上讲课，双眼一抬就看见底下一群人笑嘻嘻的，冷下脸敲了敲黑板说：想好放假要去哪玩了？下边的学生连连摇头，学委带头说：没有没有，想好中秋在家的自习安排了。
老师翻了个白眼，继续按着教案讲课。
沈歆托着下颌，扭头朝陆念看了过去，说：真不和我回去？我去代三天课。
陆念点头，就——上次去的那里。
沈歆知道是哪儿，不就是她上次当场抓获出走小朋友的地方吗，她嗯了一声，那晚上得和我开视频。
陆念应了一声，她睫毛扑棱了一下，过会讪讪说：聊什么都行。
沈歆暗笑了一下，真想当场把她亲到脸红。
任课老师话音戛然而止，把粉笔往盒里一丢，气势汹汹地走了下来。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就连沈歆也笑容一滞，不由得坐端正了。
那老师从她俩的位置边上经过，忽然停了在第一组倒数第二位的地方，冷声说：拿出来。
沈歆忍不住回头看，只见老师往倒数第二位的桌上敲了敲，又重复了一句：拿出来。
那男生很是惶恐，把藏在课桌底下的东西使劲往抽屉里塞。
藏，还藏？老师已经临近爆发边缘。
倒数第二位战战兢兢的，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藏起来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本包着封皮的书。
老师拿起他手里的书，十分随意地翻开了一页，在瞟了一眼之后，她脸黑了大半。
老师我错了。
男生连声音都带颤了。
下课去办公室一趟。
任课老师把书一合，黑着脸回到了黑板前，把书啪一声拍在了讲台上。
班里大半的男生朝倒数第二位投去同情的眼神，学委却啧啧嫌弃。
沈歆想也不想就知道那被没收的是什么书了，她回过头，随即也啧了一声。
陆念侧头蹙眉问道：什么书？学委倒吸了一口气，没敢说话。
沈歆回避陆念那求知的眼神，小朋友别问。
那我问学委。
陆念有点疑惑。
学委后背一凉，僵着身坐在位置上。
沈歆想了想，很为难地组织着语言，一边慢悠悠说：也不是不能说，它真的是那种很特别的，市面上比较少见的……带有某种颜色的青春启蒙图书。
陆念不太理解。
沈歆接着又说：我没看过。
陆念看她这急忙澄清的模样，后知后觉那是本什么玩意。
我要看也不看这种性别配置的。
沈歆压低了声音说。
陆念脸都热了。
放学后学校里的人少了大半，沈歆回去收拾了点东西就往车站去，走前站在楼下朝陆念挥了挥手，接着又把手比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陆念站在窗边往下看，她愣了一下，随即拿起手机给沈歆打了个电话。
沈歆边接电话边往出租车里坐，在关上车门之前，还把指尖贴到了唇边，朝陆念挥了一下。
陆念伏在窗边，对着手机说：你想说什么。
说我想你。
沈歆的声音传了出来。
陆念抿了一下嘴唇，手指在窗边漫无目的地摸摸碰碰，过了会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沈歆笑了，你也觉得度秒如年吗。
对，度秒如年。
陆念看着那载着沈歆的出租车开远了。
中秋期间沈歆待在x市，陆念还真去代课了，补课班有几个老师请假回家过节，她索性把语数英全代了。
一天得从早上代到晚上才结束，她回去晚，洗了澡就已经十二点多了，人刚从浴室里出来，她放在卧室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这时候找她的除了沈歆也没谁了，陆念边擦头发边往卧室走，一看来电显示果真是沈歆。
沈歆的声音含糊不清的，像是带了点醉意，她在电话里问：到家了？陆念嗯了一声，刚洗了澡。
头发洗了吗。
沈歆又问。
洗了。
陆念又应了一句。
沈歆笑了一声，说：先把头发吹干了。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没给陆念拒绝的余地。
陆念头发吹得半干，沈歆的视频邀请就发了过来，她拨了拨头发，伸手点了接受，那远在x市的人随即出现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沈歆没按平时的装束穿，脸上还化了妆，正拿着手机微微眯着眼倚在沙发上。
陆念蹙眉说：你喝酒了？喝了点。
沈歆说，找我来吃饭，结果是个鸿门宴，一群贵妇要给我说亲，说我这年纪也可以订婚了，我当场表演了一个黑脸。
陆念愣了一下，抿着唇半天说不出话，说亲，为什么说亲。
沈歆把手机拿近了点，整张脸把屏幕给占光了，意味深长地说：我妈也不知道这事，你猜她怎么说。
陆念不自在地瞥向别处，过会才憋出点声音问：怎么说？沈歆低低笑了一声，陆念几乎能想象到她那温热的吐息。
她眼眸一颤，忍不住朝屏幕看了回去，然后看着沈歆笑弯了眼说：她说我有个流落在外的童养媳。
陆念懵了，童养媳这梗还是从z中的论坛里传出来的。
这什么意思，沈夫人也看论坛了吗，那关于她和沈歆的谣言，她也知道了吗。
陆念走了神，可下一秒就被沈歆拉回了现实中。
沈歆说：小童养媳，给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