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025-03-26 19:49:29

陆雪遥在伦敦的第一夜很平静,她一贯有认床的毛病,以为到了一个新环境会睡不好,结果一晚上连个梦都没做。

早上是自然醒的,从半开的窗帘里透进来薄薄的天光,暗色调的房间里静谧无声,叫她一时之间有种错乱感,不知今夕何夕。

看一眼床头的手机,时间已经自动根据她的定位调整了,显示为当地早晨七点半。

她起床洗漱完便下了楼,楼下同样一片安静。

陆雪遥站在楼梯最下一阶环视屋内,尤忆房间的门紧闭,客厅的大门反而敞开着,门上粘着一张粉色的方形卡纸。

她慢吞吞走近,把那张纸摘了下来。

粉色的普通便利贴纸,上面的黑色字迹小巧娟秀,一字一句工整的像小学生:我出门了哦,厨房里有留早餐,中午我会回来做饭。

今天是周末,学校不用上课,她这么早出门做什么?虽然心中疑惑,陆雪遥却并没想追根究底,她和尤忆认识还不久,又错过了这么长时间,生疏在所难免。

她也不急,查过的资料里显示,尤忆身边没有走的近的异性,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能把她追回来。

她走进厨房,厨房的饭锅里留了白粥,流理台上还有一盘炒好的土豆丝。

对吃这方面陆雪遥要求很低,一般只要不是太难吃,她都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孰料金黄的土豆丝一入口,酸辣的味道在舌尖绽开,她瞬间便感到口舌生津、饥肠辘辘。

这土豆丝口感脆爽,又有一股土豆特有的鲜香,适当的酸味开胃爽口,些微的辣使人食欲大开。

陆雪遥连连喝下三碗白粥才堪堪停下筷子,肚子涨的不行,满脸意犹未尽。

吃过早餐后,她自觉的动手把自己的碗筷洗了,然后便准备出门。

借着这个周末,她要把需要处理的事处理完,例如她在伦敦艺术学院的借读资格证明,长期签证的办理,以及与这边一家奢饰品的广告代言。

和这边雇佣的秘书联系好见面地点,她锁上门走出了小楼。

钥匙按照之前尤忆跟她说过的,放在门口的花盆底下。

昨夜伴随她入睡的雨停了,屋外阳光稀薄,透过厚厚的云层洒落。

陆雪遥穿了件暗绿色长款大衣,双手插兜站在路边,等出租等了近五分钟后耐心告罄,决定车辆的安排规划要提前了。

陆雪遥来英国实在太仓促了,何况是突然起的念头,这时候各大学校都不在招生期。

可要不怎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反正到这边来,她爹给安排了一位秘书,那位沉稳的中年男人是纯正的华人面孔,与陆雪遥的交谈很顺利,无论是入学申请还是那条之前签署的代言,或者是她要求的车辆和国外的驾照办理,他一律回答可以处理,态度始终淡然的让人信服。

在咖啡厅喝完一杯咖啡的功夫,两人之间的事宜便全部商议完毕,陈先生先带她去车辆销售中心提了辆车,而后不到半小时便拿到了新办理的国际驾照。

需要送您回去吗?陈先生询问道。

陆雪遥坐上驾驶座,摸了摸崭新的方向盘,摇了摇头:不用,有导航不会迷路。

陈先生便道:好的,请注意路况,这边的交通规则与国内不一样。

陆雪遥觉得这位秘书真的太实用了,工作能力很强,可惜他是她爹陆庭云的人,翘这个墙角不大好,要不然她就把人挖过来做她助理了。

时间已近十一点,她开着自己的新车预备回家,车开到泰晤士河畔,不出意外堵住了。

缓慢挪动的车流半天才动一动,车里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一个个都很淡定的模样。

陆雪遥以前也来过英国,这座城市的风景名胜人文景观独有它的特色,她却因为工作匆忙很少仔细观察过。

此刻坐在车中,罕见的没有烦躁,而是偏头看起路边的景色来。

泰晤士河中央的塔桥是伦敦一处著名的景点,桥中央的两座塔楼耸立,尖尖的顶远看像华丽的王冠。

目光从远处移向近处,维多利亚堤岸有许多游人,各国各色人种都有,还有许多写生、卖艺的街头艺人。

前方车辆开始移动,陆雪遥转动方向盘,车子缓缓向前驶去。

尤忆端坐在高脚的凳子上,面前摆了个画架,她正低着头收检画纸和颜料画笔,眼下突然多出一双腿,纤细笔直的腿上裹着紧身的裤子,脚上踩的是白色的匡威鞋。

抱歉,已经收工了——脱口的话语随着她抬头的动作戛然而止。

陆雪遥站在画板一侧,双手拢在大衣口袋里,低头静静看着她,好巧。

穿着连帽卫衣的女孩从惊讶中回神,闻言一笑,是啊,好巧,你怎么来这里……?这边离她家有段距离,不过人流量很大,她才会挑了这里作为街头绘画的地点。

来办点事,正巧路过,就看见你了。

这样......尤忆抬手想挽耳边滑落的发丝,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也许是在冷风中一直握着画笔的缘故,与她冰凉没有温度的手不同,陆雪遥的手温暖干燥,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热量。

