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2025-03-26 19:49:30

尤忆每天晚上还是去画室, 即便要送展的画已经画好了, 她依然雷打不动的会在画板前坐两个小时。

那幅被她命名为《雨中》的画由画框裱好, 套上了透明的玻璃, 就挂在画室的墙上。

陆雪遥每看一次就会惊叹一次,那幅画实在太逼真了, 画中人被雨水打湿的发丝、沾了水珠潮湿的衣服褶皱、雨滴坠落进水洼的涟漪, 每一处都纤毫毕现,仿佛真的有一个人正从雨中来,徐徐抬起漆黑的眼眸, 透过稠密的雨丝帘幕,深深凝望过来。

陆雪遥端着水杯, 站在画前端详着说:大晚上的, 看着有点瘆人。

那你不要看嘛。

尤忆白了她一眼,她好不容易画出来,花了那么久时间,这人竟然还敢嫌弃。

你挂这里怎么能不看?陆雪遥慢慢走到她身边,往凳子上一坐, 为自己辩驳, 而且宝贝,我说它瘆人是因为你画的太好了,像个真人一样。

尤忆不想理她, 捏着画笔慢悠悠的在画布上勾勒,不时停下来思索一下,再画上几笔。

陆雪遥下巴凑到她肩头, 熟门熟路的找了地方窝着,宝贝,你这次要画什么?自从有次叫了尤忆一声宝贝后,陆雪遥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在家里就喜欢宝贝宝贝不离口,总要喊的尤忆面红耳赤才罢休。

尤忆抿唇,眼尾悄悄弯了弯:两个小孩子。

两个小孩子?哪两个?尤忆这才反应过来,这人还不知道她已经认出了她是小时候的姐姐呢。

她本来想跟她说,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且两人恋情发展平稳,便被尤忆给忘到脑后了。

这次想要画的是姐姐骑单车载着她的场景,正好可以等画好了借此来跟她说。

尤忆这么打算着,慢吞吞的回答:就是普通的小孩子,路边的行人。

陆雪遥在她颈侧嘀咕:我还以为你在画我们以后的小孩,原来不是啊。

挺失望的语气。

我们好像生不出小孩吧?尤忆无语的吐槽,心中却被她说的一动,她们的小孩啊......虽然知道不会有,一想却又觉得非常动容。

陆雪遥往她耳朵里吹了口气,笑吟吟的,谁知道呢?宝贝,我们去努力努力怎么样?不安分的手往衣服里钻,而且你不是想画我吗?正好就在这里画呀。

然后就被陆雪遥磨着在画室里努力了一次,这人口口声声说你不是在画小孩吗,对着画努力一下也许就有了呢?,尤忆明知道她在胡说八道,却还是半推半就顺从了她——虽然她对陆雪遥从来都无法拒绝。

第二天早上尤忆成功发烧了,家里体温计量了有三十八度九,已经属于高烧阶段了。

陆雪遥自责的要命,说什么也要带她去看医生,给学校请了个假后就带她上了医院。

车刚在医院门前停稳,陆雪遥先下了车,绕到副驾驶这边给她解安全带,然后手穿到她背后和膝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一一,很难受么?陆雪遥凑近她的额头,碰了下发现好像比之前更烫了,不禁在心里责骂自己。

要不是昨晚她缠着她,画室里又冷又空旷,也不至于让她生了病。

尤忆浑身都没什么力气,眼皮像有胶水粘上似的,使劲睁开看了她一眼,很快再次阖上了眼帘。

她轻微动了动,脸埋进陆雪遥怀里,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没有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这样的病痛她已经习惯了。

进来医院里便有医生护士接待,陆雪遥交上尤忆的就诊卡,办理住院手续安置病房。

尤忆一躺到床上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陆雪遥则进了医生办公室,找到了负责尤忆的医生。

我是来了解一下情况的。

她说了这么一句话,中年男医生十分理解的点头,对着电脑上的电子病历,沉声道:你是她的家属吗?陆雪遥毫不犹豫道:我是她的伴侣,如果无权过问这些的话,我可以立刻与她领证。