那只手自顾自靠近,将她脸颊边的发拨到了耳后,柔软的指腹触碰到耳尖,轻柔的一触即离,火热瞬间蔓延开来。

陆雪遥表情很一本正经:你的手上有颜料。

尤忆脸都红了,她总觉得耳朵像被轻轻揉了一下,可看陆雪遥面色如常,她手指上确实沾了颜料,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谢谢你。

看她耳朵尖红透了,像一块通红的美玉,陆雪遥摩擦了下手指,蹲下来笑道:不用,我来帮你收拾吧。

尤忆画画的工具都放在地上,她带了一个帆布包来装画具,画板则要背到肩上带回去。

被新认识的朋友发现自己在街头画画,虽然是很正当的事情,她还是显得有些窘迫。

可来自朋友的好意,也不能贸然拒绝。

陆雪遥给她把颜料画纸装进包里,尤忆就在一边收画架和画板。

你经常来这里画画吗?东西收拾好后,陆雪遥站起身来。

尤忆伸手去接她手中的帆布袋,却被轻巧避过了,......嗯,一般周末就会来。

我来拿吧,陆雪遥说着,另一手去提她的画架,我的车在那里,街边不能停太久,先走吧。

尤忆怔怔跟上她,来到了不远处街道的一辆车边,这辆黑色的轿车看起来很新,车牌是英国本土品牌迈凯轮的标志,从其车型就透露出一股价值不菲的气息。

画具都被放在车后座,陆雪遥打开一侧副驾驶的门,摆出恭迎的姿态:尤小姐,请?嗯......尤忆对陆雪遥的出名再一次有了新的认识。

等她在车座上坐好,陆雪遥才关上车门回到驾驶证,发动汽车汇入车流中。

顶级的车子总有它的资本,行进过程中,没有一丝颠簸不说,车窗一关外面的声音也完全隔绝了。

你知道吗,你是我这辆车第一位乘客。

短暂的安静过后,陆雪遥先开口,话语中带了笑。

尤忆也笑了:那我真幸运,你的粉丝一定羡慕死我了。

陆雪遥煞有介事的点头,如果她们真的知道的话。

我可不敢叫她们知道,不过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我是不是该与你保持距离?尤忆幽默了一把。

哪知陆雪遥却变了脸色,含笑的眉眼蹙起,转头看向尤忆,声音发冷:不可以。

诶?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偏过头没有看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理我,我一个人在异国会生活的很辛苦。

尤忆原本只是说笑,这下被她的反应搞到很莫名其妙,可是、你可以交别的朋友啊,比如蔓青......不一样。

啊?尤忆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下意识反醒自身,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你跟她不一样。

陆雪遥说,她侧过脸深深看了她一眼,黑眸深邃地仿佛藏了千万个秘密。

......尤忆在那眼神中顿了顿,沉默了下来。

驾驶座上的人没有再说话,一直看着前方的路。

她局促难安的坐在副驾驶,慢慢将额头抵在了车窗玻璃上,目光虚虚投向窗外。

思绪有些混乱,眼前掠过的景色经过眼眸,却没有进入脑海。

最终脑海里浮现的,是昨夜那个破碎的、熟悉的梦。

有一位面容模糊的人牵着她的手,声音像是从天外飞来的一样,对着她说:一一,你要等我,你答应了我的,长大了就嫁给我。

她听见自己很开心的说:好~语言中的欢快似乎从年幼的她身上传递了过来,她也感觉到了久违的极致纯粹的快乐。

然后画面一转,她走在一条荒僻的街道上,身旁同行的还是那个不知名的人,那个人问她:喂,小丫头,你叫什么?我、我叫尤忆。

她有些害怕,小小声说,别人都叫我一一。

哦,一一。

那人重复了一遍,我叫......然后梦就断了。

叫什么?你到底叫什么!?你说啊!你答应了你的,你怎么还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等的好累......她无数次在黑暗中惊醒,醒来总是泪流满面。

每一次,都会断在这里,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分辨不出他的声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却被他牵绊了这么多年,忘不掉,也不敢忘,更不想忘。