英国同性婚姻法几年前便通过立案,她们早商量好过段时间去领证,提前一点也没有关系。

不用这么紧张,孩子,医生转头看向她,温和的笑了笑,你的那位小姐只是普通的感冒,看症状应该只是受凉了。

是的,昨晚......陆雪遥及时刹住车,差点嘴快将昨晚的事和盘托出,顿了下改口道,昨晚她睡觉踢了被子......没有追究她的停顿,医生睿智的眼仿佛洞察了一切,他给那位病人检查的时候,可是看见她脖颈上有好些痕迹。

他翻动着病历资料,询问道:你想要知道些什么呢?陆雪遥道:我想问一下,忆的身体有没有别的病症,她太过虚弱了,似乎经常生病,我一直很担心。

医生滑动鼠标的手停了下来,对着她道:你算是问对人了,你的小姐在我这里治过许多次病,我对她再清楚不过。

很多次?陆雪遥重复他的话。

放轻松、放轻松孩子,医生连连摆手,面前这个年轻人气势太强了,紧紧盯着他的时候竟然让他有些害怕,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忆刚来这边时生过一场大病,听说她晕倒在家里,她的朋友发现她没有上学,去她家里找她才发现的。

送到医院来她已经高烧到四十一度,无论如何都退不了烧,我们都以为她坚持不下去了。

连续高烧四天下来,她全身出现功能衰竭的迹象,我给她开了病危通知书……陆雪遥冷静的听着,冷静的发问:这还不算严重?医生双手摊开,笑道:幸运的是她最终病愈了,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奇迹。

她活下来了,不是一件好事吗?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掐进掌心,尖锐的疼通过指尖,逐渐蔓延至胸口,疼的陆雪遥话都说不出来。

她无法去想象,十二岁的小女孩漂洋过海来到陌生的国度,一个人在家中晕倒无人发现,孤零零躺在冰冷的医院里,独自面对逐渐临近的死亡是什么样的滋味。

她该有多无助、多绝望?那场病让她的体质变得很糟糕,一旦受凉了或是换季,就会生一些小病小痛。

只要好好照顾着,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医生说完,平静的看着陆雪遥,温声道,既然你是忆的伴侣,就该肩负起照顾她的责任了。

您有关于她家属的信息吗?陆雪遥再问,尤忆从来没有提过她的家人,似乎一直是一个人生活。

陆雪遥私底下查过,可惜查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医生摇了摇头,一幅爱莫能助的神情:这个我并不了解,我从未见过她有什么家人。

陆雪遥转身走出医生办公室,沉默的回了尤忆的病房,她专门要了vip单人房间,进去时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尤忆手上扎着针头,连着一瓶药水挂在床头的输液架上。

透明管子里的药水一滴滴往下落,躺在床上的女孩脸色煞白,小手搁在被子上,苍白中隐隐透着青色。

她像是有些不舒服,睡的不怎么安稳,细细的眉尖蹙起,呼吸频率有些急促。

陆雪遥双手捧起她的小手,一触就是一阵刺骨的冰凉,她小心翼翼的将那只小手拢进掌心,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

刚才护士来给尤忆打针,她其实还没真正睡着,昏沉沉闭着眼睛假寐。

陆雪遥一动她便微微睁开了眼,轻声道:怎么了?陆雪遥抬手抚了抚她的小脸,柔声道:你的手好冰。

尤忆轻轻笑了下,失色的唇边漾起小小的弧度,她偏头蹭了下陆雪遥的手心,温暖的热度让她想叹息,我有点困......那就睡吧,等会吃饭我叫你。

好......话音消失在闭合的眸中,她安心的、毫无顾忌的沉沉睡了过去。

陆雪遥无声看着她,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眼圈不知不觉慢慢红了。

她静默的坐在病床边,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垂下头捧着女孩的手。

有护士过来观察情况,她就会小声说一句请安静,谢谢,其余时候沉寂的就像个木头人。

中午时分,尤忆的烧终于退了下去,陆雪遥喂她喝了一碗白粥,她又困倦的躺下去了。

睡前她还不忘跟陆雪遥说,我跟老师说好今天把画交给他的,画展还只剩不到两周了。

陆雪遥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安抚她:没关系的,我给你请假了,时间还早呢,可以明天再给老师。

你今天好像有点怪。

女孩眸光似水,说话轻声细语,没什么力气。

嗯?陆雪遥低笑,笑声沉沉的,哪里怪?尤忆小声说着,好像怪温柔的......然后就被轻轻的吻了一下,柔软的唇落在她的眼角,碰了碰她的小泪痣。

陆雪遥温柔的声音钻进耳内: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